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灯熄掉!人回舱里去,谁敢探出脑袋,枪就不认脑袋!”
月黑风高,碰到强盗,这时恐怖紧张的气氛达到了极点。达通拖轮和木船上的员工水手,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发抖,可是他们受惊吓了许久,只听到前面停泊的轮只上哭喊之声不绝于耳,自己的船上竟然毫无动静。于是有胆子大些的探首外望,两岸静悄悄,不见人影火光,心想一定是土匪得手以后就撤退了。当夜他们疑惑不定的各自去睡,第二天清晨一问,果不其然,扬子和戴生昌的两条船、货物和行李全部被劫走了,惟有达通公司的船在匪徒们眼中好像不存在没看见似的,秋毫不犯。
随后,达通公司等于是保了险的、托达通运货土匪不会来抢的,消息迅速传开,托运货物的主顾纷至沓来。达通苏北航线的建立和开通,使大达公司的业务突飞猛进,盈余直线上升。
杜月笙接任大达轮船公司董事长,派杨管北接管业务,任何人都以为他们上台一鞠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和大通公司成立协议,遏止跌价竞争以免愈赔愈深,两败俱伤。因为凭杜月笙和通达公司的杨在田、陆费伯鸿双方的交情和作风,他闲话一句,什么事情都可以摆得平的。然而说也奇怪,当杨在田、陆费伯鸿蚀了不少钱后,眼见杜杨上任上场,笃笃定定地在等杜月笙递过点子过来拜码头,谁知杜月笙闷声不响,声色不动,丝毫没有展开谈判,讲讲斤头的任何迹象。
起先他们很纳闷,后来恍然大悟,杜月笙他们手条子够狠,大达公司自从杜杨登场,情势丕然一变。杜月笙他们跟银行界交情够深,拨只电话就可以调来大批大洋,此其一。大达打开了苏北航线,开设大兴公司,一掼下去就有3000万的活动能力。大达、大兴、薛鸿记连成了一条线,代办货物,平安运达,立即押汇,三大业务做得热闹风光,一笔生意三层赚头,洋钿银子滚滚而来,拿这里面的赢余来跟大通公司在一条航线上拼,可以说轻而易举,不费气力———搓麻将掉了人又另扳了庄,大通公司今非昔比,他们着着居于下风。
于是,硬挺了一年,反倒是大通公司要叫救命了———再赔下去,就要掼倒。于是,杨在田和陆费伯反客为主,迫不得已向大达提出要求,希望双方相忍为安,顶好是想个什么法子,盘算盘算成本,打开这个恶性竞争的局面,彼此都能获得合理的利润。
有一个绝妙的法子,但是,老朋友面前,杜月笙却不出口,他振振有词地推托:
“大达的事情,统统都是小开管。老兄的意思很好,但是要去跟小开商量。”
大通公司只好再去找杨管北谈,杨管北的答复使大通公司方面颇感意外———他抓住大通方面人士的慷慨陈词、顺水推舟地这么说:
“既然竞争对于双方不利,那么,我奉送各位一个意见———何不联营?”
“联营?怎么个联营法呢?”
“那还不简单,”杨管北双手一摊:“大达、大通成立联营处,共同经营上海到扬州这条航线。”
“双方所占的比数,怎么样算?”
“有一个最合理的计算方法,我们联合去请一位最有名的会计师,请他细查大达、大通过去3年的账,以两家公司的总营业额为准,订定双方所占的比数。”
大通情势危急,只有照办,双方请来了上海滩有名的奚玉书会计师,查过了账,纪录显示,在以往3年,两家公司的总营业额中,大达公司占63%,大通公司占37%。
第三部分盯上航运业(4)
照这样的比例,在即将成立的联营处里,不论船只吨位、新旧、设备、速率,以及包括水上,陆上所有的资产,孰者为多,熟者为少,大达公司所应分得的赢余,要比大通超过将近一倍。这样,大通说这样不能干,大达说不干就算了。几经折冲,几经谈判,最后则由大达公司让步,将双方所占比例,调整为大达公司55%,大通公司45%。合约刚刚签好,交通部又召开全国第一次航业会议,杨管北即席提出大达、大通两轮船公司联营10年的报告,请交通部准予备案,同时,由联营处提供保证:不分客运货运,今后绝不涨价。
制服了大通轮船公司后,大达轮船公司的赢利更逐日递增。不久,当虞洽卿因连任二届上海船联会理事长而必须改选时,杜月笙便以大达轮船公司董事长的身份,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这一工商界的重要头衔。
第三部分在纱布交易中夺交椅(1)
上海的棉纱交易市场,也是杜月笙想加以控制的行业。
早在1928年,杜月笙已开始在纱布交易所做棉纱生意。随着他在工商金融界势力的膨胀,这笔生意越作越大。但他不满足,希望能坐上纱布交易所理事长的交椅,这样他可以更加得心应手地大作投机买卖。
他等待着,终于找到了机会。
一天,张啸林眼看棉纱交易的钱好赚,于是也往里面扎。他一上来就抛空,而且抛出的数额来得很大,杜月笙说:“此刻抛空恐怕不利啊!”
张大帅眼珠子一弹,开口便骂:
“他妈的!老子抛空就不许不利!月笙,你也来,胳臂不能往外弯,总不能说我抛空,你反倒做多吧?”
杜月笙被他说得笑了起来,点点头说:
“好,我奉陪,不过,我少做点。”
“不行,要做就大做!”张啸林自有道理,“必须我们两个都做大,才可以把价钱掼下去!”
哪晓得张大帅这一宝没有押准,闯出了穷祸,他大做其空,纱布交易所便天天利多,拍一板就涨一截,而且天天涨停板,一连一个多星期,纱布交易所出观了空前未有的怪现象。
每天从早到晚,张大帅把“他妈的!”一路骂到底,结果他做空做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他跟杜月笙隔一盏鸦片烟灯,扳着指头算,他妈的真正不得了哇,现在每拍一板,就要蚀本十多万。
上海棉纱帮以通海人士居多,亦即南通与海门。陆冲鹏是海门的大地主、国会议员、棉纱帮的几位亨字号人物。跟他有交情的其中有一位叫顾永园的,跟他是很知己的朋友。顾永园当时也在做空,蚀得来性命攸关,一日他忽然来访陆冲鹏,劈头便是一句:
“不得了,张先生都要倾家荡产了!”
陆冲鹏惊了惊,忙问: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永园把张啸林纱布做多,陷身泥潭,进迟维谷的窘况,细细一说。接下来他又义形于色,气愤填膺地道:
“纱布交易所,从来就没有这种猛涨不停的事体!我们人人都晓得,这完全是里面有几个理事在作弊,就是苦于找不到证据。”
陆冲鹏刚要插嘴问,顾永园忙不迭地又向他娓娓细诉,他把棉纱交易所的种种黑幕,解说得十分详尽。
由而陆冲鹏明白了顾永园的来意,于是他单刀直入地问:
“要怎么样才可以对付他们。”
事急矣,顾永园自告奋勇地说:
“要跟鲁智深醉打山门一般,闹个卷堂大散。我愿意当先锋,上台质问,叫他们明天一上来就停拍,否则的话,十多万十多万地赔上去,到了明天这个时候,张先生和我无法交割。”
陆冲鹏懂得了,再问:
“你当先锋,是要杜先生、张先生做主帅。”
“杀鸡焉用牛刀,”顺水园一声苦笑,“我只要他们做帮我摇旗呐喊的小兵。”
“好的,事不宜迟,”陆冲鹏准备起身,“我这就到华格臬路去。”
他先到隔壁头,张家,大帅直立檐下,对着空空如也的院子出神。
“啸林哥,”陆冲鹏喊醒了他,“有话要跟你说。”
“唉!”张啸林极其罕见的叹了口气,立刻就又骂出脏话来:“他妈的!半辈子不曾这么烦过。走,我们里面去谈。”
一坐一躺,陆冲鹏开口便问:
“烦什么?啸林哥,是不是做纱布做出了纰漏?”
“他妈的!”张啸林啪地把鸦片烟枪一掼,倏然欠身坐了起来,“老子方才正想着呢,发三五十杆手枪出去,叫他们把那个鬼交易所打成稀烂。”
“打烂它不是办法,啸林哥,”陆冲鹏莞尔一笑地说,“我是来约你一道去隔壁的,去跟月笙商量商量看。”
“好哇!他妈的,”张啸林站下了地,“我们这就去呀。”
杜月笙在隔壁也是烦不过,什么客人都不见,正在一榻横陈香两口消愁解闷呢。
张啸林和陆冲鹏撞进去的时候是中午11点钟,三兄弟唧唧哝哝,从原则谈到细节,计划精密,步骤分明。最后,陆冲鹏面带笑容地驱车离去,又找顾永园,向他“面授机宜”。
第二日上午,坐落在爱多亚路北的纱布交易所,准时开市,然而,稍有警觉的人,就会发现气氛有点异样,交易所里外多了几十位穿短打的朋友,鸭舌帽拉低到眉毛,怒眉横目,腰际还有鼓了起来的“家伙”。
交易所的伙计正要高声宣布开拍,顾永园铁青着脸,一马当先,他在人丛之中指手画脚,慷慨陈词,指控若干理事勾串舞敝,制造一发不可休止的涨风。他要求马上宣告暂时停拍,由各经纪人成立调查小组,彻底清查弊端,然后依法处理。
被指控的理事纠集场务人员,冲向前,要把“扰乱秩序”的顾永园拖出去,扬言送巡捕房究办。但是这一些赤手空拳的场务人员左冲右突,却受阻于在厅内那些板紧着脸的“陌生客”,谁也没法挨近顾永园的身边,有一名伙计不经意的发现,陌生客腰硬梆梆的那家伙是手枪,他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