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牵扯着他,让他每每迷途时都会遇到这些人。
无论是慕容曦仪,还是容琉书,亦或是陆诗云,他们的命运都是摆脱不掉的悲剧。
史书中并没有提到过慕容曦仪这个名字,然而“青衣”一词但凡有陆皇后出现的地方,一定会读到此人。
青衣,便是陆皇后的死士,是追随了她一生的仆士。
但极少人知道,青衣的追随,是以血为祭,以情为咒,换来生生世世的相随相伴却不能相爱相守。
良久,慕容曦仪低垂着头终于抬起,并没有回眸去看攸然。自从成为青衣后,他的眼中只容得下一个身影。
“我知道……”回答的声音带着沙哑,慕容曦仪淡淡说道,“但我做不到……”做不到这么看着诗诗越来越远的背影……做不到此生此世与她永不相见……
既然注定不能长相厮守,以这种方式作为结束,也未曾不可。
“可是……”攸然欲开口再劝阻,见慕容曦仪伸手阻止。
“从今往后,再无慕容曦仪这人,这世上只有青衣。林公子,你走吧!”他冷冷回复道。
攸然默默看了他许久,最终长叹一声,向远飘去。
慕容曦仪,青衣……
有谁会知道,这人在帮助容琉书打下天下后,屡屡遭妒而被陷害,最后在陆皇后去世第二年死于帝陵中,死时他的怀中留着一缕女子的乌发。
人们猜测,那发丝是陆皇后的,据说柔软无比,被他紧紧拽在手中护在怀里。圣帝命人强行掰开而不得,无奈之下只能将半截露在外边的发丝剪下,带于身边。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少了慕容曦仪的相伴,攸然的生活变得空虚许多。他便守在容州州府,看着容琉书如何一步步,谋划、举兵造反,最后决议带兵攻打帝都生擒皇上。
震惊于容琉书的老谋深算,他借助陆家在江湖势力聚集大批英雄豪杰,又不断扩充金鳞玄衣,建立起强大的军队。远交近攻,借剿匪之名控制附近的起义军队,而后以容州为中心一步步向四面八方蚕食,最后一举包围帝都,轻而易举擒拿皇帝等一干人。
当容琉书登上帝都城门时,那君临天下的霸气笼罩着整片大地。陆诗云身穿战甲,与青衣等人站在他身后,分享这一刻的喜悦。
这一年,被称作景泰元年。
容氏称帝,与西方姚帝、北方瑛帝并称中原三帝。
然而,普天之下,真正能成为千古一帝的,永远只会有一个人。
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此刻的联合也许只为了彼此的利益,下一刻再见时,我们便是仇敌。
容帝、姚帝、瑛帝亦是如此。
三国鼎立,互相制约,互相制衡,只等着哪一方率先出手,打破这片刻的安宁。
都城定于容州,那一日的容州城热闹程度与当初陆家嫁女不相上下。攸然在大街小巷四处晃悠,见人们脸上都挂着骄傲喜悦的神情。
没想到啊!他们的大公子容琉书竟然平分天下三分之一的势力,与其他两国势均力敌。若大公子有心一统天下,那么这容州将成为这天下的京都。
但就在这喜庆之时,谁也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不久之后,容帝昭告天下,将迎娶废帝雨妃。
容州州府挂着贴有“喜”字的灯笼,攸然在门口一眼望见了陆诗云和青衣。
“青衣,你说我是不是错了?”陆诗云轻声问道,神色带着说不清的忧伤。
青衣低着头,良久方答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青衣都会在主上身边。”
“青衣……书生……”陆诗云眼中飘过一片迷茫,“我以为我不会计较,不会在意,等看到一切真将成为现实的那一刻,才猛然明白,自己的心已经疼痛到麻木……青衣,我是不是很傻?”
垂下的睫毛看不清青衣的表情,攸然瞥见他的嘴角,流淌着苦涩的笑意。
“主上若不愿意,只需说一声便可。青衣会为了主上――”
“别,别说了!”陆诗云断然道,“我已经没有爱情了,我不能再没有你……”
她的目光里满是悲戚,看着青衣的眼神充满了依赖与信任,却没有他最想要的爱恋……
景泰二年,容帝封陆氏为皇后,与此同时迎娶废帝雨妃。
景泰三年,陆皇后与雨妃同时诞下一子,容帝喜得二子,大赦天下,同时立陆皇后之子为太子,雨妃之子为定王,统领金鳞玄衣。
景泰四年,瑛帝出兵攻打姚帝,两国一片大乱,容帝趁机发兵,坐收渔翁之利,于景泰六年一统天下,该年也被定为开国元年。
开国二年,风调雨顺,天下太平,万盛之势,始于容帝。
容帝,亦被人称作开国圣帝,于金銮之上,封陆氏为皇后,母仪天下。
容州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皇宫坐落于容州中央,金碧辉煌,美不胜收。
攸然喜欢徜徉于中庭与金銮之中,此时的都城,已经初具沉景国国都的雏形,未央宫早在开国元年便已建成,陆皇后居住于此。
圣帝亲笔提写“长乐未央”四字于殿门前,只是,真的能长乐……未央么?
看着未央殿里一片死寂,攸然面色淡淡。
陆皇后已经病了很久,自从开国元年入住未央殿后,便开始生病。身子日益虚弱,汤药不进,如今已病入膏肓。
他常常看到太子步履不稳地跌入陆皇后怀中,以稚嫩的口气询问她,“母妃、母妃,今天太傅表扬了我!”
陆皇后苍白的面容露出一抹笑容,抚着太子绝美的面颊轻声道,“是么?吾儿累了,好生歇歇罢!”
也有时候,定王殿下会随雨妃来探望陆皇后。每每这个时候,陆皇后强打着精神,牵起定王的小手,左看右看,百般询问他新近的情况。
后宫传言,陆皇后对定王殿下之好超过太子殿下。许是因为太子生得过于美丽,相比之下,定王面容清俊,倒与陆皇后有几分相似。
然流言蜚语,孰真孰假,又有谁会知道真相呢?
知道真相的那些人,恐怕早已不在……
彼时,圣帝勤勉于国事,极少流连于后宫,因为后宫妃子不过寥寥数人,真正受宠的也仅是陆皇后和雨妃二人。
自陆皇后重病,整个后宫便由雨妃统领。圣帝出现于后宫的次数愈发少了,大多时候他都是在书房度过,只每日来未央宫一趟,看看陆皇后。
民间传言圣帝与陆皇后感情极好,也不尽然,两人相见时,多半是相顾无言。
攸然看了太多他们的争执,为了江山、为了青衣、为了雨妃、为了定王、为了后宫……此般种种,他已不以为意。
他们之间的爱,早已千疮百孔,经不得一丝考验……
爱到不能爱,他们之间留有的不再是信任与依赖,只余下是猜疑与怀疑。
看着苦苦挣扎的众人,攸然觉得打下江山、坐拥江山,有的只是面上的无限风光。容琉书所失去的,已经永远无法与其相对等……
当那日太医在未央宫内告之圣帝以实情时,把玩在手中的玉佩碎成了粉末。
“你说什么?”
太医擦拭额头的汗珠,颤巍巍地回答,“回殿下,臣是说,陆皇后怕是已经撑不了多久……”
卷三 何当共剪西窗烛 第一百六一章
“撑不了多久?”圣帝面色阴沉,冷声问道,“诗诗的身子究竟怎样?”
“毒入骨髓。”冷汗顺着额头流下,太医一字一顿答道。
毒入骨髓,圣帝面色煞白,很久很久都未说话。
身旁的人退得一干二净,只余下攸然,静静凝望着圣帝。
怪不得都说陆皇后离世早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是圣帝下的毒么?
门外突然传来的喧闹打破了一时的死寂,一个身影冲进来。
青衣一脸惨白,衣衫有些凌乱,发丝也松散开来。他直直看着圣帝,完全不顾身后的众多侍卫,“为什么……为什么……”
侍卫们方要上前捉拿青衣,圣帝长袖一挥,道,“你们下去罢!”
众人有些犹疑,看着圣帝笃定的神情,缓缓退下。
“你知道了……”圣帝淡淡说道,目光黯然。
“是,”青衣紧紧盯着眼前男子,雍容华贵,高雅俊美,岁月似乎吝惜于在他身上留下烙印,“你若不爱她了,不再需要她了……我可以带她走,走得远远的,一生一世都不再出现……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支离破碎的语言道出了青衣心底最深的伤痛,他眼眸藏着无尽的哀伤,紧握成拳的手剧烈颤抖着。
曾经,他们都以为幸福近在咫尺……
却不知,他们早已与幸福,错过……
“为什么呵……”圣帝喃喃自语,“为什么喝下那银耳莲子羹的不是朕而是诗诗……为什么挨下那一剑的不是朕而是她……为什么承受所有伤痛的不是朕而是她……为什么……”
我的爱,丝毫不少于你,只是我们表达的方式不一样……只是我们背负的责任不一样……
看着圣帝痛到心碎的神情,青衣垂下头,目光无意间落在了窗外茫茫湖面。
飘渺的声音让青衣变得几分神秘,“也许……也许我可以试试……”
“试什么?”圣帝追问道。
“也许……会有用!”青衣咬着嘴唇,定下心神,“我们家乡,曾流传下一道咒语,换作‘长生咒’,也许能够救皇后娘娘……”
未央宫外,一池湖水泛着粼粼波光。
遣退宫女宫侍,湖边青衣、圣帝二人站于杨柳之下。
片刻相望之后,青衣从怀中掏出一叠符咒,长袖一挥,尽数落入水中。
湖水缓缓流淌着,渐渐地,形成一道漩涡,不断向四周扩散。
等到波纹触及岸边时,激起道道水花。水花溅在岸上,隐没于草木之中。
一个窈窕的身影从水中跃出,蓝发紫眸,美得不似凡人。
“你们是谁?”那人冷冷地看着岸上之人,问道,“找我何事?”
“在下慕容曦仪。”青衣答道。
“慕容曦仪?”蓝发散开在空中,紫眸微斜,那人似在回忆,“慕容家的?”
“正是。”
“慕容家的人竟然会立下血咒,真是稀奇!”
青衣不以为意,从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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