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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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行走-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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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返回的青石板路上,雨已经不下了。《自传》里和后期的沈从文经历不断在脑子里盘旋。14岁前是爱打架逃学的野孩子,20岁前当兵吃粮,在沅水上游的湘西一带做军队文书和收税员。20岁时夹着包裹,凭自己的一只笔来北平打天下。到了30岁便已经出名并成了大学教授。晚年命运多难,最终以文物专家名世。这本身实在是人生的传奇!作为一个本质上的人文主义作家,沈从文一生都萦怀这片养育他的土地:他用爱和同情去描写乡土、亲人、士兵、农妇、妩媚爱娇的少女。充满感情去写湘西那些码头船栈,荒邑边城,缆火楼灯。他熟悉那些底层小人物,士兵、铁匠、纤夫、水手、江边吊脚楼(禁止)的悲欢离合,歌哭欢笑。直到现在,很多人还能含着眼泪和叹息去阅读他为一个摆渡人小孙女的爱情不幸写出的田园牧歌般的叙事诗的故事《边城》。7时半去江对岸田家祠堂看戏,观众略有100名,坐在露天,戏台是清代的。下午看到平常装束的小女孩抹上油彩,穿上戏装在灯光下明媚娇人。旁边一老头告诉我,这是元阳调,是早先的江西弋阳腔。可惜自己实在一句也听不懂,只能拍几张照片。离开时从前台俯身走过,台上的花旦正是下午坐在门前的小女骇。
  天开始变晴,从老街的屋角偶尔能看到新月惊鸿一现。到主人家已是10时,楼上的房间已经换了新床单和被子,里面的陈设依然一如以前,这样的古风不能不让人感动。推门出去就是阳台,坐在阳台上,对岸的灯光,满河明灭的渔灯就在眼前。想想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可爱的小城,不禁怅怅。点起一只烟,夜色中捣衣浣女的声音响在耳际,北城门角悬挂着一枚新月,闭上眼,一时间不知是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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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边城……湘行七日:游走凤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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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菊斋主人
  初到凤凰
  
路边俱是一色的田(摄影/温柔)
  10月4日下午,有一班从广州方向来的车,路过张家界,两个小时多到达凤凰。于是背了所有的行囊登车,途中经过猛洞河边的芙蓉镇,可惜时间紧,来不及去了。火车显见得是在连绵的山里穿行,才从黑暗的隧道中睁开眼,一会儿的功夫又是一抹黑,只得看车窗上映出的对面女子的脸。
  晚上7点30分到湘西自治州首府吉首,去往凤凰还须一个多小时车程,已经没有公共汽车了,包了一辆小面的往凤凰开。车在夜色里颠簸,里面的人都静静的,路边俱是一色的田,连田头树一起给路灯照得白惨惨的,有点凄凉。
  到得凤凰,想不到市中心一带的酒店招待所全部住满,街上比起吉首也要热闹多了,到处是背着行囊的人,卖串串烧的生意摊子灯如白昼。来凤凰前听说这里是中国最美的小城,又听说满街是苗家风味的吊脚楼,又听说随便可以看到盛装的苗民……阿福且让我当心人群里四五十岁的蛊婆,来路上十分之悠然神往,但此时放眼四望,哪里有一点想象中的边城感觉!
  失望归失望,食宿是民生大事,车子绕了半个城区,最后在城郊的新凤凰路,找到一家名字很大气门面很小样的长城宾馆住下来,老板娘说我们晚到了一日,本来今天白天是有集市的,集市上便可以见着原色的苗民,原来湘西是最大的苗民聚居区,除了每年四月初八的节日,每隔五日,逢三逢八有集市,今日正是十八,却是来不逢时。
  山江寻苗寨
  
德夯苗寨(摄影/温柔)
  第二天起床,竟然下起小雨来,4号在张家界才穿短袖,5号到凤凰已必须穿外套。我在宾馆的柜台上看凤凰地图,出城的路线要集中在今天去,一条往南长城方向,黄丝桥古城也在这条线上,另一条是往山江、天星山一带的苗寨。
  楼上又下来两个少年问出城的车子,老板娘回答他们可以往汽车站去寻车,大概在150左右,这时刚好有一辆小面的停在宾馆外面,我们讲妥了“110,不超过下午5点”的价格立刻上车。司机是山江苗族人,看不出和汉人有何区别。我们去的两条线都必须经过阿拉,然后往西到黄丝桥,往北到山江。阿拉处在贵州、四川、云南、湖南四省交汇地段,是真正的边城,尤其与贵州铜仁只有八十二公里。
  我们商议之后,决定先去阿拉吃早饭,然后往黄丝桥,再回头看南长城,然后折向北往山江苗民家里吃饭。阿拉的早集和一般汉族的农村没什么两样,杂散,小买小卖地交易着,我们坐在破烂的门面里吃米粉,苍蝇在头上飞,然而热气腾腾的肉丝辣子米粉真正可口,吃得人心满意足,民以食为天始终是对的。
  有人说,好的果子要留在最后吃,这样始终有希望。看过黄丝桥与南长城之后,我就一直怀着这样的信念上路。说实在,南长城与黄丝桥太普通了。南长城样子与北方的长城相似,盘曲在山峰上,但是雄伟险峻则断不可同日而语。黄丝桥古城实际上是一个军事区,保存了一段完整的城墙,城里仍有人居住,虽然下着小雨,仍有不少旅行者穿行其间,我上了城墙一路瞰去,感觉好像以前玩仙剑奇侠传时,带着林月如在扬州的城墙上捉女飞贼,斜的瓦片屋顶就在脚旁边,颇令人想一脚跨上去,可是坡度真陡!一户农家门口挂着“看三脚牛,参观一元,拍照二元”的牌子,还有一户门口挂了大堆的牛头,从城墙上看到它的后院,白森森的牛头更加不计其数,后来问了问,一个牛头大约一、二百,我想起三毛从沙漠里拾回的骆驼头骨了,装饰在房间里大概是一样的效果吧,回去的火车上果真见了有人捧着头角峥嵘的骨头从车箱里走过。作为湘西旅游景点的一部分,黄丝桥也毫无例外地在卖蜡染、扎染、绣花包,顶多的是各式各样的绣花包,因为太多,厌倦到让人不想买。不过比较起来,张家界、黄丝桥、凤凰都有卖这些东西,张家界多而平庸,黄丝桥与凤凰精致些,数量略多,价格也便宜些。
  司机说山江是保存得较为完整的苗族村落,我听了十分兴奋,眼前开始浮现出苗族男女载歌载舞,关于神秘的盅术和对歌的情景也自动地从脑子里翻腾出来,于是赶紧催着他往山江赶。
  凤凰是山城,这一路行来,连环十八折,两边尽是青的田地和山岭。山峰上掠过忽密忽疏的村落,司机说路右边是苗族区,左边是土家族与汉族区,分得十分清楚,而土家族更有“铜不沾铁,苗不压客”的古语,竟是老死不相往来。
  在路上,三三两两地开始出现一些背着篓子的中年妇人,穿的是陈旧的苗服,上衣多作深浅不同的靛色、蓝色,裤子则是黑色,头上随便包着一块毛巾。这更在一定程度上放纵了我的幻想。
  车到三山境内,随着司机一声到了,看到两边汉家的屋宇,我心提一下,问他:“这是山江?”听到说这才是山江的城镇,方又捡回些许幻想。终于山江苗寨到了,一大片黄色土屋依山而筑在半坡上,是个很有规模的寨子,但我想象中的苗寨,是用竹片木料搭的吊脚楼,少年少女著鲜艳的衣裙,佩饰叮当作响,脸上有纯真和莫测的神气……
  在同行者一再力证“苗寨就是这样的”之后,我只好站在车门旁,惘然了一会儿。进进出出的村民,已经完全着了汉服了,问司机山寨里还有人穿苗服么?他跑开去找了一个熟人来带路,答应带导游,顺便带我们去找穿着苗服的人家。
  寨子依山而建,房屋多是平房,这里的石头也是奇怪,河岸边的碎石全是层石结构的,自动有着平展的表面,像是砖石,可以直接拿来砌房子,寨子里有不少屋子就是这样砌成的,偶有木结构的吊脚楼,吊在半山坡上,且残且朽,垂垂欲坠,小心地进了那户人家,有母女二人在筛谷子,问那家姑娘怎么不穿苗服,她说她母亲有,她自己连苗服都没有,偷眼看看姑娘脚上的鞋子,比我的还高,只好承认这村子确实是完全汉化了。
  司机指着邻近的废墟告诉我们,这里就是苗王的旧居。原来统领全苗的苗王就在湘西山江,废墟已经完全不成样子,屋颓梁倾,四壁无存,占地也不大,看着只像是村中普通的富户而已。《湘西剿匪记》山匪的原型就是这位苗王,凤凰古城、山江都是当时电影的拍摄地。
  村子里的人已经不大看见有人着苗服了,除了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我们被带到一户农家,屋主人从箱子里找出一套完整的苗服,还是她当年出嫁时穿的哩!而且全部是她自己手工缝制、绣花的,她先帮我穿上蓝底斜襟袄,宽宽的裤子,还有一副缀着银饰的前兜,边缘都绣了精致的花,真不知道这套衣服花了她多少时间。而这套衣服,她穿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舍得穿,一直压在箱底,微微发着古旧的气息。最后她还拿来一条三尺长的黑纹土布条替我缠头,三尺!足足一米,她说男人的缠头布更长些,这真是不可思议的长度。我们追问为什么要用这样长的布,她说是为了御寒,别的人也很茫然,后来还是从送我们出凤凰的土家族司机嘴里得到了答案,他说苗人悍厉好斗,常常打架打到头破血流,而柔软的布,可以略为抵御长刀、棍棒的攻击,自然男人的包头布就更加长了。
  走出三江时意犹未尽,问村民可知道天星山的凉登村和板桥寨。他说这两个村寨倒仍是原始的苗寨习俗,但是凉登村尚未通车,须步行30里沿小路方到,板桥寨虽然通了车,也须步行一段路。而都罗寨土家村已经完全汉化了。看看天色渐晚,只有先回凤凰市区。
  沱江两岸的古街
  
凤凰古街的民间工艺品小店(摄影/温柔)
  凤凰印象,多从沈从文《边城》中得来:两岸泊舟无数,宿醉未醒的船夫从晨曦中的吊脚楼边匆匆跳到船头,妖冶泼辣的女子在楼头挽留相好的船夫,被山匪抢了媳妇的小裁缝垂着泪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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