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艰辛,家有升米也要匀出半升来送子读书。父亲选中我作为培养对象,因我背诵古书比较快,加之上面已有哥哥作家庭帮手。在日寇侵略和投降以来我断断续续、零零碎碎加起来读了1年多古书,因多是死记硬背,生吞活剥,故食古不化,读的书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
有天房东陈满少爷向我父亲说,要送儿子读书,古书是没有用的,现在都兴读洋书,读了洋书至少可挡掉些门户差事。几句话提醒了父亲,于是改变培养途径。但那时洋学堂不像现在这样普及,连乡镇一级的八字哨只设有初级小学,父亲只好把我带到40多里外的谢林港,寄居在大姐家到谢林港完小去念书。
我大姐五岁左右就送人作童养媳,受尽各种折磨虐待,无法忍受,后改嫁现在大姐夫。大姐夫是个体屠夫,杀猪卖肉。大清早起来,大姐烧好一大锅开水,姐夫与一位帮手将猪抬放在一个矮案板上,帮手抓紧后腿,压着猪腰,姐夫一手执尖刀,一手紧握猪下巴,翘起猪头,用尖刀从嗓门刺入心脏,随着刀的拔出,猪血涌如喷泉,猪发出震耳的惨叫声,垂死挣扎一阵后便声息气绝。在猪后脚趾边割一小口,用长约二米园铁条(叫通条)通过脚趾口从皮下通向四肢及头部。将猪投入椭园形大木桶内,倒入开水,翻动猪身,拔去粗毛,再抬置矮案板上,姐夫嘴对着猪脚趾口猛力吹气,边吹边锤,使猪变得圆圆鼓鼓,再用特制刮刀将猪身上残毛全部刮净,最后开肠破肚,清洗肠胃。整个过程约二小时,应赶在早市之前将干净猪肉运至市内零售。
姐夫家生活艰辛,晚上全家共用一盏桐油灯,家庭作业只能抢在天亮后早餐前和晚饭后天黑前抓紧完成。夏天的夜晚,月白风清,凉爽的空气渗透着野草的芳香,每人拿把棕叶扇,搬个小凳围坐一起,享受习习凉风,聆听隔壁老太太讲着逗人的笑话和故事。生活过的非常惬意。
谢林港地处益阳之西,位于平原与山丘交界,依山傍水。青葱的山,秀丽的水,风景优美怡人。这里聚居曾国藩的得力将领胡林翼的后代,胡生前在石笋办了一所箴言书院,他的子孙亦在此地办了一所私立林翼小学。华屋仙山,半隐半露在林海竹涛、轻烟淡雾之中,更添加了这里美的庄严感和神秘感。
谢林港镇傍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在五颜六色的圆形卵石中,随水舞动的嫩绿水草间,小鱼历历可数,不论窜躲到那个卵石缝中或水草叶下都可跟踪寻到。平时河中水量不大,但小船尚可通行,雨水季节,1~2吨的划子可直通益市。当年从谢林港至县城只有人行大道,这条小河便成了城乡物质交流的主要通道。在我读书那个学期,正逢端午佳节,谢林港举行热闹的龙舟比赛。见到这里的人们划龙船的姿势与我家乡湖区完全不同,虽然两地相距不过40多华里,都属同一县域。湖区划桨者坐着,一手执桨柄,一手握桨腰,随着腰身的前弓后仰,前后摆动桨叶,主要用手劲来划。而谢林港人则以脚力为主,人站着,两手握桨,躬着腰,一只脚站在船里,另只脚按着木桨,用脚劲压着桨向后划。这种划桨姿势的不同是否源于湖区与山区人的劳动生活差异?湖区人劳作主要靠手,山区人除用手外还要用脚爬山,因此湖区人的手劲大,山区人的脚劲更大。
碧绿透亮的小河衬托着远处湛蓝色的山岳,宛如一位游泳后躺在山麓正在享受日光浴的少女;两岸云集观赏龙舟比赛的人群,穿红带绿,好像少女的两条扎满鲜花的长辫子;河中龙舟首尾相接,晃动的桨叶带着飞溅的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更似一串串佩带在少女胸前的珍珠项链。人与大自然构成了一幅婀娜多姿尽善尽美的图画。
可是20年后我再去大姐家时,谢林港已变得面目全非,原来拥有上百家商铺、麻石铺成的街面小镇没有了,代之以一条由黄土堆起的光秃秃的防洪小堤,堤旁散列几个破旧茅房。小河干涸见底,但河床却变得很宽,鹅卵石都被埋在黄色的河沙下面,黄沙之间不规则地布列一些大小不一的水坑。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已将谢林港仿佛由一位纯真美丽活泼可爱的少女糟蹋成一具千疮百孔流浓出血的老妪。
1996年又去看望大姐和姐夫,谢林港又大变样了。从益阳有柏油马路直通小镇,商店鳞次栉比地排列马路两侧,有些楼房被挤出街外盖在了河床上。汽车带着滚滚尘土,鸣着刺耳嗽叭从街心行驶,混杂着兜揽生意和讨价还价的叫唤声,使周围气氛紧张得有点透不过气来。我站在山腰远眺,这时的谢林港正像一位披甲带剑的武士,排排楼房好似披挂在武士身上的铠甲,街心马路宛如佩带在武士胸前的长剑,镇旁小河中断断续续的细流可比拟武士冲锋陷阵后身上滴出的汗珠,而那些挤盖在河床上的零散瓦屋则犹若武士负伤后从鎧甲上掉落的鳞片。
3。3小学生的恶作剧
谢林港离八字哨过远,一期学完后便到较近的兰溪完小插班。兰溪完小的校长是王家坪的一位族兄,开学前父亲带我拜访了他,我则利用这一亲戚关系跳一级插入6。1班学习。读住学,每周回家一次。八字哨至兰溪18华里,当年无马路,步行时沿途需经过苦竹湖和白蘋湖,那时两个湖的湖面广阔,特别白蘋湖,浩淼无涯,一碧万顷。一群群黑色的水鸟在清绿的湖面上追逐飞翔。小渔船上戴斗笠的老汉在船艄慢悠悠地划着桨,着花衫的妹子在船头轻盈盈地放着钓。捞湖草作肥料的小划子,迎着晚霞缓缓飘行,湖草堆如小山,船身被压得在湖面上只现出一条线的船边儿,看着真要为捞湖草的农民哥哥的安全担心,但他们自己却高唱着山歌儿。我们背着小件行李,呼吸着湖边微带水草香味的新鲜空气,一面走一面观赏这大自然的美色,赏心悦目,没有一点疲倦的感觉。
学校伙食差,周日返校时同学们常带一些咸鱼腊肉等荤菜来,我多是带鱼,是父亲闲时钓的。钓鱼不止是父亲的一个业余爱好,更是家庭荤食来源的主要手段。带的荤菜互相交换着吃,也给一些要好的同学吃,有时因照顾不周而出现不愉快的现象。学校不仅伙食差,卫生条件也不好,寝室里臭虫特多。从小皮肤敏感,醒觉中如有跳蚤咬总可当场捉到,但臭虫咬时我不但抓不到,且似乎睡得很“死”,感觉不到。有次看到同寝室同学用木棍轻敲凉席四角,臭虫从竹缝中滚出。我学着敲,也从凉席角上滚出4~5只咬得胖胖的臭虫,在凉席上笨头笨脑地爬着,很快就被捉住并捏死。
学校没有任何辅助教学设备,无图书馆或阅览室,学生学的只能是课本上的内容。文娱活动只是音乐老师教歌,体育课就是作操跑步或打球,从未搞过春日踏青秋天郊游的活动。
没有电灯,晚自修时男女同学分教室,男同学聚于同一教室,4人一组将各人课桌拼拢,共用一盏煤油灯照明。没有路灯,晚自修后摸黑至厕所,因为看不见,有些同学就在厕所外拉撒,周围布满屎尿,来去战战栗栗,偶一失足就可能踩上。有天晚自修,一个男同学不知怎的站起来把他的那个男性东西搬到桌子上面在煤油灯下翻动察看,抓搔几下后又在桌面上敲几下,接着另一同学也搬出来在桌面上抓和敲。好像有一种传染力,接着又有一个同学搬出他的东西来了,这时突然一个同学提议看谁的敲得最响。于是全部同学不约而同都一跃而起,从裤子下面搬出自己的东西在桌面上敲,疲软声,硬梆声,沉闷声,震动得煤油灯摇晃,从灯芯处溅出火花,五光十色,落英缤纷,呐喊喧嚣,沸沸扬扬。
在兰溪完小一学期结业时我在班上的成绩排第三。下学期将进入毕业班了。该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学期的学生“领袖”都从毕业班的同学中选。照例将上届6。1班中成绩最好的学生选为学生会主席,第二名选为学习委员,第三名选为宣传委员。于是我任宣传委员。记得当时的主要职责是喊口令。全校学生早晚集合时喊“立正、敬礼、唱国歌,老师训话、稍息、解散;”早中晚用餐时喊“开饭”“饭毕”。
住校同学吃饭采取集体行动,8人一桌,炊事员准备完饭菜后,进入食堂围桌站着,我喊”开饭”才准举筷。待同学们都吃得差不多完了时我喊”饭毕”都得放下筷子走出食堂,炊事员接着就收拾碗筷打扫卫生了。那时食堂采取包伙制,伙食费一次付清,由学校总务管理。集体吃饭如果某餐饭煮得不够,就会出现抢饭的骚乱现象。煮得刚够也不行,因同学们一见饭桶里饭不多了,会抢着去盛,有些同学本来吃饱了也可能趁机多盛一瓢,肚子有弹性,多几口容得下。一旦出现抢饭骚乱,筷子敲碗击桌,饭勺敲打饭桶,又叫又喊,沸反盈天。出现这类事件,总务及炊事员都要挨校长的批评,严重时还可能被辞退丢掉饭碗。有天午餐正当抢饭刚露头,炊事班长即来向我求情,我的”饭毕”喊声一停,同学们不得不走出食堂,避免了一次骚乱。
3.4捉蛇妖
小学毕业后准备继续升初中。当年益阳的中学分公立、私立还有教会学校。公立和教会的质量好。旧社会教育不发达,学校少,但每年招生仍生员不足,特别那些质量不好的私立学校,为了拉学生,在县内到处设代考点。过去不像现在实行统考,既无统一试卷,也无统一考期,有些学校还随到随考。在我们毕业考试刚结束,私立蜚英中学就委托完小的黄教导主任在兰溪代设考点开始招生。黄教导主任有个弟弟黄文,和我同班又较友好。在读小学毕业班时,我近16岁,黄文比我还大。为了缩小学龄差距,我们希望利用蜚英中学招生的机会,请黄主任帮个忙,让我俩跳级插入初中二年一级。黄主任支持,将考题答案预先告知,我们只需照抄,便顺利地通过了插班考试。不幸的是,考试完毕我突然发病,使我失学半年,差点丢了小命。
当时所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