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趟,我说说了具体事情没有,他说没有。
平时家里给我打电话多是查一查我的岗看我在不在,而我则多少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时间长了老妈大概也忘记了查岗的目的,更多的时候只是问一下什么放假,有没有加衣服之类的唠叨。我知道妈妈老了,当年麻友也散得差不多了,有的跟着儿子去了其他大城市,或者去了乡下,厂里象老妈这个年龄的退的退,走的走。老妈也刚退下来,我要老妈有空出去走走,老妈却说不放心我,如果不是年轻时就害怕了武汉的天气,真想搬到武汉陪我。每到这个时候我就说算了,我一直不能忘记老妈在快高考的时候给我陪读的日子,有一次她边做饭边念叨着要我好点考,考个好点的大学找个漂亮的女朋友,过几年就可以抱孙子啦。我很奇怪的问老妈说这么希望我找女朋友啊,老妈却一脸不高兴叫我赶快去复习。后来考上大学以后问老妈,老妈却说那是激励我,看儿子这么乖,不象在大学里不认真学习的那种。我知道这是老妈的搪塞,老爸老妈结婚晚,老妈看着同事的儿女都成家立业了,而只有我还在大学里穷混,多少肯定会有些失落。
我狐疑着给家里打了给电话,接电话的是老妈,我说那天我到同学那里去了,没有接到电话,问打给我的电话有什么事,老妈要我赶快回家,说小唐死了,我一惊,电话差点掉到地上,向后倒了趔趄。连忙问怎么回事,我妈说她也不清楚,只是听说被人杀了,死得很惨,身上中了十多刀,一身是血撑着到了医院,却没人敢上去扶他,硬生生的就在医院门口咽了气。
我跟老妈说我赶快回来,同时叫她替我定一个花圈。我挂掉了电话,就开始收拾行李,我不想多等,尽管我即使明天出发我也不会见不到唐波最后一面,但是我不想错过为好兄弟守灵的时间。
我打开皮箱想找几件体面衣服带回去,这时卫婕开门进来,我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说老板放她的假,这一个星期都没事情,又问我收拾东西干什么,我说我得回去,我的好兄弟死了。她说她要陪我,我说不用了,我几天就回来,她却牵着我的手象个小女生一样的撒娇,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但是要求只能对我父母说是普通朋友,她说那是当然,你是乖孩子,我怎么会在你父母面前败坏你的形象呢。
傅家坡回县城的车已经是最后一班了,车里的人很少,我和卫婕坐在最后一排,她忽然问我,喜不喜欢和她在一起,我说当然啊,你每天这样照顾我,如果做老婆多好啊。她忽然很幸福的倒在我怀里,要我抱紧她,问如果真的毕业后我们结婚多好。这句话就象我老妈在快高考时无意的感叹一样让我有些震惊,我问她结婚有什么好的,现在不是很好么。她开始说,原来跟我说过,她一直觉得好累,真想找个安全港湾。我说既然受过伤就忘记算了,现在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好么。
两年后的一天,我独自坐上这辆夜行的大巴驶向家乡那座江边的小城,车里居然只有我和司机两个人,连售票员都没有。巨大的车体在高速公路上穿破冰冷得似乎无边无际的黑暗,我还会想起那个和卫婕一起回家的日子。回忆却带着几分干涩,我开始有些懊悔当初曾经跟她说过这些逢场作戏的谎言,以至于欺骗了一个真正爱我的人,也欺骗了我自己。
妈说,人过了50,一天天见老。我却坚信,在我毕业那年,他们一定为了我工作的事平添了不少白发。2002年的老爸老妈还不像2004年那么苍老,当时他们见到这个美丽的不速之客多少有些惊讶,接着却显得多了几分欢喜。我解释说是普通朋友,老妈随口应合说这样也好,放假不回去在这里多住几天,我们汪平从小就有女生缘,对人可善良啦。老爸则象个小孩子一样打开冰箱摆出一副大厨的架势,我和卫婕看到这阵势不禁相视而笑,居然忘记是回来奔丧的。
卫婕显得很懂事,一会要帮老爸下厨,被我制止住了,她朝我做了个鬼脸,就去拉着老妈聊天了,卫婕的嘴巴特别甜,一口一个伯母说得老妈笑得象朵花一样,我则在厨房里给老爸打下手,爷俩算是配合良好,很快就搞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吃着吃着饭老妈开始感叹,其实小唐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也很善良的,小时候你受欺负帮过你不少忙,可惜就是家里一直不管,走上了歪路。老爸则在一旁劝老妈不要说了,别把把汪平的牛脾气说出来了。我连忙说不要紧,我好久没回来了,不会惹事的,爹妈放心好了。老妈笑了笑说其实我家小平一直很乖的,然后给卫婕讲我小时候的笑话,说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扎小辫子穿女女孩子衣服到处跑,说自己是女孩子。还说我小时候特别可爱,老喜欢要小姐姐抱。卫婕笑得差点喷饭,说那小平不是蜡笔小新了吗?老妈大概是没看过蜡笔小新,笑了一下,就说现在孩子们说的什么我们都不清楚了。卫婕依然一口一个伯父伯母,桌上一桌人融洽得真的象一家人一样。
吃完饭我才想到正事没办,说要去给唐波守灵,老爸说好,老妈却不同意,说休息一下明天去不迟,我开始拗了,老妈拗不过我,只得放行,还是叮嘱我路上小心,在一边的卫婕却又开始活动开了,一口一个伯父伯母,说要跟我一起去。老爸说这怎么行呢,女孩子家,这多不好啊。老妈却在一旁表示赞成,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嘛,什么时候对我们家小平这么不放心了。老爸看着老妈笑了笑,噜苏了一声:“现在的孩子啊,”然后就要我们路上小心。继续拉着老妈看电视。
我们一下楼,我刚要责怪卫婕的表现不像“普通同学”,她却看着我哈哈大笑,说你原来小时候就这么下流,我以后就叫你小新好了,我说你敢,两人疯闹了一路,快到医院才停下来。
守灵的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几个弟兄,他们带我走到小唐的灵前,拜了三拜。然后带我去唐波,此时的他面色很安详,眼睛微微睁着,我有点难受,说坐车刚回来有点头疼,跟卫婕出去一会。
我们走到灵堂外住院部下的一片小树林中坐下来,卫婕问我怎么了,我说没怎么,只是觉得有些害怕,她笑我说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啊。我说不是怕死人,是害怕如果我当初没考上大学,想必会跟他们一样。卫婕笑我多心了,有这么好的家人,怎么也不会走上这条路的。我说是啊,如果他们家里也是这样多好啊。我又问她现在家人怎么样,她却忽然沉默,又一次贴着我,说不要谈这些。然后说现在想要我安慰她,我知道她的意思,说这里周围来来往往都有人,还是算了吧,她却缠着我说要,我也受了了这个挑逗,两个人又缠在了一起。
静静的夜里,我和卫婕在甜蜜中缠绵着,灵堂里传来一阵阵粗野的吆喝,只有我的兄弟小唐静静的躺在哪里,安安静静的,就象这个午夜的小城一样安然睡去。
第二天回家补了一个瞌睡,我睡在地上,把那张属于我的足有四个平方大的床让给卫婕,大概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我硬生生的做了一个梦,所以说是硬生生,是因为梦得实在太真实了,我梦见一身清爽的杨风带着苏琳在樱花树下散步,我想上前打个招呼,却被卫婕硬生生的拽回来,她一脸幽怨看着我,让我害怕。她开始疯狂的亲吻我,我想挣扎,却看见两人谈笑着离我远去。我啊呀一声从梦中惊醒,却看见卫婕睡得很甜,嘴角还有一丝甜蜜的微笑,我松了口气,已经没有睡意了,推门出去,却看见爹妈都坐在饭厅里谈笑,我说怎么了,他们说没什么,等我们起床而已,我说让卫婕多睡会吧,我去灵堂帮帮忙。他们说好,又叮嘱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我到医院的时候,那几个哥们商量说既然人到齐了就可以准备出殡了,我想过去跟着一起抬棺材,那几个家伙却说一个大学生抬得起个什么,要我到后面帮忙。我只能挂着黑纱跟着后面走,这条路仿佛走了一百年,送葬的一辆农用车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颠簸着,中途还修了一次车,好不容易才到了火葬场。
看着小唐的躯体化作一屡屡清烟,我开始有了一种莫名的惆怅,与爱情无关,也与生命无关,一个不错的朋友就这样走了,总有一天,我也会在这里化成清烟,那时候,我这么多的朋友,会有谁来凭吊。卫婕会吗?在苏琳之后,我便成了一个悲观的人,对生活,对爱情,都不敢再抱信心,也许多年之后,如果我的父母还健在而我不幸死掉的话,能来送我的,也只有他们了。
回家的时候他的父母和那几个兄弟要留我吃饭,我说不用了,我女朋友还在家等我吃饭呢。我回家以后看见父母已经把中午饭端上了桌子,连声称赞说这姑娘真懂事,帮着做菜,我说原来我不也是这样啊,然后老爸就拉开了话匣子,说当初老妈生我的时候沾不得冷水,也近不得油烟,所以那时候所有的锅碗瓢盆全是他一个人伺候,想不到时间一长这个传统一直保持下来了,然后老爸又开始夸耀自己的厨艺,末了还说要我把这个光荣传统保持下去,并且还来了一句“不会做饭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卫婕扑哧一声笑了。
吃完饭我说我要回武汉了,老爸老妈极力挽留,说现在天气热就在家里吹几天空调避暑好了,我说不用了,回学校还有事情,卫婕也连声附和,爹妈看挽留不住,又唠叨了一些要注意身体之类的东西。于是下午,我和卫婕登上了回武汉的大巴,这个暑假,我在家里呆了不足24小时。
回到我和她的小屋以后,我们又过回了原来那种生活。我不仅彻底接受了这种幸福,而且也渐渐开始迷恋上这种幸福,以至于害怕迈出这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