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平说我当是啥事,去让他去么,我家又不是中南海,不许随便进。说完一扭身把永康一个人留在门外头。
刚坐定没落子,四喜又把他叫出去。
四喜说,野汉子都钻你家了,还的心事下棋玩。我让几个人把门口堵了,等你回去收拾呢。
水平一跺脚恼怒道,没见过你们这帮人,瞎胡闹!走走走,让他们都给我撤走了。
水平跟四喜过来,果然见自己门口五六个烟火头一明一暗地闪烁。见水平来了,几个火头一齐围上来,压低声音七嘴八舌地嚷,这还了得,欺我们花镇无人吗?!水平你只要发句话,我几个进去让那小子断条腿!
四喜说,我早就盯上这小子好几天了,昨开傍晚还骑个摩托在村口转悠呢。
永康说,我早知道他没安好心,那时候你在国旗班没复员,这小子就成天纠缠小莉。还说坏话,说小莉身上有股天生的香味,叫这个国色天香。
朱贵说,还有更下流的,什么性感女郎、勾魂娘子。。。。。。
瞎编排!那是小白脸说的吗?有人表示反对。
这时里屋门响了,就听一口纯正的普通话说,小莉你真狠心,人家费了多大心思来看你,话也不让说完就让走。
又听屋里头小莉的声音,你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你瞧着我这个人不历害,可有一班人守着护着呢,这会子说不准早在门口等你出来挨揍哩。
普通话说,只要能见你一面,他们就是打死我也心甘了。只要你。。。。。。
屋里又说,烦死了。我又没招惹过谁,你们倒是让我清静着点好不好。我只想跟水平安安生生过日子。
。。。。。。
普通话推门出来,见几个黑影守在门口,一时就愣在那里,苦笑。
四喜首先咬牙切齿地喊,打这厮!几个人也响应着,打、打、打!
水平断喝道,四喜你别凶,我家小莉就是真养了野汉子也轮不到你几个吃醋。你们谁要动手,就拉到自己家里打去。
几个人不作声了。
水平接着说,我今儿个也把话挑明了说,永康,你几个的心思瞒得了谁,要有能耐也进去试试,我家门可开着呢,我又不拦着你们。又对着普通话说,明珠,我们早就认识,你也用不着偷偷摸摸的,要来就大大方方的来,好象我是多小心眼的人。你要能让小莉动了心,我也无话可说。。。。。。
黑暗里,静得听得见各自的心跳声,大家谁也看不见谁脸红。
作者:周友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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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菱
三十年前的初夏,我被编入下乡工作队进驻东营公社后沟大队。说是工作队,其实只有两个人,我,还有东营公社宣传队老李。我是县里来的,算是工作队长,老马虽说年龄比我大得多,但毕竟是下一级单位,只能屈就在我“手下”做副队长兼队员。
当时我们被村干部派在村南头的香菱婆家吃饭。香菱婆是个老寡妇,十九岁上死了男人,家里只有个孙女叫香菱,所以人们都叫她香菱婆。这香菱婆六十出头的样子,缠了一对标准的“三寸金莲”,脑后绾着个小巧的头髻,用黑头络紧实地包着,看上去干净麻利。她的饭也做得好,关键是馍蒸得好,在东营一带都有些名气。可是,不久我就发现村里人对她的口风并不好,说香菱婆是个“扫帚星”,命硬得很,十九岁上克死了男人,中年以后又克死儿子儿媳(听说是煤气中毒死的)这唯一的孙女怕也要给她克死的。我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对这种村野的迷信说法自然嗤之以鼻,只是发觉香菱婆说话时常常咬牙切齿的样子,很有些杀气。
那一年香菱十八岁,长得象朵初开的花(我还能怎么形容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呢?)。虽说也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略嫌单薄,但那皮肤真是白嫩、细腻,加上她清秀的眉宇间时常渗透出一丝淡淡的忧虑,教人不由生出怜爱之情。
我那时正好三十岁,对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象是牛吃完草料后的反刍,才有些回过味来,脑子里老把新婚时的妻子同香菱比,比来比去就把妻子和香菱混为一体,以后见到香菱就有些脸红,甚至不敢与她正视。在这一点上老李比我强得多,大概是年龄越大脸皮越厚实,我发现他常用充满馋意的眼睛盯着香菱看,那种眼神只有成年的男人才有,也只有成年以后的男人才对这种眼神领会得深刻。香菱不只长得好看,嗓音也好听,细细的、甜甜的,有一种教人心里痒痒的感觉在里头。只是她并不大说话,除了必要的言语,从不多说一句。每次我们开饭,她并不跟着吃,搬桌子、端饭、倒茶,完了便独自坐在炕沿上盯着窗户发楞。我觉得这孩子心思挺重的。
一天午后,我跟老李在队部热得睡不成,正打了桶凉井水光着膀子在屋里擦洗,村保卫股王七子气喘嘘嘘地撞门进来报告说:“刘、刘队长,出事了。王登殿的儿子王东堂,跟香菱,在二队场院鬼混,被人捉住了。香菱婆叫了一伙本家子人,在场院闹事,说要断了香菱一条腿,众人都拦不住。。。。。。”说完勺一瓢凉水一口气来了个底朝天。
我跟老李来到场院时,香菱婆正哭喊着咆哮着揪住香菱的头发滚成一团,一边,香菱的七八个本家汉子把那个叫王东堂的后生围在墙根乱踢乱打。我一看这场面血就往上涌,大喝了一声:“住手!”,见一伙人象是中了法术似的全都停住手脚,楞在那里。片刻,香菱婆又第一个打破寂静,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扑过去揪打香菱。我马上回脸喝令王七子:“把这婆子给我扭送到队部里去!”
在香菱婆渐远的哭喊声中,围观的孩子纷纷尾随而去,香菱的几个本家汉子也一个个哧溜哧溜退缩到两旁围观的人群中去了。
场中心,独留下香菱一个人披头散发地跪在那里。烈日暴晒,这孩子穿了件短袖青底碎花衬衫,白嫩的肌肤上沁出一层细汗。见我过来,香菱也不抬头,说:“叔,今天的事全是我的错,不干别人的事,你们怎么处置我都行。”我说:“解放妇女、婚姻自主是毛主席说的,你没有错。。。。。。可,你也得讲究点方式方法。。。。。。”。香菱只是反复地说:“全是我的错,并不关他的事。我爱他,是我叫他出来的。”
这时,老李在那边大呼小叫地喊我过去。老李嬉皮笑脸地把我拉到一边说:“王东堂这小子原来是个丑八怪,黑不溜秋的,眼睛又小,瞎!香菱怎么会看上他,一定是他强迫的。这小子还不老实,先说只是把香菱叫出来说话,后来我逼紧了,又说只是摸了摸,瞎!我怕是。。。。。。” 我打断老李说:“别乱猜了,你把那孩子叫过来,让我把话问清楚,如果两个孩子是自愿的,我们还得帮助做家里的工作,倘若真有了强迫行为,那可就问题严重了。”
老李把那孩子带来,我一看,果然又黑又丑,与香菱在一起一个白一个黑,一个美一个丑,形成强烈反差。那孩子说他自小跟香菱在一起玩,很早就爱上香菱,只是家里穷,自己也长得丑,香菱婆死活不同意作这门亲。我说:“只要你们双方自愿,家长的工作总会做通的。我可以帮助你们。”那孩子只是说:“你还不了解香菱婆。。。。。。”
回到队部,我本想开导一通香菱婆,不料她的道理比我还要多。说起她十九岁上守寡,如何如何身正影端、受尽苦难,说现在的孩子多么多么没出息、不要脸,反把我说得脸红通通的。我想反正成天在她家吃饭,以后慢慢开导她不迟。岂料第二天单位召我紧急回城。我在城里一呆半个月,等再来到后沟村,早就发生了那件令人痛心的事情。
就在我走后的第八天,王东堂和香菱约好了出逃。没料到那香菱婆早有防备,两人还没出了村就被香菱自家一伙人给拿住了。香菱婆当时亲自搬了两块石头对自家的汉子们说:“给我断了她一条腿来!出了事我负责!”那伙人也因为香菱给他们脸上抹黑,本来就有若干恨,一时冲动就下了手,不想砸伤了股动脉,鲜血喷洒出来,止不住了,转眼间人就不行了,连夜抬到公社卫生院,早就没气了。。。。。。
那天,我一个人来到村北沟里,见到香菱刚入土的新坟,眼泪就止不住往外涌,想起村里流传的“扫帚星”的闲话,我开始有点相信:冥冥之中一定有个万能的神灵在支配着人类。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这件事就象发生在昨天一样,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昨天,翻看袁枚的《随园诗话》,见“来生愿为司香慰,十万金铃护落花。”的诗句,勾想起香菱,由不得泪流满面。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如果当时我不回城呆那十几天,香菱一定不会出这样的乱子。
香菱的死我是有责任的呀!
作者:周友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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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尾神鞭
小时候,在村里最敬佩一个人,这人便是王六合。
王六合是生产队的车把式,驾一辆四套马车。那时候农村还没有机械化设备,赶马车的车把式比现在开汽车的师傅牛得多。
王六合人长得很清瘦,高高的颧骨下,两颊向里陷出一对深窝,眉骨间却透着一股机敏的灵气。他不大注意衣着,也许是家寒的缘故,时常穿打了许多粗糙补丁的衣服。但有一点他却很讲究,就是头上系的那条白羊肚手巾。象现在新闻里常出现的阿拉法特,每次出来都一成不变地系着个方格头巾,王六合头上始终系的是一条白羊肚手巾,而且那头巾总是白净净的,与下身反衬起来,就显得格外耀眼。
我敬佩王六合,并不因为他马车赶得好,重要的是他有一根神奇的马鞭和一手无与伦比的抽鞭本事。
王六合的马鞭看上去跟别的鞭子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形体上略大,做工上略细些,但用料上却是绝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