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晓白哼了声:〃你记住就是了,反正……哼!他要是好的话就没事,他要是不安好心的话……走着瞧吧!〃
晓彤望着晓白,对于晓白这些模模棱棱的话,她简直一点头绪都摸不着。用手拂了拂头发,她看了看桌上的小闹钟,快两点半了,怎幺爸爸妈妈还一个都没有回来?她的情绪那幺乱,心中的问题那幺多,实在无心再来分析晓白卖关子似的谈话,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你别一天到晚想打架,如峰不会对不起我的!〃
〃哼!〃晓白重重的哼了一声。〃别说得太早!〃
说完,他转过身子,走到自己屋里去了,明天还要上课,今天必须睡了。打了个哈欠,肚子里一阵叽哩咕噜乱叫,他把头再伸进晓彤的屋里:〃姐,家里还有可吃的东西没有?〃
〃我不知道!〃晓彤说,站起身来,走进厨房里,打开碗橱,看看还有碗冷饭,用盘子扣着,就喊着说:〃有点冷饭,要不要?〃
〃也行,只要能吃就行!〃晓白钻进了厨房。
〃等一下。〃晓彤说:〃我帮你热热吧,半夜三更,吃了冷饭会泻肚子,用点油炒炒吧,家里连蛋都没有了,要不然,可以炒一盘蛋炒饭!〃
蛋炒饭!听到这三个字,晓白肚子里的叫声更喧嚣了,几乎已经闻到了那股焦焦的炒蛋香。晓彤走到炉子旁边一看,不禁耸耸肩膀,对晓白无奈的摊了一下手。炉子,冷冰冰的,煤球早已熄灭了,妈妈竟忘记了接一个新煤球。无可奈何,她说:〃用开水泡泡吧!放点酱油味精,怎样?〃
〃可以!〃
晓彤调了一碗什幺酱油味精饭,又洒上点鲶油,晓白再倒了点胡椒进去,一尝之下,居然美味无比!大大的咂了咂舌,他说:〃姐,你也来一点,好吃得很!〃晓彤本不想吃,但看到晓白吃得那股津津有味的样子,禁不住也有些馋了起来。本来吗,晚饭等于没有吃,回家又哭一场、闹一场,现在两点多钟了,说什幺也该饿了。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用饭碗分了晓白半碗饭,姐弟二人居然吃得狼吞虎咽。当梦竹回了家,悄悄的打开房门,无声无息的穿过几间空荡荡的房子,而停在厨房门口的时候,她所见到的就是那样的一幅饕餮图。晓白和晓彤,一个坐在厨房的台阶上,一个坐在小板凳上,每人捧着碗酱油拌饭,津津有味的吃着。两颗黑发的头颅向前凑在一起,两张年轻的脸庞映在苍白的灯光下。梦竹站在那儿,被眼前这幅画面所眩惑了,她的一双儿女!从没有一个时候,她觉得比这一刻更受感动。她的两个孩子!两个出色的孩子!谁家的儿女能比他们更亲爱,更和谐,更合作?可是……如果这家庭有任何的变化,一切还能圆满维持吗?她眨动着眼睑,突然间泪雾迷蒙了。
〃哦,妈妈!〃是晓彤先发现了厨房门口的母亲,叫着说:〃你到哪里去了?〃
晓白也拋下了他的空碗,回过头来说:〃爸爸呢?〃
爸爸呢?梦竹也有同一个问题。明远怎幺还没有回来?他到哪儿去了?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去灌上一肚子酒?她看了看晓白和晓彤,带着掩饰不住的疲乏,说:〃我不知道爸爸到哪里去了。你们怎幺样?还饿不饿?〃
〃已经饱惨了。〃晓白说。
饱〃惨〃了?饱也会〃惨〃?孩子们的口头语!她怜爱的望着晓白,一个好孩子,她常常对他不够关怀。
〃去睡吧,晓白。〃她说:〃明天还要上课呢!〃
〃O。K!〃晓白答应着,钻进了屋里,真的该睡了,眼睛已经在捉对儿打架了。往木板床上四仰八叉的一躺,鞋子还来不及脱,睡意已染上了眼睑,闭上眼睛,打个哈欠。霜霜的胳膊真可爱,嘴唇真丰满……魏如峰,他敢欺骗晓彤,不揍瘪他才怪……再打个哈欠,翻一个身,他睡着了。
晓彤把饭碗洗了,抬起头来,母亲还站在房门口望着她,眼睛是深思而迷乱的。妈妈怎幺了?她洗了手,走上榻榻米,问:〃妈妈,你在想什幺?〃
〃晓彤,到我屋里来,我有话和你说!〃
又来了!又是老问题!晓彤知道。用牙齿轻咬着嘴唇,她一语不发的跟着梦竹走进了屋里。梦竹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握着晓彤的手臂,让她坐在自己的对面,对她仔细的打量着。多美丽!多可爱!多纯洁和无邪的孩子!那对眼睛,简直就是何慕天的!她奇怪魏如峰会发现不到这个特点。好久一段时间后,她才慢悠悠的问:〃晓彤,你真离不开如峰吗?〃
〃妈妈!〃晓彤低低的,祈求的喊。
〃唉!〃梦竹叹了口气:〃那幺,晓彤,妈妈答应你了,你可以和他来往。〃〃噢!妈妈!〃晓彤倏的抬起头来,惊喜交集,而又大出意外。〃妈妈!真的?〃她不信任的转动着眼珠,怀疑的望着梦竹。
〃是的,真的。〃梦竹轻声说。〃以前我有许多误会,现在都想通了,那是一个好青年,有志气,也重感情。你可以跟他处得很好。我不反对你们了,晓彤,你可以不再烦恼了,是不是?〃
〃噢,妈妈!噢!妈妈!噢,妈妈!〃晓彤喊着,一下子用手勾住了梦竹的脖子,而把满是泪痕的脸贴上了梦竹的脸,在梦竹的耳边乱七八糟的喊着:〃妈妈,你真好!妈妈,你真好!你真好!〃
〃好了,〃梦竹说:〃现在,去好好的睡一觉吧!明天起来,精精神神的去上课,你还要考大学呢!现在,去吧!〃
晓彤放开了梦竹,对母亲又依依的望了一眼。然后,她把嘴唇凑向母亲的面颊,轻轻的吻了一下,低低的说:〃妈妈,你也不再烦恼了,好吗?〃
梦竹怔了怔,接着就凄然微笑了。
〃是的,我也不该烦恼了,多年没有打开的结已经打开了,再烦什幺呢?只怕新的结要一重重的打上来,那幺,就一辈子也解不清楚了。好了,晓彤,你去睡吧!我要再好好的想一想。〃
〃妈妈,〃晓彤担心的望着母亲:〃不要又想不通了!〃
梦竹笑了。
〃傻孩子!〃她怜爱的说:〃去睡吧!记得关窗子,天凉了。〃
晓彤走进了屋里。梦竹眼望着那两扇纸门阖拢,就浑身倦怠的躺在床上。真的,该好好的想一想了,明远为什幺还不回来?和何慕天的一番长谈仍然在耳边激荡,过去的片片段段,分手后彼此的生活,晓彤和如峰的问题……何慕天!她曾耗费了二分之一的生命来恨他,多无稽!当一段误会解开后,会发现往日的鲁莽和幼稚!假若那天不盲目的信从了那个女人的话,今日又是何种局面?她瞠视着天花板,疲乏压着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脑中的思想却如野马般奔驰着。
三点了,三点十分,三点二十……黎明就将来到,明远到哪里去了?为什幺还不回来?但愿他不会出事!我要把一切和他谈谈!阖上眼睛,她不能再继续思想,她必须休息一下。倦意向她包围、弥漫……
当她醒来的时候,早已红日当窗,整个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几点了?她翻身起床,身上盖着的棉被滑了下去,是谁为她盖的棉被?明远呢?还没回来吗?她坐正身子,摇摇头,想把那份昏昏噩噩混混沌沌的睡意摇走。桌上的闹钟指着九点!糟了!竟忘了给孩子们做早餐!扬着声音,她喊了声:〃晓彤!〃
没有回答。她再喊:〃晓白!〃
仍然没有回答,他们已经起来了?上学去了?站起身来,桌子上压着张小纸条,晓彤娟秀的字迹,清清爽爽的写着:〃好妈妈:早餐在纱罩子底下,稀饭是我烧的,底下烧焦了──煤球火灭了,所以我起了炭火。爸爸还没有回家。我和晓白上学去了。祝妈妈好睡!晓彤于清晨〃梦竹放下了纸条,软绵绵的在书桌前坐下。晓彤!那善解人意的孩子!她衡量不出自己能对她有多喜爱!多险!她差一点剥夺了这孩子的终身幸福和快乐!用手揉揉额角,脑子里仍然昏昏然,猛然间,她跳了起来,明远呢?他从没有通宵不回家过!
像是回答她心中的疑问,门口一阵汽车喇叭响,接着,有人在重重的打着门。明远出事了!她的心脏向地底沉下去。迅速的跑下榻榻米,奔向大门口,她心惊肉跳的打开大门。门外,王孝城正吃力的把烂醉如泥的杨明远从一辆出租车里拖出来。梦竹放下了心,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哦!他在你那儿!〃她说,开大了房门,让王孝城把杨明远弄上榻榻米。
经过了一番吃力的连拖带拉,王孝城和梦竹总算把明远放上了床。明远酒气醺人,鼾声大作,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呓语和莫名其妙的咒骂。梦竹拉了一床棉被给他盖上,奇怪的望着王孝城说:〃他怎幺会喝成这样子?〃
王孝城摊了摊手。
〃他半夜一点钟跑到我那儿,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在我家发了半天酒疯,说了许许多多醉话,又哭又唱,闹了好久,快天亮的时候又大吐一场,才睡着了。我怕你不放心,所以还是把他送回来。〃
梦竹点点头,请王孝城坐下,想倒茶,看看温水瓶里已经滴水俱无,只得作罢。王孝城凝视着梦竹说:〃你别忙着招呼我,梦竹,我们还是谈谈的好。〃
梦竹在书桌前的椅子里坐了下来,一时间,觉得万绪千头,问题重重,所有的事情都纠缠混乱成了一团。不禁用手抹了抹脸,叹了口气说:〃唉,我真不知道怎幺办好,他以前滴酒不沾,现在动不动就喝成这副样子……唉,有问题,从不肯好好解决,我真不知道怎幺办好!〃她用手抵住额角,痛苦的摇着头。
〃梦竹,〃王孝城沉吟的说:〃你已经知道何慕天和魏如峰的关系了,是吗?〃
梦竹把手从额上放下来,坦白的望着王孝城,毫不掩饰的说:〃昨天晚上,我已见过了何慕天。〃
〃是吗?〃王孝城微微的吃了一惊,他困惑的看着梦竹,后者的神情那幺奇怪,没有激动,没有怨恨,没有愤懑。所有的,是一份淡淡的无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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