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别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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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别夜-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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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湿湿的还残有泪痕。

身上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压得她好一阵难受,她很努力想要挣脱,与此同时回忆起在牧场的情形。

她被人掳走。

卓玉辰来救她。

马蹄急急,一刻也不停。

某个瞬间她看清了中年男人的脸,她认出了他。她吃力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敖昆,你要捉我到哪里去?”

中年男人并没有说话。

剧烈的颠簸,以及被挟持的难受已经让华岫难以负荷,后来也不知跑了多久,但一定是离开了牧场的范围,在一条狭长的山涧里,卓玉辰终于追上来,堵住了敖昆的去路。华岫悬着的心稍稍松弛下来。

卓玉辰的表情很严肃,亦很勇猛,那坚定的眼神让华岫感到踏实。

再后来呢?华岫沉重的眼皮轻轻张开了,她记得再后来就是敖昆将卓玉辰踢下马,那少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一张英俊的面容,因疼痛而疯狂扭曲,可他就是不罢手,玉石俱焚般地,死死地抱住了敖昆的腿。

敖昆一掌拍在卓玉辰的后颈窝。

而华岫,面对那触目惊心的一幕,眼前一黑,便吓昏了过去。这时,她的眼睛终于全睁开了,伸手摸了摸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软绵绵的,好像——好像是一个人?华岫骇然地看去,趴在她身上的,不是卓玉辰是谁?

华岫神情窘迫,狠狠地推了推他:“喂!起来啊!”

卓玉辰亦是迷迷糊糊地,被华岫那样一推,意志倒逐渐清醒了,眼珠子轻轻一动,发现自己的半截身子都扑在华岫身上,头正靠着她的胸口,他慌忙撑起了身子,连连说对不起,华岫还未发作,他便感到浑身各处关节有摧枯拉朽之痛,方才想起自己堕马的情形,一看,浑身衣裳破破烂烂的,好几处都染了血。

华岫也注意到卓玉辰的伤,刚才因羞涩而起的委屈愤怒立刻都消解了,想起他那样奋不顾身救她,取而代之心中是大片的感激。

“你的伤怎样?会有大碍吗?”她皱着眉头问。

卓玉辰勉强笑了笑:“我想应该都是皮外伤。”说着,朝四周环视了一圈,“唔,这里是什么地方?”他那样一说,华岫也便抬头打量起四周来。那是一个陈设布局还算富贵得体的房间。事物摆放看上去都一丝不苟。有好几处烛台,将房间照得透亮。

但不知为何,华岫觉得这房间隐约有点熟悉。她站起身,理了理狼狈的衣裙,头发也凌乱得很。找到入口,欲开门出去。卓玉辰忽然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我走前面!”他斩钉截铁地说。

华岫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暖热,勉力对他笑了笑,点头,乖巧地站到他背后。他小心翼翼拉开门。

门外的院子悄静一片。

是深夜。只有泠泠的月光,从头顶巴掌大的天空里洒下来。他们走出去,一点动静也没有,就仿佛这座宅院除了他们俩,再没有别的人烟。华岫感到害怕,悄悄扯住了卓玉辰的衣袖。环顾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而且比刚才更加强烈。

这时,只听得吱呀一声,又有一扇门开了。

有人从门里面走出来。

手里还捧着一盏低暗的油灯。

那油灯映照出芭蕉叶般碧绿光亮的罗裙,在这暗黑的深夜,飘摇似鬼魅。华岫惊呼了一声,索性一把抱住了卓玉辰,整颗头都埋进他的胸口。他揽着她,轻拍她的肩,一面对那个举着油灯的女子喝问:“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是华岫吗?”捧油灯的女子竟然开口喊出了华岫的名字。而那声音,也仿佛是曾经熟悉的。

华岫却还是埋在卓玉辰胸口,不肯转头看。

也不敢回答。

卓玉辰的表情却更加惊愕了,试探着问了一声:“你——可是顾愁烟?”女子手中的油灯很明显有了几许晃动,似是默认。她的声音也更凄婉了些,带点哭腔:“卓少爷?”

“正是。”

那一问一答,话语中的名字传进华岫的耳朵里,华岫才恍然醒悟,难怪她会觉得这女子说话的声音熟悉。

顾愁烟不正是前几日完颜府里失踪的少夫人——

华岫的嫂嫂吗?

而华岫顿时也明白,何以她始终会对这院子有轻微的熟悉感,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甚至房间里的布局摆设,都和浣溪院没有两样。

这就是浣溪院。

但却不是完颜府里的那一个。

这里四面的围墙筑得非常高,高得好像抬头望一望,便会幻觉自己是陷在一口很深的枯井底。这院子是建在一处绝妙的山谷之中的。山谷很小,恰好能将这院子三面都环抱起来,以至于身陷其中的人受到重重困压,无法逃越。而正南面的大门,则紧锁着,若没有钥匙谁也无法打开。

华岫急得直哭,一面问顾愁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愁烟手里的油灯青烟直上,映出她眉心那颗嫣红的朱砂,她幽幽一叹,将华岫和卓玉辰领进屋,摆了油灯在桌心,盯着那跳动的微弱火光,良久,方才缓缓说道:“敖昆想要对付的人是我。”

华岫不解:“前几日你失踪,就是他把你给掳了来?”

“是的。”顾愁烟点头,告诉华岫和卓玉辰,那日她和婉兮一起逛市集,因为口渴,所以差了婉兮去买梨,她站在原地等时,突然有个小孩哭着跑过来说自己娘亲在斜街的后巷里摔倒了,顾愁烟不疑有诈,跟着小孩往后巷一看,冷不防有人冲出来将她打昏在地,醒来之后,便到了这假的浣溪院了。

事有蹊跷,卓玉辰问顾愁烟:“这个敖昆为何要掳劫你?又为何要掳劫我和华岫?”

话出,院子里突然传来鬼魅般的声音:“我要的只是顾愁烟和完颜华岫,而你——哼,对我来讲你存在与否根本毫无意义!”

敖昆出现了。

他的身影藏在夜的暗黑里,显得尤其阴森。华岫害怕得很,战战兢兢躲在卓玉辰背后:“敖,敖昆叔,你把我和嫂嫂捉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她喊他敖昆叔,那是以前敖昆还在完颜府当差的时候,众人对他的称呼。

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敖昆曾经是替完颜府看守大门的家丁。他为人沉闷,说话不多,脾气也有些古怪。那时候他的女儿凤绯也在完颜府做丫鬟。正是在浣溪院,伺候当时依然在世的大少爷完颜正初。后来完颜正初娶了顾愁烟进门,没多久,凤绯却失足跌进浣溪院正中的水池里,溺死了。敖昆痛失爱女,似已万念俱灰,便也辞去看门一职,离开了完颜府。

这几年音讯全无。

却不想他忽然出现,竟做出掳人的勾当。

先是将顾愁烟掳来,后又打听到华岫和卓玉辰要到鲤月山牧场去,于是偷偷潜入牧场,趁着人少,强行绑走了华岫。只是没想到卓玉辰始终紧追着自己不放,一直追到了谷口的绿潭涧。

敖昆担心他若在那个时候放任卓玉辰走,他会再带人回到绿潭涧,绿潭涧和山谷相隔半里,他怕他们极有可能会搜到山谷里来,思量之下,索性将卓玉辰也带来了此处。倒是卓玉辰一听敖昆说自己只是个附属,毫无存在的价值,心中不免愤慨,顺手抄起架子上的一个花瓶,飞快地冲出去,想将那花瓶砸在敖昆身上,一面吼道:“我不管你想干什么,立刻放了我们!”

花瓶高高扬起,卓玉辰的眼中虽有怒火,但那怒火却过分牵强,他心中亦是害怕的,只不过偷偷藏了起来,并不想华岫和顾愁烟发现。敖昆一个箭步上前,准确无误地扼住卓玉辰的手腕,卓玉辰感到整条手臂一阵酥麻,手指无力,那花瓶便咕噜噜滚落在地上,发出粉碎的哀嚎。

敖昆出身草莽,也会一些拳脚功夫,向来娇生惯养的卓玉辰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被他狠狠一推,便摔倒在地,手掌正好按在花瓶的碎片上,霎时间皮肉都被割破,鲜血直流。华岫和顾愁烟看不清卓玉辰受伤,只知他摔倒,急忙跑上前扶他,敖昆冷笑了几声,指着顾愁烟道:“小姐若想知道我为何将你们捉来,不如问问你的好嫂嫂!”

说罢,身躯重新匿入黑暗。

幽幽的,如鬼魅,仿佛连走路都是没有声音的。

华岫和顾愁烟将卓玉辰扶进屋坐了,油灯一照,方才看见他满手淋漓的鲜血。顾愁烟惊得大呼,华岫亦是心颤,急忙掏了手绢,小心翼翼替卓玉辰擦拭伤口。卓玉辰一直咬紧了牙关不肯喊疼,但那些陶瓷碎片几乎将他折磨得昏厥过去。

突然感到手心里有一阵火辣辣的疼。

好像被撒了一把盐。

卓玉辰将手一缩,从凳子上跳起来,但转瞬便意识到那疼痛的来源。

——是华岫的眼泪。

微光里,泪似珍珠,挂在华岫娇俏的玉面,脸色有些微的发白,昏暗中更显玲珑剔透,仿如用温润的玉石细细雕成。眉心紧蹙着,撅着嘴,双肩时不时起伏,那忧心忡忡又楚楚可怜的娇态,任谁看了都要心疼。

是心疼那样美好如玉的女子竟然哭了。

反倒不心疼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

卓玉辰恨不得立刻替华岫擦掉脸上的泪痕,可是他双手不便,亦使不上劲,只好微微屈膝,压低了身子,伸过头去看着华岫微垂着的脸:“别哭了,我们会想到办法的。”华岫擦了擦鼻子,抽一口气,咬着嘴唇使劲地点了点头。

顾愁烟靠近来,接过卓玉辰的手,又拿了华岫搁在桌沿的帕子,将他的手放进油灯最明亮的那层光晕里,轻轻地为他挑出掌心里一点残片,然后又用帕子包扎起来,动作温柔,卓玉辰感觉不到更多的疼,心微微定下来,不由得黯然地舒了一口气。

其时已经到黎明了。

只不过那山谷被紧紧地围着,山崖都很高,挡了不少的光线,所以依旧黑沉沉的。卓玉辰劝华岫和顾愁烟:“折腾了一夜,你们都睡会吧?要是害怕的话,就都在这儿挤一挤,我到门口守着。”

顾愁烟却幽幽一叹:“我们已是肉在砧板上,哪能和他对抗呢?你守得住门口,却还敌不过他一双拳头,倒不如听天由命罢了。”华岫听她这样说,凝眉思索,问道:“他将我们捉来究竟有何目的?他是想让我爹拿钱来赎我们,赚一笔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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