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凶手被抓到了吗?”绵竹忍不住打断雀儿的话,慌忙问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听人说在港口那边抓了几个嫌犯关了起来,好像是因为从他们身上搜出了秦二爷的戒指和金项链什么的。虽然他们几个一直说是从路边捡到的,可谁会信呢?而且秦二爷家里边逼得很急,估计到最后就只能胡乱判一个人的罪,交给秦家处置了。”
“随便抓一个人……”绵竹恐惧得哆嗦着身子,仿佛四面的冷空气全都在向她聚集。
“哼,警局里的那些人渣,抓不到人就冤枉人呗!管他是生是死,总之就是不会叫麻烦找到自己头上去。”雀儿不以为意道,说完还往嘴里塞了一块水果,“这种事我过去是见多了的,以前做乞丐的时候,经常看到被抓去代罪的,运气好的不过是替什么大爷蹲个几年牢,出来后还能得一笔抚慰金,运气不好的,被押到刑场了才知道糊里糊涂就替人送了命,叫得别提有多惨……”
绵竹愣愣地听着,心渐渐疼得麻木。这下子,她又害死了一个人,一个无辜的可怜人。
雀儿终于发觉绵竹的脸色竟如死灰一般很不正常,便马上说道:“哎呀,瞧我这张破嘴,怎么这么没有遮拦!对不起,绵竹,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情的……”
绵竹叹了口气,微笑道:“别担心,我没事,只是在外面坐得久了,觉得有点凉。”
“这样啊,那你快回房间休息吧,我这就走了。”雀儿说完便站起身,“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争取早日回来。没有你,无聊得很呢!”
送走了雀儿,绵竹便缩进被窝里,瞪大了眼睛,里面盛满了惊恐,还有自责。因为,她没有勇气去自首。
汀芷的信就摊在床边的桌上,薄薄的一张纸,被窗外吹进的风吹得微微战栗。
“绵竹妹妹,
咱们平日里的交往并不深厚,可临走时,我还是只想到了你。
对于上次的事,我觉得只说一次感谢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想为你讲一个故事,当作是我对你的报答。当然,这些心里话也算是倾诉吧,毕竟自己一个人扛着所有负担,心实在太苦、太累。
自从被卖到幽兰阁,我整天想的都是怎样报复那个陈旧的家族。所以,我故意引起白九爷的注意,更主动爬上他的床,而且还用了很卑劣的手段。明容答应过我,如果我应酬好了白市东,他就会捧我做九衢城第一等的交际花,到那时,财富和权利离我便不 远了。我相信你是懂我的,不会因此而瞧不起我,因为咱们或多或少也算是知音了。
过去,我的心里一直怀着恨,现在也依旧如此。我恨男人,恨全天下所有的男人,甚至是父亲和兄长,因为他们都一样,只会出卖我。我绝不会放弃恨的权利,虽然他们剥夺了我所有的希望。白市东和吴春源,还有西柳酒厂的那个混蛋,这帮禽兽不如的狗东西,已经上了瘾,喜欢看我生不如死地挣扎。不知有多少女人已经死在他们手中,因为,在他们眼中,人命如草芥,咱们大家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
可我绝不会死!我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把这些帐牢牢记着。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把他们欠我的,全部讨回来。
我只奉劝你一句,明容不可靠,幽兰阁不可靠,你周围的一切都不可靠。千万别轻易相信任何人,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
此生,咱们怕是没机会再见了。
珍重。
汀芷”
人命如草芥,苟且偷生啊……一直以来,所有的犹豫都在这一句话面前轰然崩塌。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什么都要放得下,尊严,贞操,道德,甚至是友情和爱情。杀了人又如何?自私一点,只要自己能够过得好,所做的这些就都值得。
绵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恣意,笑得纵情。一边笑一边手舞足蹈地在床上乱蹦乱跳,剧烈的运动震得床板吱呀吱呀地叫个不停,好像突然间也和她一般发了疯。她的脸越来越红,她的身子越来越热,可她的心却越来越冷。
到了最后,绵竹终于累得瘫倒在床上,喘息着,颤抖着,裹紧了几层被子,努力强迫自己入睡。粘了冷汗的衣衫贴在身上,好似另一层皮肤,冷冰冰的皮肤,裹着冷冰冰的心肠。
挣扎了半天,还是毫无睡意,于是她索性跳下床,随便披了件外套,便安静地坐在壁炉旁看书。壁炉旁堆了几叠书,各种各样的书,都是她从旧书店掏出来的,这也算是她的一个爱好。
她看得饥渴,仿佛纸间那些动人的文字能够填补心底难缠的空虚,身旁那跳动的火苗能够烘热阴冷的心。四周静极,只听得到翻书的声响,或者是因为她看得太投入,到了忘我的境界,以致忽略了开门声。
马斌愣在大厅入口处,怔怔地盯着壁炉旁纤弱的身影,抱着书缩成一团,像一只小猫咪,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便会破碎。
终于看完一段,绵竹稍感疲累,就放下书,抬起头随意活动一下,于是便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马斌。
在她抬眸的一瞬,马斌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的声音,因为他面对的是一张毫无瑕疵,精美绝伦的脸庞,宛若艺术品一般。
“请问您是哪位?”绵竹起身问道,“嫣红姐不在,若不介意,您可在这儿稍坐,她就快回来了。我去给您倒杯咖啡吧。”她的声音和她的眉目一样,有些疏淡冷漠,但即使只是一次,也叫人忍不住怀念,不论是这声音,还是这画一般的面容。他从不喝咖啡这种西洋东西,可此刻,他实在无法拒绝。
马斌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绵竹,看着她缓步走进厨房,为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后又缓步走回客厅,将浓香四溢的咖啡放在桌上,一伸手说道:“请慢用。”说完,又坐回到壁炉旁的藤椅里,继续阅读那本书。
马斌对这个女孩充满了好奇,可一见她专心看书的神态,所有的疑问都吞了回去。这份闲适令人不忍心去打破,只想精心呵护。
开门声再次响起,嫣红终于回来了。见到沙发上的马斌,并不觉惊奇,只是挑了挑眉,懒懒地丢下一句:“来啦。”然后自顾自进了房关上门。
马斌也并不在意,他乐得空出更多的时间好好研究眼前这个冷淡如菊的女孩。
再走出来时,嫣红已卸下妆,换了身家常衣衫,眼睛却明亮了许多,焕发出异样的光彩。
“斌爷今天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坐坐了?”嫣红半躺在沙发里,慵懒至极,嘴角却微微翘起,表示她的心情不错。
马斌也笑了,说道:“在嫣红姐面前我就不卖关子,斌今日来,为求一人。”
“哦?求何人?”嫣红的凤眼眯成了一条缝,愈发像一只狐狸。
“下月十五,蒙河斗艳。”
“是么,既然如此,斌爷最近应该很忙吧,估计是忙晕了头。我嫣红当年虽然也是红极一时,可现在已是年老色衰,怎么您还往我这儿跑呢?”
“是明容让我来拜托嫣红姐。”马斌十分诚恳肯地说道。
“原来是明容这个臭小子。”嫣红哼了一声,“还算他有点眼光。”
“这么说,嫣红姐是肯帮这个忙啦!”马斌笑道。
嫣红抿嘴一笑,并不看马斌,而是朝着绵竹招招手,道:“绵竹,过来叫斌爷瞧瞧。”
绵竹低声应了一句,然后垂着头走到马斌面前,再轻轻抬起头,露出淡淡一抹笑容。若是换成昨天,她绝不会这样笑。可现在,有些事情变得不同了,包括她的心。
马斌咽了咽口水,忽然有些舍不得把这样的瑰宝拿出去与他人分享。
病好之后,绵竹又回到了幽兰阁上班。雀儿一直围着她转,脸上的笑灿烂得快要把人烤焦。
“好绵竹,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我真是想死你了!”
菲菲嗤笑了一声,说道:“有了爱情滋润的女人就是和我们不一样,感情都变丰富了,也更外露了,哪还有一点淑女的含蓄?”
“哦?”绵竹笑着看向菲菲,问道:“快说说,我没来的这一个月,雀儿这边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啊?”
雀儿马上着了急,双手堵住了菲菲的嘴,恐吓道:“你要是随便胡说八道,我……我就把你赶走,再也不让你进我的房间!”
菲菲看着绵竹,挑了挑眉毛,住了嘴,不过眼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绵竹接收到那眼波的含义,了然地点了点头,笑道:“好吧,既然菲菲不能说,我就问其他人去,看他们知不知道咱们雀儿最近和哪个家伙走得近!”
“别——”雀儿放了菲菲,又跑到绵竹身前拦住,记得满头是汗,说道:“你可千万别出去乱问!我……我真的没什么事……”
绵竹弹了雀儿的额头一下,道:“没事就别那么藏着掖着,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这么不好意思?你上次不也说了,咱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哪个不怀春?”
“得了,”菲菲拉起绵竹的手,对着雀儿嫣然一笑,道:“你脸皮儿薄,我们就不当着你的面说,成吧?”说完就要拉着绵竹走开。雀儿却不知何时,牢牢抓住了菲菲的衣角,一脸的恳求模样。
绵竹无奈地摇了摇头,柔声说道:“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问就是,别紧张。”
菲菲见状,哼了一声,道:“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笨,单纯的傻瓜!”
“对了,”绵竹转向菲菲,问道:“方才听雀儿说不让你进她的房间,你好像很紧张啊,这是怎么回事?”
雀儿听到这话,马上恢复精神,笑嘻嘻地将一只胳膊搭在菲菲肩上,说道:“这个丫头胆子忒小,晚上不敢一个人睡,就赖在我的床上不肯走!”
绵竹疑惑地看着不发一言的菲菲,她变得沉郁的脸孔令绵竹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于是,她也不再开口,一直沉默。
“喂,你们俩演哑剧啊?”雀儿不耐烦地推了推石头一般的绵竹,“得去彩排啦,还不走?不是骗你,这个月咱们新排了几段舞,有点难,你可得多下功夫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