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呢?”于浩风翻出一支烟点燃,用手捋捋头发,诚恳开口:“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说你那么大岁数了,挺不容易。”
“兔崽子,看样子不气死我你不罢休。”刘盈鼻子都快气歪了,“也好,省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刘盈扭头而去,懒得再与于浩风计较。就他那张损嘴,不气走叶紫晶才是怪事。
于浩风并不是存心要气走她,他习惯了对各类女人无所顾忌地残酷,不让她们捉到他任何弱点和把柄。
“她好吗?”于浩风的声音有些犹疑,也有些矛盾。他不该再打听她、打搅她。
“问谁呢?”刘盈本能地停住脚,这小子可真够牛的,求人也求得这么硬气,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欣赏他这副死硬德性。
“活着呢!”刘盈没好气回敬道:“再过一周,她就走了。”
“她终究是要走的。”于浩风轻喃一句,不再开口。
刘盈盯住他。他怎么会如此软弱,遇一点小挫折就变成这样,叶紫晶爱他爱得肝肠寸断,即使割断她的喉管也割不断对他的爱。
“于浩风,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让她走,她是为了你才选择放弃的。她在这儿的事业刚刚起步,却要为你这混蛋放弃一切。”刘盈按捺不住的毛燥脾气注定她永远先气死自己。
于浩风站起身,与她背道而行。他不屑对任何人作解释,无论朋友还是敌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孤独的,爱过她之后,他将更孤独。
“你是个大混蛋,真正的混蛋。”刘盈在背后直嚷嚷。
于浩风毫不理会,他觉得她很可怜,比他更可怜……
风再起时,于浩风不再感到冷,因为他的心死了。
46节:他为她放弃了世界
最后一次走进胡家,叶紫晶有些尴尬,也有些难过,两位老人的冷淡是对她公开的责难与谴责。在这座城市她失去了最后的依靠。
“胡伯伯,胡伯母,我要回上海了,特意来向您们辞行……”
“不敢当,麻烦你跑一趟。”胡伯母生硬地打断她。
“是吗?”胡伯伯看老伴一眼,问道:“怎么又想着回去?在这儿不是干得挺好?”
“我想过了,还是回去比较好。”叶紫晶挤出一丝笑容。
“不是想回去了,是不得不回去了吧?”胡伯母爽直的性子容不得半点虚假:“你看看报纸上都把你说成什么了……”
“老伴!”胡伯伯严厉地制止她:“报上说的也不一定属实,紫晶不是那种人,咱们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应该了解她的个性。我看紫晶是心地善良的丫头。”
一向听惯了冷言冷语的叶紫晶最怕被脉脉温情所包围,此刻这种软言温语只会让她更加承受不起。
叶紫晶站起身,匆匆道:“胡伯伯、胡伯母,您们多保重,我走了。”
“紫晶。”胡伯伯神色略缓,挽留道:“留下吃顿饭吧!”
“要吃饭,你去做。”胡伯母愤愤不平道:“我不会给她……”
“住嘴。”胡伯伯恼怒喝道:“活了一大把岁数,我看你是白活了。”
“我是白活了。”胡伯母不甘示弱:“儿子被打成那样,我这做妈的心里好受吗?现在想想,启凡也不知犯了什么冲,先是迷上狐狸精,后又撞上杀人不眨眼的白骨精……”
叶紫晶再也呆不下去,拉开门匆匆而出,身后回荡着胡伯母失控的尖叫。
“杀人不眨眼的白骨精”,叶紫晶暗念一遍,在心里加注道:“就是叶紫晶。”她苦笑一下,以前胡伯母总是在人前左一句紫晶,后一句紫晶,把她捧上了天。然而爱本身就是自私的,母爱也不例外。胡伯母再喜欢她也不会胜过爱自己的儿子,何况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儿子。如果她把胡启凡的所做所为告诉他们,她会相信吗?会象责备她一样责备他吗?当然不会,她会找出诸多理由替她优秀的儿子辩解,全力维护他,因为他是儿子,她是母亲。
走下楼,叶紫晶已淡化了一切恩怨是非,如果对所有的伤害都耿耿于怀,她一定会死俏俏,所以必须豁达,不计前嫌地活下去。
胡启凡银灰色的宝马车映入眼帘,缓缓停至叶紫晶面前。是冤家路窄还是狭路相逢?为了避开他,她特意请了半天假,她知道他是以事业为重的男人,可是还是遇见了。
胡启凡走下车,叶紫晶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分辨出他的本来面目,她以为只有拳王才配有那样一张烂脸,胡伯母的怒火在这一瞬间得以昭然。
“你的脸……”叶紫晶低声蠕懦一句。
“听说你要走?”胡启凡并没有接她的话,大概对她的出现有些意外,语气中已无火药味。
叶紫晶点点头,掉转目光。他的令人脸惨不忍睹,打他的人出手未免太过分了。
“你和他分手了?”胡启凡直截了当。
叶紫晶看他一眼,不做声。如果他胆敢再纠缠、侮辱她,她绝不会因为他的伤势惨重而手下留情。
“不必多心。”胡启凡自动解释:“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既然那么爱他,又为什么要离开他?”
“我离开并不意味着和他分手。”叶紫晶一副辟谣的口吻,她不会留给他任何机会。
“不必紧张。”胡启凡淡淡一笑:“你不难看出我因招惹你而得到的惨痛教训吧?你知道是谁告诉我你们分手的吗?”
“我没兴趣。”叶紫晶迈开脚步,准备与他擦肩而过,如果可能,她希望他们不必再碰面。
“于浩风。”胡启凡一字一顿:“是于浩风。”
“鬼才信你!他把你打成这样,吃饱了撑的再告诉你我们分手了。”头脑中闪过的念头没有阻止叶紫晶离开的脚步。
“真的是他。”胡启凡声音有些着急:“是于浩风亲口说的。”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叶紫晶猛然转过身,冲着胡启凡叫道:“开出这样的玩笑你居心何在?你是不是觉得你还没报复够、闹够?不错,胡启凡,你是够体面,够英俊,够有钱,够风度,可我没兴趣。我叶紫晶爱不爱谁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我?你说我自甘堕落也好,品味低劣也好,我无所谓,只求你能放过我,不要再来招惹我,行不行,胡启凡先生?”
胡启凡黯然地望住叶紫晶,她很激动,就连这份激动也不属于他,她在为另一个男人激动。她对他这么决绝也是因为另一个男人,一个救过他的男人。胡启凡并不感激他,他照样瞧不起他,也许他在意的只是她,可此刻胡启凡突然明白,自己的在意和自己的人一样多余,叶紫晶的世界完完全全被一个黑道家伙占据了。
这些日子,胡启凡想了很多,他知道自己不会因为失去她而元气大伤、要死要活,没有她,他照样能说会道,照样潇洒自如。前一阵过激的爱情举动不过是一时的嫉妒、私心乃至面子所致,现在他的面子破了,也就无所谓失去与拥有。骨子里,胡启凡和叶紫晶就是两类人,是会互相欣赏却永不会相爱的两类人,他们的缘分仅限于兄妹、朋友……
“我没别的意思。”胡启凡走近几步,解释道:“确切说是于浩风救了我。”
“他救了你……”叶紫晶的表情象是在听天方夜谭。
“是的。”胡启凡点点头:“是从一个臭光头手里救下我的。”
“于浩风救了你?”叶紫晶低声重复道,忽然抬起头:“他为什么要救你?”
“我怎么知道?”这唐突的问话显然令胡启凡莫名其妙:“听你这口气,他不该救我,应该听任那臭光头对我施以洗礼。”
“洗礼?”叶紫晶越听越糊涂。
“说好听点是洗礼,说难听点就是点天灯。”胡启凡咬牙切齿:“那个光头想用酒精活活烧死我。”
叶紫晶总算明白了,她定睛注视胡启凡,不想再作任何隐瞒,坦率开口道:“是的,我们分手了。”
胡启凡呆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了然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走?”胡启凡重新开口:“我去送你。”
“不用,我习惯了一个人。”叶紫晶扬起头,嗅出了空气中的静谧,一切的恩怨都开始成为过去。
“还回来吗?”胡启凡重又找回了一度失去的感觉,毕竟他们是世交,从小到大,她都在喊他胡大哥。
“也许吧!”叶紫晶含含糊糊,连她都不清楚自己还会不会回来,又怎么回答别人呢?
“保重,紫晶。”胡启凡恢复了以前的温和有礼,尽管容貌有些残缺。
“你也是。”叶紫晶回应一句,指指脸颊:“注意养伤。”
胡启凡点点头,笑了。叶紫晶也笑了。
成人的世界偶尔也会发生孩童似的别扭、纠纷,只是事件过后,惨痛的伤疤仍然在心……岁月可以淡化某些伤痕,人的心灵也会在这种缓慢的愈合中得以重新认识、提升。也许这是许多人必然经历的过程。
“风哥,你找我?”步入空荡荡的“乡村俱乐部”,光头径直走向于浩风。
于浩风点点头:“坐下,陪我喝几杯。”
光头不解地看看于浩风,坐了下来。
于浩风将目光转向窗外的街道,这个座位他曾特意为叶紫晶安排过,如今人去楼空。
光头费解地注视着沉默不语的于浩风,风哥找他来,不至于是喝酒这么简单吧?光头觉得自己越来越摸不透他老大的心思了。
酒吧里除了他们再无别人,昔日的嘈杂与喧闹已然冷寂,空旷的冷清与萧条弥漫在空气里。
光头情不自禁地摆摆头,好在停业整顿的时间不会持续太久,一切很快又会恢复如初,光头还是喜欢热闹躁动的气氛。
“光头,你跟我有些日子了吧?”于浩风沉吟一下,漫不经心开口。
“四年了,风哥。”光头曲指算算,恭敬答道。
“我吩咐你的事都办妥了吗?”于浩风思维的跳跃性很大,问话也一样突兀。
“妥了。”光头简短地回答,替于浩风斟满杯中酒。
于浩风饮一口酒,光头是个聪明人,对他交代的事情,无论对错,从来不问为什么,更不会违背。于浩风喜欢这种角色分明的人,不会被怀疑之类的东西搞昏头。
一个人要想赚大钱首先得学会视金钱如粪土,如果想获得权势首先得练好当孙子的本领,想在黑社会上混首先得学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闻不问。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不懂规矩的人迟早会被罚下场。光头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