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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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归-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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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睿一路听着,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第一次了解了这么多达桑的事情让他的心中有了一些计量。

    到了达桑的家,门半掩着,他们一行人刚好碰到了从外面采药草回的妮雅。

    “妮雅没去霍尔的果园上工啊?”大族长一见到,便亲切地问,“留在家里照看达桑?我就说达桑也不知道是受了哪个真神的庇护了,像你这么乖巧的女儿,到哪里找去哟!”

    妮雅胡乱地点点头,叫了人,才问:“族长,您这是……”

    “哎呀,听说你爹他伤了,咱们来看看,你看,连人家郝家商行的爷都亲自过来了!”

    妮雅飞快地看了郝睿一眼,然后微低下头,摆着手道:“爹他没啥事,您们都那么忙,不用看了,真的不用看了。”

    “你这娃子,瞎说什么,你爹伤了,咱们怎么能不来看看,你爹可是咱们族的宝贝,走走,快带路!”

    大族长说着便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在这岛上,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说啥便是啥,谁也拦不住。

    郝睿跟在大族长身后,经过妮雅身边的时候,他深深地看了这女孩一眼,尽管她掩饰得很好,但在她看向他的那一眼里,他分明看到那一闪而过的惊慌。

    他只对她点了点头便跟在族长后面进了去。

    他走到堂里的时候,便听到了族长的声音,他快步走进内室,跨过门坎便看到,达桑要从床上起身,大族长又把他压回了床铺。

    “爹!”妮雅从他身旁赶了过去,冲到父亲身边,要扶他躺下,但倔强的达桑就是不肯,妮雅倔不过他,只得拿了个垫子放在他的背后,让他半倚半靠坐在床上。

    “郝爷,咳……咳,郝爷来了?”达桑见到他便有礼地招呼。

    “您的身子没事吧!”他问道,眼角看到族长把妮雅拉到一边,两个人低声地交谈。

    “没关系的,就是碰了一下,没啥大关系!”

    “您伤了就多歇歇吧!别急着去洞里了!身子重要。”

    “还不行,现在不采下来,等燕儿有了蛋,第二茬的窝就来不及了!”达桑对他严肃地说道,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郝睿没说话,但总觉得有点怪,虽然达桑话说得肯定,但他总觉得达桑的眼睛里有些东西隐藏了起来,看他的目光总是在闪躲。

    “真的没事!绝不会担误郝家的正事!”达桑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不信,便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作势要起身。

    但只是站起身,便摇晃起来,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郝睿赶紧上前去扶住,让他躺回了床上。

    族长和妮雅由于背对他们而没有看到这一幕,两个由族长带来的随从正好站在旁边,看着他扶达桑上床,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您好好歇着吧!咱们带了些东西,您补补身子,其他的事情就别操心了!”说着,他上五子把东西抬了进来,以此掩盖了些萦绕在这屋子里的尴尬和怪异的气氛。

    只待了一下,他们便跟着族长匆匆地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族长一改在达桑家时的轻松,一脸凝重,一句话也没有。

    回到他们借住的地方,翻译告诉他族长向达桑的女儿询问了达桑的病情,她说是没有受外伤,没什么大碍,翻译偷偷告诉他,妮雅采的那种草药,是当地一种用来调理经络,活血化淤的老方子。

    翻译的意思他明白,就他来看,达桑全身上下确实没有什么外伤,但看他站起来时那痛苦的表情,想必是有内伤的,而且是伤得不轻,他想,族长他们也肯定看出来了。

    这就奇怪了,以这样的情形看,达桑本该是不能采燕了啊,但每天的进账又是怎么回事?达桑躲避的态度本身就是疑点,还有那个叫妮雅的女孩子,她看起来单纯又老实,实在不是什么说谎的料子,但那惊慌的神色,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这里面有鬼。

    但这鬼到底是什么?其实这整件事只要不碍到郝家的利益,他便也不需要插手,但麻烦就麻烦在达桑是他们郝家的王牌,没了他,这整个计划的胜算便要大打折扣。

    再退一步讲,其实,只要收到燕窝便也罢了,只要达桑他不偷不抢,这事儿也无关痛痒,但问题是,他这个外族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那大族长呢?这大族长虽然是达桑的族人,但据他调查,这族长生性耿直,历来是把持公正的规矩,万一他发现了什么,到时候不顾其他弄出个什么事来,他们郝家可是得不偿失,再加上这联盟里本来就为这燕儿洞的分配你争我斗,万一有人嘴啐,传了出去,其他部族也会善罢甘休。

    郝睿越想心里越急,他可真要先一步摸清状况,要不坏了郝家的事儿,他可真是担当不起。

    这天晚上,郝睿翻来覆去地琢磨这件事,一宿也没合眼。

    隔天一早,他不得不按约定去了内陆的村子拜访,协商做些土产交换的买卖,他特地交待五子,假若达桑家的人来送货,一定要记清楚,最好能留下人来,但不要张扬,不要让人发现。

    这一天,郝睿都心神不宁的,早早地赶回去,却在五子那里得知,达桑家的人没有来。

    接下来几日,达桑家的人一直都没有送货。

    这更加让郝睿确信这其中有些问题,他暗地里让五子去找个可信的人探探达桑家的情况,传回来的消息,乱七八糟的传言不少,但有用的却少得可怜。

    以至有一天,五子传的一句话:达桑的女儿从小便跟着达桑进燕儿洞,只是大了,按规矩才不让去了,说话的人还感叹地说,达桑也没个儿子,这一身好本事就这么失了传,女孩子毕竟不顶用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郝睿知道这岛上有规矩,女人身上带污,不能进燕儿洞,但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子里成了形。

    这天晚上,入了夜,村里面慢慢平静了下来,妮雅到她爹的屋里看了看,她爹向内侧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像是睡熟了。

    妮雅放了心,这才拿起她的篮子和长绳,出了家门。

    她已经有三天没有去燕儿洞了,这时候去采燕,实在是很危险,但是,她有不得不冒险的理由,这时节,再不把第一茬的官燕采下来,燕便要生子了,这蛋一产,这窝就无论经如何也采不得了。这样不但官燕的品质会下降,到时候燕儿带着孩子一走,第二荐的燕窝便也没了指望,况且,她爹的身子是每况愈下,这病看着要钱,他们真是耗不起啊!

    说到她爹,妮雅忍不住叹了好大一口气,明明头会昏的毛病没有好,几天前趁她到果园子帮工,偷偷跑去燕儿洞想去采燕,结果没爬多高便掉了下来,幸亏有人在那附近拾海货,看到他,便抬了回来。当时她在果园听到别人给传的话时,差点没吓晕过去,东西一扔便跑回了家。

    幸好村里懂医术的人说没有外伤,但这身子里面是怎么回事,他便也不清楚了,这岛上医术最好的巫医都住在内陆的村子里,村里人跟她说先采些草药煎给她爹喝,等他爹休养一段时间,身子补壮些再去内陆的村子给巫医瞧瞧。

    她爹的固执、好强,她是既无奈又心疼。她爹被族里的人称为岛上最出色的采燕师傅,她明白她爹这一辈子的骄傲就是这个,就凝成在了挂在她家厅堂里的那幅匾上面的“极品”两个大字里面,从几年前的意外到如今,她爹心里一直就放不下这燕儿洞。他不能再采燕,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羞辱,他不服不甘,总想着有一天他会好了。他还是原来那个身手灵巧的,岛上最出色的采燕师傅,而这次郝家来岛上办擂,更刺激了她爹,所以他才会去燕儿洞的。

    她爹这几日变得更不爱说话了,她懂他心里的痛,只是她看在眼里,也会跟着难受,倘使她是个男孩,兴许她爹还能就这样把这活计正大光明地传给她,但现下,永远只能偷偷摸摸的,就像她娘常说的一句话,这都是命啊!

    几天前族长和郝家那个商人来家里看过爹,她想,他们肯定是瞧出什么,所以她才三天都没去采燕,希望可以缓一缓。

    妮雅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希望他们都没看出父亲伤得很重才好啊!

    到了燕儿洞,妮雅像往常一样,在腰间系好绳子,向上一跃,完全没有注意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关注着她。

    看着妮雅轻巧地攀得越来越高,郝睿的心也提得越来越高,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采燕的过程,而且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他光看着,就觉得头晕眼花,心跳加速,妮雅每一个颠簸,每一脚踩石的地方,每个挺身向上的过程,他都是心惊肉跳,深怕她一个不稳,跌下来伤着。

    他还隐约记得那姑娘纤细的身子,羞涩的神态,那样一个年轻的女子,连话都不常说只是笑,温顺恭良的女子,竟然在做这样危险,稍不小心便会丧命的事儿,这样想着心里便涌起一种不舍和心疼的感觉。

    他守在洞口已经有好几夜了,他想看看到底是谁在采燕,是达桑还是其他什么人。

    他曾大胆地猜测过,达桑家只有两个人,不是达桑,便是那女孩妮雅,虽然他不想、不愿也不敢这样想,但在这岛上再没有亲人又带着些神秘的达桑,除了他女儿,还会有谁来帮他呢?

    他心里又有些敬佩这女子,他在这里守了几夜,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每日等天黑了才出来,一路上摸着黑,跌跌撞撞,好几次都差点被石头绊倒,好不容易到了燕儿洞,那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周围的岩壁像张牙舞爪的怪兽,似乎随时都会飞扑下来,不时有燕儿尖锐的叫声,让人不由自主地从心里感到恐惧。

    郝睿他觉得很难想象一个如此年轻的姑娘有着怎么样坚毅的心,可以毫无恐惧地穿梭在这燕儿洞里。

    他看妮雅在岩壁顶端停留了很久,一只手抓紧石壁,另一只手灵活地动作,他的心一下子缩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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