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由最初的青涩断断续续,慢慢变得连贯。笛声中溢满了浓浓的幸福和欢乐,混合在这充满了肃杀之意的黄昏,格外地不协调,却让空气中都布满了轻快空灵的音符。
跋锋寒握剑的手微微一颤,侯希白的扇子也极细微地一凝滞。
沈冰的笛声就像往那滚烫的石头上浇上了一勺凉水,充满斗志和杀意的气氛顿时产生了皲裂。
“打架前给我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好吗?”沈冰慢慢挪开了唇边的绿笛,笑吟吟但是绝对不容拒绝地问道。
一封书信被跋锋寒撕去了一半,以特殊的手法迎面掷来,迅速地犹如一把飞刀,却在沈冰的面前堪堪停住,轻飘飘地落在沈冰的掌中。
这一手俊俏地不像话的暗器功夫引起侯希白的暗暗警惕。
而被撕下的一半立刻化作飞灰,淹没在飞扬的沙尘之中。
沈冰展开书信,满纸都是徐子陵的笔迹。一开始的字迹还比较整齐,越到后来越是凌乱,显示出主人心情的慌乱和焦急。
素素已经去了。
沈冰的心一沉,二哥该有多么伤心?
侯希白可能是魔门中人。
确实就是,就是自己怕也逃不了。
不要信任侯希白。
为什么不信任?虽然心中被徐子陵的关心塞得满满地,好暖和!
展开一抹甜甜的微笑,沈冰清朗地说道:“小白是魔门花间派的传人,他从未瞒过我。跋锋寒不要担心,小白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你应该了解的。”
侯希白对于沈冰能够一口说出自己的来历,没有半分的惊讶。但是对于沈冰言辞间毫不犹豫地掩护和信任,让侯希白掌中的美人扇再次缓了一缓。
跋锋寒细细审视着沈冰,好久好久。
“冰儿回城去。”跋锋寒说道,口气是不容置疑的霸气。
沈冰错愕。
“冰儿回城里去吧。”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冰不用回头也可以在心中清楚地描绘出侯希白那温和但坚定的笑容。
无奈地提起脚步,一步三挪地向着城门龟速前进。
背后兵器和劲气的交接声灌注到沈冰耳内,沈冰的脚步止住在走入城门的那一刻。
“噗——”侯希白吐出一口鲜血,颓软地后腿了一步,但立即执起扇子,护在胸前。
跋锋寒依然魁立不动,但是脸色惨白,额角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滑落,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黑色的小点。
沈冰猛地回头,看见的就是这两败俱伤的一幕。
脚尖用力,以万倍的速度飞落在两人之间。
“你们两个抽的什么风?脑子秀逗拉?”沈冰上前一步,小手在跋锋寒胸前轻轻一拍,跋锋寒那忍耐已久的暗血一口砰在了沈冰的衣裳上,“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大打出手?别说是因为小白是魔门的人,你跋锋寒又怎么会是在乎这点正邪之分的人?”
沈冰迅速地在跋锋寒身上拍了几下,温和的劲力透入跋锋寒的体内,打通了已经堵塞的血脉。
跋锋寒愣愣地看着沈冰在自己身上动作,脑海里徘徊的是沈冰刚才的质问。
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大打出手?
因为侯希白是魔门弟子?因为徐子陵的拜托?因为和侯希白战斗的欲望?……似乎都不是。
力量在手心积攒,伤势迅速地复原。
只是想保护眼前的这个女孩儿,不想她受到有可能的伤害。
看着女子没有等待自己的答案,在瞬间封住了周身大穴,立刻转身扶住了那人,小脸上流露出的是关切的神情。
“你也是,跋锋寒经常脑袋发热,你怎么也凑热闹?!”嘴上唠叨着,沈冰也迅速地探查了侯希白的伤势,当然不会忘记也封了这人的穴道。
幸好两人伤都不算重,养上三天保管活蹦乱跳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来帮忙抬人?带了担架赶快下来!”
沈冰的声音炸响在城门上看热闹的兵士耳边。
兵丁们这才恍然大悟地抢了担架,屁颠屁颠地跑到沈冰面前,把两个心中更为无辜的男人有些难看地抬进了城里。
在沈冰的瞪视下,兵丁们把有些奇形怪状的两人并排往床上一放,迅速开溜。
“对掐很好玩吧?受伤很好玩吧?”沈冰双手插着小蛮腰,气势汹汹地叫道,“就让你们大眼对小眼,看的到,掐不到!”
说完,一甩房门,沈冰离开了这个房间。
同时,几颗脑袋小心翼翼地从门外向内张望,一道道满怀戏谑的眼光来来回回在双人之间扫射。
“跋兄可否告知小弟,那信上说了什么?”侯希白道。
跋锋寒原本闭目养神,以求快点冲破穴道,听见侯希白问话,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是徐子陵写来的,要我注意提放你这个魔门中人,冰儿果真知道?”
跋锋寒说着,突然感到左手的掌心滚烫滚烫。
那在跋锋寒掌心化为烟尘的半封信,写得是黑风私底下支持侯希白追求沈冰的事情。
不想让冰儿知道这件事!
这是跋锋寒那时装了满满一脑子的想法。
如果冰儿知道了,只会更冷静和保持距离地对待侯希白,只是跋锋寒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沈冰知道,一定不能!
忍不住再睁大了一点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你果真爱慕冰儿吗?
话到唇边,终是没有吐出,跋锋寒憋见那些探头探脑的家伙,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烦躁,猛地喝道:“都滚出去!”
基于跋锋寒历来的淫威,门外八卦的家伙顿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跋兄无需恼怒,在下断然不会伤害冰儿的。”侯希白叹道。
侯希白的心中何尝不苦?
自从曝露了自己的魔门身份,侯希白一直有些忐忑地等待沈冰的质问。
你究竟生气不生气我从一开始的隐瞒?无论你知道不知道,我毕竟没有对你坦诚。
无论生气或是不生气,对于侯希白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答案。所以一直以来,干脆避过这个话题,但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在今天突然被提起。
侯希白觉得这般患得患失的自己好像一个傻瓜,但是却管不住自己一次一次地犯傻。
近乎暧昧的回答,让跋锋寒心中更为不舒服,冷哼一声,再次闭上了眼睛。
我又有什么可生气的?
“吱呀——”
门被沈冰用脚利落地踢开然后关上。
沈冰手中端着两大碗漆黑麻乌的药,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抛开刚才的思绪,两个男人都有些汗津津地看着沈冰。
这又是什么把戏?
沈冰嘿嘿狞笑着走近跋锋寒,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小巧的漏斗,一把塞进了跋锋寒的嘴里。
满满当当的一碗药连同药渣子被沈冰一鼓作气地倒入了漏斗。
棕色的药液顺着嘴角滑落,留下金黄色的痕迹。
好不容易灌下了整整一碗药汁,跋锋寒纵然被点了血动弹不得,还是忍不住全身震动地咳嗽了好几声。
“活该!”
沈冰咕哝着,从跋锋寒嘴里拿出漏斗,无视侯希白祈求的眼神,照样塞进了侯希白的嘴里。
跋锋寒看着侯希白遭受自己刚才经历过的酷刑,和沈冰板着脸生气的小模样,忽然举得侯希白不像刚刚那么不顺眼了。
“咳咳咳咳——冰儿,你好狠。”
“狠?”沈冰扬了扬手中空了的药碗,冰凉冰凉地目光在两个男人身上来回打量,“现在可以说说你们有什么仇大苦深,非要以命相搏了吧?”
第六十七集 朔方刺杀
“咳咳咳——”一阵更为猛烈的咳嗽从侯希白口中传出。
不过听在沈冰耳朵里根本就一个字——假!
沈冰居高临下,抱着双手在胸前,嘴角噙着冷笑,一眼不发地等待着答案。
夕阳早就回了家,月亮悄悄地爬上了天空。
跋锋寒依旧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沈冰用膝盖想都知道他在努力地冲解穴道。
只是有这么简单吗?
凭借沈冰对两人的了解,点的穴没有半个时辰休想冲破!
“丝——”
一声极为细微尖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冰凉的寒意瞬间透入了沈冰的心房。
沈冰毫不犹豫地往左边一倒,右脚高高踢起,一分不差的踢上了吐着寒光的剑尖。
宝剑被踢开了半寸不到,立刻向着沈冰的右足削来。
沈冰猛地收起右足,转身左脚用力提出,踢在了宝剑离剑尖三寸之处。
坚韧的宝剑高高荡起,一道黑影随着紧跟着宝剑向前跃起。
那黑衣人绝对是个经验老到的杀手,宝剑带着杀意,直扑跋锋寒的咽喉而去。
忽然醒悟到床上两个动弹不得的家伙,沈冰瞬时被吓出一身冷汗。手中的漏斗带着强劲的力量呼啸着扑向黑衣人的后脑勺。
强行扭转了原本应该急退的身子,气息急急地强行在经脉中逆转,沈冰反身向那暗杀者追去。
刺客身形一缓,侧步避开了巨大的暗器。
需要的就是这一点点时间!
沈冰的轻功超常发挥,一个瞬步就赶上了黑衣人,右手就这样穿过黑衣人的左腋,一把抓住了锋利的剑身。
宝剑就这样停顿在离跋锋寒脖子五寸之处。
锋利的剑刃立刻割破了沈冰柔嫩的手掌,鲜血顺着冰寒的剑身一滴一滴流淌下来,全部滴在跋锋寒的心口。
“杨——虚——彦!”
跋锋寒虎目圆睁,恶狠狠地等着黑衣人,内息千百倍地流转起来,只期望能早一刻冲开了穴道。
每一滴血都像一把利刃,刺进跋锋寒的心脏。
杨虚彦用力一挣宝剑,却被沈冰握得死死的,更多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滴落下来。似乎有所顾忌,杨虚彦放弃了直接和沈冰争夺宝剑,左手肘部撞向了沈冰的脸。
沈冰不退反进,一矮身子,受伤的右手猛拉,灵巧地插入两人杨虚彦和跋锋寒之间,右脚紧紧跟上,一脚踹向杨虚彦胸口。
杨虚彦不得已只能退开,而沈冰这时才顺势放开了宝剑,鲜血止不住地流了满满一床铺。
两人之间的过招看似复杂,却只不过是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完成了。
就在沈冰打算回身解开两人的穴道的时候,跋锋寒暴喝一声,从床上弹射而起,一对威风凛凛的拳头立刻罩着杨虚彦的小腹而去。
而侯希白只慢了半拍也挺身而起,挡在了沈冰的面前,抄起桌面上的美人扇,就向着杨虚彦的眼睛刺去。
看到两人自己冲破穴道,恢复了战斗力,沈冰也不由地舒了一口气,才发觉自己的右手冰凉冰凉地没有一丝知觉了。
幸好这两天跟着小白学习了不少急救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