闻言,加藤好笑地抬头道:“都说了不可能!”
“我不认识柳莲二。”少年把画赶紧从酒井手上抢过来,抱在怀里,然后再低腰去整理着其他画卷,“这画我捡的。”
“画是否捡的,这无所谓,因为本来就是赝品,”酒井微微眯眼,凑近少年,“人是真的就行了——姑娘不知是哪家小姐,稍后在下自当上门拜访。”
“什么啊!我是男的!”少年脸一红,白面前人一眼,“别凑过来!两个男人凑这么近干嘛!离我远点!”
“若想瞒过我,姑娘,您也是说笑了。”酒井朝她微微一笑,唇红齿白间风华绝代,刹那间是迷了谁的眼,又乱了谁的心。
“征途行色惨风烟,祖帐离声咽管弦。翠黛不须留五马,皇恩只许住三年。”
未进草庐,便听见淡然悠远的吟诗声,随着清风入了耳,紫沫抬脚往前走,酒井倒是在原地顿了顿步子,垂了垂眼眸,稍后抬头看见紫沫不解地回头,笑:“没事,劳烦姑娘替在下引见了。”
“哦——那你说的那事儿——”紫沫停了停,欲言又止。
酒井微微挑眉:“关于面见切原贝勒之事,姑娘尽可放心,在下自当竭力而行。”
“不——”她却犹豫着,抿了抿唇,“我不需要面见他,就让我站远一点就行了——不要告诉他……”
酒井稍稍愣了愣,颦眉看她:“为何?”
“不为什么。”她却是略带些慌乱地别过头去,明明的,眼里有些不安,有些惶恐。
一瞬间他倒是起了好奇,手抬起,纸扇端轻轻抬在她下巴上,凝视着那双清澈的眸子,微勾嘴角,问道:“你到底和切原贝勒可有何渊源?”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始终未发出声来,咬咬唇:“我——没什么,我不认识什么切原贝——”
“紫沫,”酒井小步上前,纸扇一端在她下巴摩挲出意外很舒服的痒痒的感觉,她有些仓促抬头,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细致娟秀,竟分明不是男儿该有的绝色,那声音更是如春风拂袖,暖荣一心,“不能告诉我么?或许我有办法帮你。”
“我——”她下意识想要说什么,却被打断:“不知三皇子屈驾寒舍,柳莲二有失远迎。”
她呆怔一瞬,看着眼前的人收手,扇子在自己下巴处稍滑一瞬,意犹未尽,随即收了回去,哗的一声打开,那少年轻轻摆了摆扇子,眼中温柔多情散去,竟端端有些犀利:“柳军师此言差矣,小王偶见军师雅鉴,便央了紫沫姑娘带路前来拜访,未曾现行派人通告一声,其实是小王的过失才对。”
“三皇子说笑了,”柳拱了拱手,“不知三皇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呵呵,”酒井轻笑一声,手中纸扇慢慢摇着,“柳军师倒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是草民失礼了,三皇子请进。”柳淡淡说道,瞥了一眼呆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人。
她守在了门外,等着里面的人聊天说话,她却只是靠着门口墙坐在了门槛上,已经卖不掉的画卷放在了竹篓里,没有人去理。她定定看着屋檐范围外的地上,经过大雨洗礼,地面很是泥泞,偶尔屋檐稻草上所沾雨水滴下,掉落在小水坑洼中,一阵涟漪。
“和柳军师一席话,倒是让小王受益匪浅。”耳边,是那好听的声音,“柳军师既然不愿再回朝堂,那么小王倒也不好勉强,就此告辞。”
“恕不远送。”柳拱手道。
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柳这才回过头:“紫沫——”
“我知道我不该偷拿你的印鉴印上去拿画蒙人骗钱。”她有气无力招供道,“我也不该随便带人来找你——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三皇子啊……”
“我没打算跟你说这个,”柳转身进屋,“我只是想说,你压到我种的药草了。”
她沉默着起身,再沉默着转身把被压倒的药草扶起来努力巩固着土。
手拍着土,将药草根部的土用力拍实了,再扶着药草,手停在远处,低了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走进草庐两步,没听到声音,停下步子,回头:“怎么了?”
“绿藤阴下铺歌席,红藕花中泊妓船。处处回头尽堪恋,就中难别是湖边。”她轻轻念着,然后抬头对他笑,“莲二,这是刚才你念的诗后四句吧?”
柳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皱眉,一言不发看着她。
“就中难别是湖边……”她再次低了低头,乌黑的发丝垂在了眼前,有些模糊。
'番外'昔年曾往(2)
三日后,切原贝勒回京,街上很是热闹。
说起这个切原贝勒,那倒是颇为传奇,原本立海国老亲王膝下只有了九天这一个郡王,九天郡王不说是俊秀才华比过谁,倒也生得机灵可爱,只可惜因着这老亲王独宠的命,却没有苦学的心,整日里集结了一群玩伴四处游山玩水,本身也是视规矩如无物,便是到了成亲的年龄了,却还是收心不得。
老亲王怒了也急了,便亲自央了圣上赐婚,这一下子,九天郡王也不装乖了,连夜卷了房里的细软便跑了,三月之后被老亲王寻了回去,也不敢再逼得过紧,此事倒也就这么耽搁了下来。后来青学盟国进犯,九天郡王却是第一个带缨请命上了战场,平日里玩世不恭,在战场上却是英姿飒爽犹酣战,当下喜了老亲王,倒也随了他去,再不做逼迫。
谁料数十年后,正值天下大旱,倒有女娃子带了男孩儿上府,称男孩儿是九天郡王的孩子,如今年头乱了,再养不起,于是便寻了亲父而来,女娃子自称是收养男孩儿一户的孩子,大旱中父母皆亡。无需再问,九天郡王只回府看了那么一眼,便认出男孩子活脱脱便是当年不辞而别的爱人模样,当下喜不自胜,待打听了孩子母亲不知下落,又是一阵凄凉。
待收拾了些心情,他宣布此儿便是郡王,不过因宫里一些大臣颇有微词,认为一介草民如此,失了体统,争论之下,暂且封了贝勒,待他日再行提上去。
原本九天郡王十分感谢那女娃子,回头再准备好好儿赏赐一番,并就留在府中照看贝勒,却已不见了女娃子的身影。坊间便有了流传,是说那女娃子乃天神娘娘下凡,看老亲王战功赫赫,九天郡王也算是爱民如子,便赐了府上一名金童。
切原贝勒倒也却是不负所望,只小小年纪,尚未弱冠,便已对兵书熟读,曾随御前出征,虽未立惊天战功,倒也不畏阵前,拼死护卫了御前之全,回朝后得到上下赞许。
“都说了我直接在晚上骑马回京就好了,随便找个人扮一下我!”他此时百般无聊地抱怨着,一旁的武田赶紧压低了声音提醒道:“贝勒,小点声儿,一会儿还要面圣,您一定要记着谨言慎行,莫再被陛下给训斥了。”
“武田你很烦!”切原不耐烦地白他一眼,“再吵就给我滚回你老家去!”
“诶我——”武田咬牙别过头,“你当我想说啊,不是拿人钱财给人消灾么王府给个月给了我工钱的不然我干嘛理——诶,贝勒,看前面酒楼二楼。”他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在喧嚷的人群声中更是几乎细不可闻,除了切原,他貌似没有听到任何话,可是已经微微仰起头,看向前方酒家二楼。
临着街道的,便是京城里最鼎盛的玉琼酒楼,在京城大官们之间很有口碑,常有贵人微服去了玉琼楼用餐或相聚,玉琼楼便也积累了不少的人脉。相传玉琼楼幕后是为青学盟国的人掌握,可是不知何故,居然没有被查封。
切原看到的,是朝上总春风满面笑,被朝野上下称赞风雅卓越的三皇子,酒井 澜。可是不知何故,他总是跟三皇子走得比较远,即便有时候说话,也总是公事,感觉倒是谈不拢去。如今,酒井却坐在玉琼楼的二楼临街处栏边,手上握着一个酒杯,对着自己微微笑了一笑,然后将杯中的或茶或酒一饮而尽,随即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目光却从未由切原身上移开过,就连嘴角的弧度,也一直都是那么样。
有病啊,盯着我看干什么?!这是切原第一个想法,但是他没有多做表示,目光缓缓移回前方,面上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依旧是桀骜的。那般年轻,白皙的面容清秀,加上性格却也不如外表那般,偶尔叛逆却又清纯无辜的样子让京城里少女们愈发倾心,年龄稍大一些的就更多了怜爱之心。
只是旁人无法得知的是,所谓无辜,在朝野里,是不会存在的一样。即便外表看起来如何如何,真正如何,连当事人自己恐怕也无法完全得知,何况旁人。从被遗弃入王府开始,那个在乡野孩童之间称王称霸孩子王淘气老大的切原赤也,便早早隐了起来,因为他在一刻之间明白了,今后不会有那个人保护自己,今后,那个人就不要自己了。
“切原贝勒,愈发峻拔了,父皇也多次称赞不已啊。”玉琼楼上,酒井放下一直把玩在手间的精致酒杯,转过头,对着坐在自己身侧的人微笑着说道,却在目光触及那一刻敛了敛笑容,微微挑眉,“紫沫?”
她低着头用力睁大自己的眼睛,清咳一声,急着伸手去擦自己的眼睛,却被挡住,稍稍抬头顺着看过去,一把纸扇合上,端头抵在自己的下巴处,一只手握着锦帕帮自己温柔擦拭着眼泪:“我我——”
“重情义,并不是一种错。”酒井说着,将锦帕放到她手中,收回了抵在她下巴上的纸扇,哗的一声又打开,轻轻摇着,端端一个唇红齿白的绝世公子,风流潇洒,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
容貌绝丽的人,她不是没有见过,莫说是清秀俊雅的柳,便是这玉琼楼的幕后掌控之人不二周助,正是她的远亲,至于偶尔前去草庐与柳下棋的幸村,虽然不熟,倒也见过几面,是个容貌绝世倾城的男子,只是,这些人又如何,与眼前的人相比,硬生生少了一些东西,又凭空多了一些东西。
她在一刻间,居然恍然觉得,这一世,大概是再不会有让自己如此动心的人了吧。
随后便扭过了头,在内心暗自唾骂自己真是那什么来着……思量几次,不自觉悄悄偏头,却发现心里那人正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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