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靠,我就现场挖个战壕给你瞧瞧!”说干就干,家安立刻化身成为一个卖力的搬运工,将身后的木箱转移到了尸体旁边。眼见箱子的高度能够藏人,家安扑了过去,伸长了手臂,抓住尸体脚踝,用力向自己一拉。“关二爷保佑,枪里有子弹!”
“啪!”
家安只觉得拉着的尸体一顿,尸体手中的枪竟然被空中飞来的子弹打飞!原来鹰竟然冒险爬上了集装箱顶部,在这个位置家安面前的一片地区再也不是死角!
“你有没有搞错啊!”家安缩在掩体后怒道,“你他妈的要打不早动手,等我累得跟狗一样都搬完了才打!”
空中似乎传来了清冷的笑声,但周遭的环境仍然极为嘈杂,家安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到。不过有一点他真的能确定,那就是,鹰盯上了他。只要他企图离开掩体,凌厉的子弹立刻呼啸而来!
“他爷爷的!我身上有宝啊?”家安狠狠的捶了捶地,“算你狠!我搬!……大家看清楚,袭击者只有一个,就在西边的那个集装箱后面,其他的枪后都没人!”他扬声叫道。
就在家安倒换着木箱做移动掩体向前门靠拢的时候,枪声又密集了起来。此时剩下的都比猴还精,被家安一语点明,越来越多的人看出了门道,胆气一壮,慢慢向鹰的藏身之地围拢过去。怎奈鹰的枪法实在厉害,又没人肯真正舍了性命往上冲,包围圈虽然渐成,却仍无法奈何他。
现在家安明白自己已经被鹰盯上,让他逃脱了要倒霉的可就不止大君。可是人家拼的是火器,而自己还生活在冷兵器时代,自己就算近前了也没用。这可怎么办?就这么傻看着吗?他的目光习惯性的逡巡在身周。
而他身前除了箱子别无它物。天棚上的灯泡被震荡的空气推动着,光影流动,箱子的阴影也摇曳不止。
箱子……箱子是肯定不行了,就算我他妈的气壮如牛,能当铅球似的投掷出去,鹰也肯定能躲开的。什么才能又快又准呢?
除了枪……
除了枪……又快……又准……
家安的眼神落到了墙壁上固定着的,又黑又粗的电线上……
鹰伏在铁皮集装箱上……
电线……
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家安一咬牙,伸手一把拉断了电线!
仓库内忽然一暗,半面灯全息了!
习惯了光亮的眼睛对突如其来的黑暗难以适应,大家立刻缩回掩体,静待其变!
“啊!”
一声短暂的惊呼夹杂在电火花“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中,从集装箱后传来,接着,是重物跌落的“扑通”声!
家安站在集装箱旁,手中的半截冒着火星的电线早已扔在地上。
一名清俊的年轻人眼睁睁的就从集装箱上跌落在他面前。
这并不是一个自我保护很好的落地姿势,所以他手中的GLOCK也脱手飞到了一边。
但年轻人的反应很快,仅用了一两秒就翻身站了起来,虽然看来身子还有些麻痹无力,但立即就伸手去捡那把枪。
家安也只是比他快了半秒,一脚踏在枪上!
这一次他真的赢了。
年轻人就着弓着的身子,抬头看着家安。他的四肢还麻痛着,不足以从家安手中夺枪。
借着后门处的微弱灯光,家安与他对视。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柔软的刘海下的那双眼睛。
似惊似怒,又似大势已去的绝望,更或者是这几种情绪的快速流转。
他大概从没想过自己会栽在这么一个人的手里,但他知道他肯定活不了了。
所以,家安最后能看懂的是带着一抹微笑的淡定。
家安忽然明白,游戏结束了。
两个人的对峙中,他是赢家。所以他判了鹰死刑。
这一次,赢得彻底,但是,快感却远不及适才窥透了鹰的计划的那股得意。
眼睛习惯了黑暗的打手像狗群一样的围了上来,鹰站直了身子,转身迎了上去,把后背留给家安。
你手里有把GLOCK,送我一程。
他的肢体语言这么说。
我宁可死在我的枪下。
家安把脚拿开,慢慢弯腰捡起了那把重逾千斤的的凶器。
此刻鹰已经跟打手们斗在了一起。
虽然脚步还有点虚,但拳脚干净利落,一时间还能支持,尽管终究是要败落。
家安慢慢地举起枪。
“留活口。”
大君和他的两名近身保镖也已经来到了近前,一名保镖的嘴上还叼着跟牙签,颇似小马哥的风范。
妈的,刚刚你们跑哪儿去了?自打第一枪响起,大君就乌龟一缩头,人影不见!
家安扫视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又看了看大君不带一丝伤悲的面庞。“操,你们死了就他妈的明白了吧?什么老大,狗屎!为他死了也白死!”他心中暗道。
“小伙子干得不错。”大君看他正望着自己,点了点头道。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家安心中一震,手也微微颤了颤。
鹰还在勉强支持着。
在大君的催促下,家安把枪口放低,瞄准了人群中独力支持的那人左腿扣动扳机。
警校神枪手方云飞……
鹰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但他为人极为硬朗,伸手在地上一按又站了起来。但已经太晚,大君身边保镖之一手中的枪已然抵在了他的后脑上。
真的大势已去。
他没再反抗。
家安被那道目光逼得抬不起头。其实他不欠这杀手,真的一点也不欠。就凭着仓库里这些尸体,判那年轻的杀手死刑一百次也不多。而家安自己也几乎死在他手里。
目光里已经没有什么不甘心了,不管死于谁手,死于何时,这就是杀手的宿命。
杀手从家安身上撤回了视线,把清澈而温柔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左腕上。腕间,一枚墨玉手镯隐隐透着血光。
但很快,他的双臂就两人被拗到了背后。有人顺势踢了他膝弯一脚,使得他别无选择的跪倒在地。早已俟候在侧,叼着牙签的保镖顺理成章地踩在杀手受伤的小腿上,把枪插回到腰间,空出手来抓着他的黑发向后一拉,迫他仰起清俊的面庞迎向大君。
“你的雇主是谁?”大君踱着方步来到杀手面前,笑问道。
杀手以锐利的目光迎着这本该死在自己枪下的家伙:“行有行规。”他冷冷地道。杀手的规矩就是不透露雇主,无论刺杀成功失败。
“噢……”大君抿着嘴点了点头,忽地一脚狠狠踹在杀手的小腹上,厉声道:“在我大君面前,没什么不能破的规矩!”
杀手摒住气,把一声痛呼咽了下去。然而这一脚着实不轻,半晌他才能把气喘匀。看样子一番逼供势必难免,他也懒得再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大君。
尽管这危险人物已经在付出不少代价后被擒,落入自己的掌控,但他锐利的目光还是让大君心中一寒!比心寒更令他焦躁的是不久的将来要进行的地盘划分。他并不想容忍鹰的张狂!
“不错,不错……”他微笑道,一伸手,从押着鹰的保镖口里夺过了牙签。
不只是保镖,鹰也愣了。
就在大家发愣的工夫,大君手腕一翻,两指捏着牙签直插进了鹰的左眼,又在他没能抑制住的惨呼中慢慢拔出了带血的牙签!“你们的规矩是什么呀?”他悠悠地问。
家安忽然觉得腹中一阵恶心!
出来混了这么久,缺胳膊断腿儿,甚至是跳楼撞车这样血腥的场面他都没少见过。刚刚也看过更恶心的爆头尸体,但没一样让他觉得像现在这么想吐!
让他难过的并不是血腥本身,而是活生生的折磨。
不管鹰下手有多辣,他的受害者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痛苦—;—;他一枪毙命,干净利落。这是刽子手的仁慈。
原本家安也该为他做一次刽子手,但他没有。他看到鹰在巨痛下挣扎不已,但此刻在三个壮汉的禁锢下他又能挪得了几分?
细细的血线沿着优美的弧度划过了他惨白的面颊,就像是一道血泪。
倘若刚刚没有迟疑那两秒……
就在家安心潮起伏间,后门忽然“咣当”一声巨响,倒在了地上。随即一队人马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阮南!
原来一直在后面砸门的竟是他们!看样子大君想要兵分两路,前后包抄鹰,却被他发现,并抢先锁住门,大约他是想逐个击破,杀出一条血路。怎奈半路杀出个方家安……家安暗忖道。
“君哥,你没事吧?”阮南入眼的就是几具尸体,忙大声询问道。
“嗯。”大君心中对他们自然是不满已极,但也只是含笑点了点头。
阮南走到大君面前才看到被迫跪在他身前的鹰。
看到这个架势,他怎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了一想,他伸手接过了大君手上的牙签,以两指抬起鹰的下巴:“这就是传说中的金牌杀手……鹰?我听说他有一双……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现在这是怎么了?”说着,他伸手按上鹰受伤紧闭的左眼。
鹰的身子似乎有些痉挛,但却退无可退。痛固然是痛,比痛更难以忍受的是阮南的话。
他是鹰啊,有着比鹰还锐利的眼睛。而今,他被废左眼!
大君退开了两步,有些事情本就不需要他亲自动手。早有人搬来了凳子,他坐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保持着沉默的鹰。
“你杀了我们不少兄弟。”阮南沉声对鹰道,“不过我明白罪不在你。”他的话锋一转,柔声道,“他是谁?”
鹰默然不语。
阮南笑了,对鹰背后站着的保镖使了个眼色。那大个子立刻心领神会,以手强扒开了鹰紧闭的眼睛。
带血的牙签就停在鹰的眼前。不算锋利,仅能剔牙的尖端就触在他的角膜上。
“你想要快一点,还是慢一点?”阮南道。
鹰的头被身后的两人紧压着,一分也退不得。牙签近得他根本就看不清。他慢慢的蹙起眉,唇边淡淡地扬起一丝苦笑。
“君哥,摆明了是三联黑子搞的鬼!”
家安再也按耐不住,开口叫道。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愣了。
背后的主谋是谁相信对大多数人都是公开的秘密,这没什么好令人惊讶。而大家始料未及的,却是这个时刻有人敢跳出来替鹰强出头。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