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挺会明知故犯的呀?”
“我就会,怎么啦?”
我们是在西单一家冰激凌店说以上这些话的,那时正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吃冰激凌。冰激凌便宜而好吃,袁晓晨给我的印象是开朗大方,没有“愁眉苦脸”这一类表情,若是有,也是装出来逗人笑的,她用窄窄的小肩膀背着她的小双肩背,像只地鼠一样悄无声息地按时赴约,若不是伴着一阵子背包里的手机声,你简直就察觉不到她的到来,她像个老熟人一样对我招一招手,迅速坐下,一边在包里四处摸着手机,一边对着侍者说:“要两个巧克力松球儿,加杏仁儿的那一种。”
随后,她坐下来,耐心地打电话,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她说话的语调缓慢而清楚,说到好笑的地方,还向着隔桌而坐的我挤挤眼睛,就像是提醒我注意她谈话愉快一样。
9
我们第二次一起吃冰激凌时,袁晓晨叫来了三个朋友,我这么说不确切,更确切的是,有两个姑娘不停地给她打电话,试图与她一起逛街,当得知她就在街上时,两人便从不同地方赶来,袁晓晨笑眯眯地对我说:“给你介绍两个美女吧,你要是想给她们留下个好印象,就快点去洗手间化妆,我可以好心借你点化妆品。”
“多谢。不过我希望自己能有机会凭我的姿色吓一吓她们。”
“你把这个机会选在初次见面很合适。”袁晓晨同意地点着头说。
不久,袁晓晨又接到一个电话,她捂着电话向我挤挤眼睛,然后微微向前探出身,放低声音对我说:“这一位还行。”
然后接着说了几句什么,看来这一位也要来。
“怎么行呀?”等她挂上电话我问。
“长得还行。”
“叫什么?”
“姚晶晶。”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要觉得好,我就把她当主打介绍给你。”
“多谢。看来我得多注意一下前面那两位美女。”
“我说的是真的,姚晶晶最好,你一会儿看看就知道。”不知何时,袁晓晨竟摇身一变,成了好心的媒婆儿。
不到半小时,袁晓晨的两个朋友来了,一个叫张晓灵,长得像一大碗毒粥,一个叫马艳,长得像个毒花卷,我不想说她朋友的坏话,但她们长得如此的奇特,叫我实在找不着夸她们的地方下嘴,于是我只好对她们点点头,脑子里却转着一幅幅黑暗的图画,包括张晓灵在街上看见帅哥撞上了电线杆子摔晕,马艳对着镜子挤粉刺误伤了自己的眼睛等等。
正在我浮想联翩的时候,姚晶晶到了,我是听到张晓灵先叫出声,然后看到对面几桌男人条件反射般地伸长脖子张望,于是推断出姚晶晶长得不差。
姚晶晶过来坐在我的对面,为了表现得有点性格,我故意不朝她脸上看,而是盯着手里的杂志看个没完,袁晓晨给我介绍时我也没抬头,只是“你好”了一声,后来我跟姚晶晶上床时,她说起这件事,说我一开始就对她没兴趣,我对她说“我是装的”她竟不信。
后面的事我就记不得了,好像我们相互留了电话,还一起吃了顿饭,最后是她们四人一起跑去逛商场了,据说要去买袁晓晨背的双肩背,四个人一人一个,亏她们想得出来。
10
我们第三次一起吃冰激凌时,袁晓晨画了一种彩妆,像是刚从一个什么聚会出来,猛一看,有点妖里妖气,眼睛下面还点了几滴闪闪发光的伤心美人泪,袁晓晨一落座,就连接了三个追她的男人的电话,她摆出一副情场老手的架势,应付自如,还不时向我眨一下眼睛,一下子把我撂到众多追求者中之一的位置上,身价大跌。
她挂上电话后,去洗手间洗了脸,然后安静地坐在我对面,她长得小巧玲珑,一无瑕疵,细而短的黑头发,两只又小又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白皙的皮肤,脖子上浮出一条淡蓝色的血管,当然,还有一只很小的嘴巴。只要她把说话的速度放慢,你就会觉得动听,就会发现,她是个藏得很深,但当仁不让的小可爱。
11
袁晓晨放下电话,然后对我说声“对不起”,然后笑一笑。
我严肃地用英语对她说:“你知道,我性生活一直不能自理,你知道,我很担心这样下去会给社会带来麻烦。”然后,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加重语气,“带来很大的麻烦
。”
我瞟了一眼她假装吃惊的表情,再用手抓抓头发,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继续用英语说:“难道你不为我担心吗?”
她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儿,看着我仍认真地看着她,便迅速摇摇头,用英语回答我:“我不担心。”
“那么,”我的表情变得冷峻,英语也说得更加慢了,“让我提醒你一声,也许,也许,第一个受害者便是——你。”
她用小钢勺子敲一敲桌面,清清嗓子,用中文说:“你还没把学会的英语单词儿使光了吗?”
我点点头:“使光了,我等着你的总结性发言。”
“我的发言是——你真深沉,不过,我在精神病医院有朋友,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我需要,很需要,至于你的朋友嘛,我希望他继续呆在精神病院,我认为那儿挺好的,反正当医生当腻了还能当病人。”
“你——”
“我不会要他帮助,我只要你的帮助。”
“你需要我帮什么?”
我于是用英语说:“你知道,我性生活一直不能自理,你知道,你也不能,但咱们俩要是齐心合力——”
“呸!放心吧,我能自理。”
“你知道,《圣经》上说,有些从小养成的坏习惯——”
“呸!”
“那好吧,我认为《圣经》上也许说错了。”
她再一次笑起来。
我探探身子,离她更近一点,故作神秘地小声说:“你那个不可告人的坏习惯是怎么改掉的?说给我听听,相信一定对我有启发。”
“你——讨厌。”
“请别用讨厌来形容我,因为我已经被你说得心碎了,以后别这样好吗?”
她再次笑起来:“你这是看DVD看多了吧,怎么说话都带着盗版腔儿啊?”
我再次凑近她:“你要是真讨厌我,别明说,也别付账,然后拍拍屁股就走——别拍我的!”
她佯装站起来要走,听到我的后一句又坐下了。
“难道你要选择付账吗?”
“我不选。”
“那你选择——”
“你再说你再说!”她假装恶狠狠地盯着我,“我用我的眼珠子绷死你!”
“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我从来没有找到过像你这么难看的姑娘当女朋友,不禁心里痒痒想试一试,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你气死我了,把你妈叫来,叫我告一状。”
“当上我女朋友你才有机会替我接近我妈,现在不行。”
“当上你女朋友还有什么好处?”
“在我甩了你到外面胡混的时候,我允许你在背后用最难听的话骂我。”
“这叫什么好处?”她被我逗乐了,我趁机凑近她,“送你回家之前,咱们还去哪儿?”
12
我们去了我家。
进门后,袁晓晨换了一双拖鞋,然后就背着她的双肩背,在我的房间左转右转,我一一向她介绍:“这里是书房,这里是厨房,这里是厕所。”
“这里呢?”她推了推一扇关着的门。
我拧了一下门把手,让门打开:“这里是炮房。”
袁晓晨皱皱眉头向我正色道:“请注意使用礼貌用语,特别是当着我这样的正经人。”
我正要说什么,她又接上一句:“你太过分了,不过,我也算不得什么正经人。”
“这我倒没看出来。”我双手插在裤兜里,笑着说。
“我渴了,想喝水。”
“喝完干什么?”
“骂你几句呗。”
“那我给你喝胶水,把你嘴巴粘住。”
“把我嘴巴粘住?”她睁圆眼睛,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我没用下流话骂你,说的只是通常的意思。”我这么解释了一句,因我想起以前我们说话时,袁晓晨这一伙儿姑娘曾把男子的精液称作胶水。
“但脑子里却一直转着下流的念头。”
“在这一点上,我跟别人一样,但我不会下流到张嘴邀请你进我的炮房。”
“我自己进去行吗?”袁晓晨笑了。
13
她是自己进去的,这一点,我可证明,后面的一幕是激情戏,但那种激情说起来有点下流,所以还是不说为妙,总之,从那以后,她便与我混上了,为了使我们在一起时的虚荣心得到满足,我们还给彼此的关系起了个听起来恰如其分的名字——炮友。这名字听起来粗俗下流,但当别人问起时,这么一说倒显得挺直率的,毫不含糊地把最重要的信息传达给别人,不仅如此,这么说还有一个好处,能使别人误认为自己很潇洒,并没有把这种关系看得多么重。袁晓晨自己有时还向别人进一步解释,“我们是纯炮友,他没在我身上花过什么钱,哎,蠢货,你送我最贵的礼物是什么?”
“一双皮鞋,原价八百多。”
“你买的时候是多少钱?”
“打两折,一百八搞定。”
“你们看,就是我现在穿着的这一双。”一般来讲,袁晓晨会把脚从桌子下面伸出来叫大家看。如果是遇到更熟一点的朋友,她还会指着我大发感概:“你们瞧,他就这么糊弄小淫妇,真没水准,加油啊你。”
14
三年前,我进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我认为,要进入这种状态,还挺不容易,需要一种精神上的铺垫,这种铺垫十分复杂,一句两句还讲不清楚,举例说吧,年轻时我一直不知所谓的“好”是怎么一回事,我干脆认为好便是从快乐这个词中产生的幻想,既然是幻想,当然用不着怎么特别的重视,在生活中,我发现,每个人认为的“好”都是好的一种,
但所有人的“好”加在一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