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山_沉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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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山_沉筱之-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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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山山麓曲折延伸在绯色晚霞之下,一条河水穿山而流,几叶扁舟如人世,沉浮不定,摇曳其上,烟雨空濛。

    莫疏言淡淡道:“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茴儿,如斯无知无觉地活着,固然无欲则刚,如入华胥之境。然而若要此生有所得有所意义,并不是生来无知无觉的冷漠,而是历经万事后,秉留的淡泊娴静。”

    “小茴儿,待你内丹离体,我便将你和弄香送入永京霍府。霍渊与我和弄香早年相识,我有恩于他,他定会将你视如己出。”

    世间众生,唯人知哀乐,明喜悲。云雾不硋其视,雷霆不乱其听,如斯活着有何意思,不如历经磨难悲欢后,真正华胥一梦,洒脱且坚强。

    所以,去人间做一个寻常女子。看天下江山,经缘起缘灭。记得重情重义,记得果断刚决,记得凡事坚韧不拔。

    做一个女子,执着,勇敢,坚强。

    12。

    内丹离体,在五脏六腑掀起苦痛的恶心感,回忆退潮,莫疏言的面容渐渐融入一片烟雨当中。记忆更深更清晰,转眼又是几度春秋。

    相府西苑澜湖微凉,爹走过来说:“茴儿,府上来了新的相士。”

    我摸摸毛球,咧嘴一笑,心里想到的是又一番玩乐光景。毛球嘴咬麻绳,合力与我将绳子绑在湖边树上。

    那年的修泽,还是孩童模样,黄昏时一人跑来西苑找我,却不小心被绳子绊落入水。

    新到府的相士只比他晚来半刻,我站在远处,终于看清他的模样。

    十七岁的辰檐容颜清俊,一身布衫,白衣卿相。

    我跳进水里,拼命扑腾着将修泽拖上岸。水花飞溅如万千小鼓在我耳边敲响。我忘了自己不会水,手脚并用,却仍觉身子不停下沉。

    耳畔有人入水的声音,一双清凉的手掌将我至水中托起,慢慢向岸边游去。我心中只剩恐惧,神智已有些不清,死命抓着他的手,修长的手指,坚实而有力。

    那个环抱有霜霰的清新,我在迷蒙中,抓着他的衣衫,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辰檐,那时我与你说了些什么?”

    “那个时候……”他的目光变得悠远深邃,仿佛穿透一生情长:“那个时候,你很小怪。”

    “哼,不问也罢。”

    “说说别的吧。”

    “说什么?”

    他淡笑起来:“后来的事……”

    “这年是我师父让我扮作相士,去府上拜访。他说早年受人所托,得知有一女子,天生与我命格相连,让我去探知一二。我将你八字带回,却不料换来他勃然大怒,不许以后我再入相府。”

    “那你后来又怎么来了?”

    “不知因由,只道当时生了情,大抵会如此这般,一往而深。”

    十三岁那年我昏睡七日,七日之后,相士已走,留下念真将药熬好,助我服下。

    一年后,少年男子高中武状元,年仅十八,名动京城,蜚声天下。那年落昌初立,英长泣喜获良才,大宴群臣。

    沉箫城的焰火燃了三日,我站在相府亦能看见漫天华彩,却不知,有一束清光如水的月白花树是为我绽放。

    有一人站在明月之下,高台之上,等着我去。而相府家眷中,有一个位子,始终空空如也。

    那一年,他目色凄冷,名就时,盼人不来。

    “你是什么时候与我结的亲?”

    “宫宴后。”他有些自嘲地笑,“当时沮丧无比,当场就在宫门前拦了你爹的马车,说我要提亲。”

    “丞相本来不同意,我脑子一热,便把你的命格说出来,又说你若嫁我,定能长生长寿。于是我与丞相约定三年。三年后,你满十七岁,我便来带你走。”

    世事难料,好事多磨。不足一年,变数尽出,无意间发现恩师欲利用自己的身份倾覆江山,原本已有抛却前尘,他乡度日的决心,而此时,他又胶着于皇命与师恩之间,最后只身请辞,回沄州老家,只欲年余后带我去寻求救命法子,从此安度一生。

    然而离开沉箫城前,英长泣却对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有担当,有作为,你有许多事未做完,就这样抛却不管,留给他人担待么?”

    “你的确是身系天下,兼具两国皇脉之人。但你若为这天下苍生着想,便阻止这场战事。否则有一天你为王,要一个支离破碎,血流漂杵的江山,又有何用?”

    于是至此奔波,汲汲营营,连往日闲散心性,也就此深匿起来。

    将军府的奴仆遣散了,唯剩一个暖菱,不离不弃地跟着他,赶不走,骂不走。一日他醉酒,对暖菱说了这一切,第二日她便默默去了倾城楼,一届花魁,自当名震一方,岂料浮名后,不过是为了姬家的利,为了心中的人。

    他再来相府时,我早已过来十八岁。离约定日期晚了一年多。那时相府权倾朝野,三小姐富丽的西苑实则清冷。只有我一个人,成天无忧虑,带着一只小狗,两个跟班,及时行乐,热热闹闹。

    春日楼头,花好月圆,他一身蓝衣,笑容敛在清俊容颜后,持杯品茶。偶遇邂逅,我走上前说:“原来你在这儿,我来晚了。”他笑了,多年等待,所幸缘未断,“来了便好。”

    谁料他清笑后的主意,满脸道义掩不住满肚子坏水,以看风水为名,以带我走为实,以娶我为最终目的。瞒了我,更满了相府上下。后来让我误会他不喜欢我,伤心了好久。

    “你当时想出那些花招来,累是不累?”

    “我记得你,你却认不出我。我若直接提亲,就是把西苑夷平了给你修个沉箫城,你也不肯嫁我。”

    “你那时不知道我命短么?娶了我,过不了几年好日子,你就要守寡。”

    “傻小怪,守寡是给富人用的。男子叫做鳏居。”

    “不管,我若死了,你不准再娶不准再动心,否则我从坟墓里蹦出来,拖你一并下黄泉!”

    “这样啊……”李辰檐望着天边烂醉的云霞,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那就好办了。我若去了,我保准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去寻一个相好。”

    小茴,从今以后,跟着我走。我会用此一生,护你一世。

    为我坍塌过的小江山,终有一日会固若金汤。

    一时间回忆分杳。有一双手,触手生温。冰凉圆润的内丹至胸口慢慢归体,而那些戾气,带着灼热的刺痛的温度,慢慢滑过我的手臂,流入身旁的身体中。

    流入身旁的身体中……

    我醒不过来,亦动不了。然而我听见梁脩苍老无比,却又撕心裂肺的哭喊:“辰檐——”

    “有夫妻之实?感觉如何?”风和笑问。

    “这世上,唯一个人能救她。此人与她命格相连,辰时辰刻出生,内修道法,外修武艺,与她亦有一段宿缘,良宵佳偶成时,便能为他承载体内之妖毒,为其延寿……”

    “辰檐,那年你拿回她的命格,为师便看出你有此一劫,千方百计阻止你不去见她,却未告诉你因由。如今看来,我应当让你知道,也好早日痛定思痛!”

    “李公子,妖毒侵体,也许……”

    “师父,风前辈,小惜姑娘……”那声音依然清淡若泉,“我还以为自己能带着她,踏遍江山,安度此生。小茴的心愿很简单,不过是,一座小江山……”

    一双手慢慢抚上我的脸,我努力挣开双眼,模糊只见,清浅的笑容,温润的眉目。

    “没关系,我救她。” 


第九章华胥梦(七)
 

    13

    “辰檐——”我嘶喊一声,猛地坐起身来。房间里一片昏黑,我呼呼地喘着气,眼睛不适应黑暗,我四处摸索:“辰檐,辰檐……”不知不觉眼泪一滴滴滑落下来,流入虚无,在心底烫出灼热疼痛。

    “辰檐,你在哪里,辰檐……”

    “小茴……”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我遁声望去,见他斜倚在床榻边,伸出手来,将我揽入怀中,轻笑道:“小怪,你终于醒了。”

    我朝屋中四下望去。一所普通民居,左角放着方桌和藤木立柜,柜中有竹花篮子,门上挂着一件蓑衣。

    “这是哪里?”

    “栾州,迟茂镇。”李辰檐答道,“小怪,我觉得这里好,除却水乡温软,又别有风情,我们先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好不好?”

    “辰檐,我昏迷时,好像梦见……”

    “准是累了。”他笑道,“再睡一会儿吧,天亮了我叫你。”

    “嗯。”听他一说,我竟又有些倦意,“辰檐。”

    “什么?”

    “一起睡。”

    “好。”他掀开被子,在我身旁躺下。不知是否因为光线太暗,他的脸色苍白了些许。温润如玉的眉目,仿佛阔别久日。我伸手抚上去,顺着眉骨,一点点移动,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入心里。

    夜晚竟有些寒气,我不禁疑惑:“我睡了多久?”

    他帮我裹了裹辈子,笑道:“一个月有余了。内丹入体,总有些不适应。”

    不知为何,我忽然有些心慌,张了口,却不知该问什么,终是自言自语道:“残夏了啊。”

    “沄州晚夏多雨,栾州就好些。”李辰檐搂着我,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想要你。”

    我一怔,半晌“嗯”了一声。

    李辰檐诧道:“这么听话?”

    我静静看着他,探入他腰间衣带,伸手拉开,轻声道:“我也想。”

    他轻笑一声,一个轻柔的吻便迎了上来。缱绻深入,呼吸渐次紊乱,直到埋在心底的不安被撩起,融入滔天红尘之中。狠狠撕扯下衣衫,仿佛竭尽全力,用最紧密最不可分的拥抱,最疯狂最剧烈的撞击,带着撕裂的痛疼,将彼此吞噬。

    这夜**翻覆,最后也不知是何时沉沉睡去。醒来时天已大亮,李辰檐早帮我打了水,一碗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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