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几个听了迎春的话,都是想着那一日里初初被胤礼送了回来,还没有来的及好好看看贾母,就听见贾赫那里传出了淫笑之声,才知道贾赫竟是私下动用了别人进来的表礼,买了两个年龄极小的丫鬟放在房里。
迎春从来是不敢在贾赫面前大声说一句话的,今见贾赫这么丢人才是忍了不住,到了贾赫房里,劝告他不要这般不得消停。哪知道贾赫反说迎春不孝,狠狠地打了迎春一个巴掌,若不是贾环贾珍闻讯过来了,迎春却是要被贾赫一阵好大的收拾。
探春握住了迎春的手,安慰道: “二姐姐,如今你也顾不得这么许多,还是多多保重自己要紧。”
探春这话大有深意,只因为当初贾赫就是要打了主意将迎春拿去给一个五十许的老官绅做妾室,换的极多的银两,只是贾母给挡住了。如今贾母去了,少不得贾赫的主意就是要动到了迎春的头上。
迎春闻言,自然一阵悲切,伏在桌上痛苦道: “我却是怎么有这么一个爹爹的。且不如去死了才好呢。”
迎春一时哭着,不免脑梅中又浮现出一个暖意四散的身影来,那般的温软高雅,与世无争。只是,今生恐怕就要成为念想了。
贾环见得迎春大哭,竟是笑了道: “二姐姐做什么:这个样子,你的婚事,自然是有人做主的,却是轮不到大伯父呢。”
迎春身子一震,睁着迷蒙的泪颜道: “环儿,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贾环只笑着不语,唯独探春急道:“环儿,你倒是快说的。”
贾环这才道: “我整日随着十六爷在宫中处理政事,前日里也是偶然见到十二爷的。他自说了,要去承德求见皇上,想来为的是什么事情,你们也该略略猜到才是。”
探春几个素日进了园子里面,都知道只要迎春去了,如今已是履郡王的胤淘必然也会跟了过去,只说是要给皇上和娘娘请安,实则谁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迎春心中固然高兴,胤淘也向她说过必是会向皇上求了婚事。可是迎春也明白,胤禛是个极为重情的人,对于兄弟的姻缘不免更看重了几分。胤禛对于她,始终还是有些不满意的。
因此只哭着道: “他竟是不去求的才好,我也知道,他不是一次两次的去跟皇上说了,每每都是被挡了回来。我一个汉人家的包衣,如何能做了他的嫡福晋。”
一时默然,纵使胤禛不似康熙那般计较这些东西,可是皇家玉牒,宗人府那面也必会有些说辞。果然胤禛执意下旨也是没有人去阻拦,可是胤禛,却是真的肯么?
探春思及此,也便有些冷意。惜春更是扁起了嘴巴。可贾环却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道
“二姐姐,你放心吧,还有林姐姐在那里做主,定然会有法子。”
贾环说到这里,又是笑了笑,道: “你以为十二爷是傻的,为何要挑了这么个时候去承德,他也知道平日便是有林姐姐,皇上也要思量思量,竟是不妨又悄悄地改了主意。可是现下,皇上却是断断不会违背林姐姐一丁点意思。”
探春疑惑道: “这可是怎么说法,难不成林姐姐竟是身子不好?”
贾环笑道: “哪里是身子不好,十七爷可说了,林姐姐有了身孕,皇上怎会再惹她不痛快。十二爷正是听了这个消息,才着急的立刻就赶了过去。”
探春几个都是大喜,惜春更是道: “我总看着十二爷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也是这般狡猾的人。”
探春只握住了迎春的手,道: “你可放心了,这一下子,十二爷必是能够求了旨意回来的
迎春这才含泪点头,拿帕子抹了脸,只满心期盼着那个人早日来了这里,对于这个家,她却是自见到父亲那般丑陋的嘴脸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念想。
贾环舒展了眉头,道: “只怕赐婚的旨意竟是不止这么一桩。”
惜春更是睁圆了眼珠,道:“还有谁的,是你么?”
贾环摇了摇头,失笑不语。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便知道是风雨欲来的前兆。有句话他并未说了出来,十二爷所以赶着求了旨意,却是还有别的意思。
只因为贾家大祸将至,只有嫁出去的女儿才能断了罪名,好生生的活下去。否则,迎春几个,不似他和贾珍,在朝事上是立了功勋的,若是将来抄起家来,独独放过了他们几个,却是不能对着外面交代,唯今之计,只有脱了和贾家的干系,才是大好。
想来,他们这些人,都是因为林姐姐的福源而避过了来日的大祸。只这点上,贾环不得不认同贾母却是极聪敏的,一早便看出将来林姐姐才是能大富贵的人。只可潜,满盘算计,终于还是毁在了一些有心人的手里。
若不是王夫人之流处处和林姐姐过不去,若不是那老祖宗一心往重了嫡庶之别,只想着利
用骨肉亲情,却又不肯舍了那些顽固的念头,诚心的将家里交了给他打理。若是果然有一份心思在里头,他今日也不会袖手旁观。只不知道,老人家是否明白,他,贾环从未看重过家中的产业,要的不过是一分真心。
贾环的心思固然深远,探春几个都是猜不到半分。迎春的事情既定之后,便已是四更时分
天上蒙蒙擦起了一层白零。贾环一夜未睡,被丫鬟们伺候着梳洗了,就径直往灵堂里走去。
灵堂之上,倒也是热闹的很,贾环步了出来的时候,已经见着了王夫人和贾政诸人都是坐在了位上,只是贾赫,斜着一个衣带子,面容萎靡,看上去很是没有精气神。
贾环齿冷一笑,懒得去理会,见了贾珍过来,上前道:“大哥,可是准备好的了?”
贾珍道:“铁槛寺那里,已经是准备妥当,等着过去,便可以做法事了。”
贾环点了点头,对着贾政道:“可以起行了的。”
贾政这几日头发尽皆是白了,又见着贾环如今的态度冷淡,却是只能轻叹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只转过身子去叫了王夫人,要她叫着宝玉起身。
王夫人忙叫袭人好生搀扶了宝玉出去,到了马车的时候,宝玉却是迟迟不肯挪了上去。
贾政见着众人都是在那里等着,脸上沉了下来,就有些不高兴。王夫人生怕贾政又是收拾宝玉的,忙问道: “我的儿,你这可是怎么了,有哪里舒服不成。”
宝玉皱了皱眉头,看着那素雅的马车,吸吸鼻头道: “这车里,竟是没有燃了熏香的,垫子也是铺的不舒服呢。”
王夫人听了忙道: “袭人,还不快快去那点子麝香过来点燃的。”
袭人听了话要去拿东西,贾政却是大骂道,“现下里还有心去弄那些东西,且要知道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再者说了,你在牢里那些时候,难不成就是有这些享受的玩意儿。竟是回家住了几天,又不知好歹起来。”
宝玉被贾政骂的极是委屈,因而道: “我却没有说什么的,素日我们家里出门,车上不都是要先熏过的么。”
贾政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贾环冷冷一笑道: “你若是要熏香,来日守孝期满,回牢里的时候,我倒是能给你送上几包进去。”
王夫人听了这话,吓得不轻,抱着宝玉对贾环道: “宝玉如今既然已经出来了,自然是不能再进去的。”
贾环明知道王夫人如今是惊弓之乌,害怕的很,也不去理会她。上了马鞍,道: “大哥宝玉也是男儿,做不了马车,且让他骑骑马吧。”
贾珍点头道: “正是如此,宝玉也是个男儿大丈夫,竟是同着太太们一道做了马车却是不好。”
贾政见着贾珍和贾环都是如此说法,便拿眼剜着宝玉,非要他骑马不可。宝玉哪里愿意舍弃了舒适的马车,却在外面马背上盯着日哂。只是贾政脸上凶得很,他也没有办法,只好上了马背,只感觉到臀上一阵火辣辣的痛。
王夫人含恨望着贾环,不敢说话,径自没好气的和薛宝钗坐在了一处,一路之上,时不时的掀开帘子来看看宝玉。
到了铁槛寺的时候,已经是午间时分,因贾家的光景短短时日便大不如前,所以发丧事宜也筹备的极为简便,因此略略耽搁了三四个时辰,贾母便入了土。一大家子人转换回去了。
只是摔盆的时候,贾政想着要贾环来做,王夫人却是急急忙忙的道宝玉是哥哥,做了事情才是正好的。贾环此时根本不屑去争了那么个贾家嫡孙的名分,不过甩了甩袖口,便就退了几步远去。
夜幕的时候,一众人回了府门,贾环原本要回了自己的居所,还是看着赵姨娘想陪着贾政的份上,这才多留了一晚。王夫人如今也是没有心情去和赵姨娘拈酸吃醋,自心痛宝玉又是一番折腾。照料他吃食后去休息,自己才会了院子。
王夫人回了院子后没多久,薛宝钗就顶着夜露过来了。王夫人心里吃惊,道: “你怎么是不陪着宝玉的,这么晚却是过来做什么。”
薛宝钗这几日也是被宝玉缠的紧了,从牢中回来,宝玉不免是又要享受的极好,还是要她每日床底之间伺候着,心里早已是不耐烦的很,只是现在薛家也是艰难,因此才忍了脾气。
薛宝钗见王夫人有些不高兴的样子,陪笑道: “太太可不要生气的,实在是有大事情呢。
王夫人披了衣服起身,道:“什么大事情。”
薛宝钗屏退了身边的人,才走到王夫人跟前,小声的道: “太太,金陵那边传来消息,史家被抄了。”
王夫人大惊失色,坐正了身子道: “这怎么会的,前日不还捎了信来,说是云丫头出嫁在即,不能来拜祭了,也是弄了表礼的。”
薛宝钗叹息道: “这可是真的呢,今日我回来,娘就来找了我,说是今早我们铺子里面的掌柜,南下带回来的消息。”
王夫人还是有些不信,道:“怎么没有听了老爷们说的。”
薛宝钗愁眉道: “如今家里的事情,都是东府边的珍大爷和环二爷在做主,老爷至孝,是没有心情管这些事的。再说大老爷那边,您却也是知道日日都做些什么。”
王夫人此时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