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尼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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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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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事?我惹恼了她。主啊,帮助我!”列文想,他飞跑到坐在长凳上的满头白『色』鬈发的法国老『妇』人那里去。她微笑着,『露』出一口假牙,像老朋友一样迎接他。

    “是的,你看我们都长大了,”她对他说,向基蒂那边瞥了一眼,“而且老了。tinybear也长大了!”法国『妇』人继续说,笑了起来,她提醒他曾把这三个年轻的姑娘比做英国童话里的三只熊的笑话。“您记得您常常那样叫她们吗?”

    英语:小熊。

    他简直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但是为了这句笑话她笑了十年,而且很爱这句笑话。

    “哦,去溜冰,去溜冰吧!我们的基蒂也学得很会溜了,可不是吗?”

    当列文跑回到基蒂那里的时候,她的脸『色』不那么严厉了,她的眼睛带着和她以前一样的真诚亲切的神情望着他,但是列文觉得在她的亲切里有一种故作镇静的味道。他感到忧郁。谈了一会她的年老的家庭女教师和她的癖『性』以后,她问起他的生活。

    “您冬天在乡下难道真的不寂寞吗?”她说。

    “不,我不觉得寂寞,我非常忙,”他说,感觉到她在用平静的调子影响他,他没有力量冲破,正像初冬时候的情形一样。

    “您要住很久吗?”基蒂问。

    “我不知道,”他回答,没有想他在说什么。他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假如他接受了她的这种平静的友好调子,他又会弄得毫无结果地跑回去,因此他决定打破这局面。

    “您怎么不知道?”

    “我不知道,这完全在您,”他说了这话立刻觉得恐怖起来。

    是她没有听到他的话呢,还是她不愿意听,总之,她好像绊了一下,把脚踏了两下,就急忙从他身边溜开。她溜到m-lleli-non那里,对她说了几句什么话,就向『妇』女换冰鞋的小屋走去了。

    “我的上帝!我做了什么?慈悲的上帝!帮助我,指引我吧!”列文说,在内心祈祷着,同时感到需要剧烈运动一下,他四处溜着,兜着里外的圈子。

    正在那个时候,一个年轻人,滑冰者中最优秀的新人,穿着溜冰鞋从咖啡室走出来,口里衔着一支香烟,他从台阶上一级一级地跳跃着跑下来,他的溜冰鞋发出嚓嚓的响声。他飞跑下来,连两手的姿势都没有改变就溜到冰上去了。

    “哦,这倒是新玩意!”列文说,立刻跑上去试这新玩意。

    “不要跌断您的头颈!这是要练习的呀!”尼古拉·谢尔巴茨基对他喊叫。

    列文走上台阶,从上面老远跑过来,直冲下去,在这不熟练的动作中,他用两手保持着平衡。在最后一级上他绊了一下,但是手刚触到冰,就猛一使劲,恢复了平衡,笑着溜开去了。

    “他是多么优美,多么温和呀!”基蒂想,那时她正同m-llelinon一道从小屋里走出来,带着平静的多情的微笑望着他,好像望着亲爱的哥哥一样。“这难道是我的过错,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人家说是卖弄风情……我知道我爱的不是他,可是我和他在一起觉得快乐,他是那样有趣!不过他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她默想着。

    看见基蒂要走,和她母亲在台阶上接她,列文,由于剧烈的运动弄得脸都红了,站着沉思了一会。随后他脱下了溜冰鞋,在花园门口追上了她们母女。

    “看到您我很高兴,”谢尔巴茨基公爵夫人说。“我们和平常一样,礼拜四招待客人。”

    “今天就是礼拜四!”

    “我们会很高兴看见您,”公爵夫人冷淡地说。

    这种冷淡使基蒂难过,她忍不住要弥补母亲的冷淡。她回转头来,微笑地说:

    “晚上见!”

    正在这个时候,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歪戴着帽子,脸和眼睛放着光,像一个胜利的英雄一样跨进了花园。但是当他走近他岳母的时候,他用忧愁和沮丧的语调回答她关于多莉的健康的询问。在和他岳母低声而忧郁地谈了一两句话以后,他就又挺起胸膛,挽住列文的胳膊。

    “哦,我们就走吗?”他问。“我老想念着你,你来了,我非常,非常高兴,”他说,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的眼睛。

    “好的,我们就走吧,”快活的列文回答,还听见那声音在说:“晚上见!”而且还看见说这话时的微笑。

    “英国饭店呢,还是爱尔米达日饭店?”

    英国饭店是莫斯科的一家饭店,内有布置豪华的雅座。

    “随便。”

    “那么就去英国饭店吧,”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他选了这个饭店,因为他在这里欠的账比在爱尔米达日欠的多,因此他认为避开它是不对的。“你雇马车了吗?……那顶好,因为我已经打发我的马车回去了。”

    两个朋友一路上差不多没有说话。列文正在寻思基蒂脸上表情的变化是什么意思;一会自信有希望,一会又陷于绝望。分明看到他的希望是疯狂的,但他还是感到,现在比她没有微笑和说“晚上见”这句话以前,他跟那时候完全判若两人了。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一路上净在琢磨晚餐的菜单。

    “你喜不喜欢比目鱼?”他对列文说,当他们到达的时候。

    “什么,”列文反问。“比目鱼?是的。我·非·常喜欢比目鱼。”

    

第一部 第十章

    当列文和奥布隆斯基一道走进饭店的时候,他不由得注意到在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脸孔和整个的姿态上有一种特殊的表情,也可以说是一种被压抑住的光辉。奥布隆斯基脱下外套,帽子歪戴着,踱进餐室,对那些穿着燕尾服,拿着餐巾,聚拢在他周围的鞑靼侍者吩咐了一声。他向遇见的熟人左右点头,这些人在这里也像在任何旁的地方一样很欢悦地迎接他,然后他走到立食餐台前,喝了一杯伏特加,吃了一片鱼,先开开胃,跟坐在柜台后面,用丝带、花边和鬈发装饰着的,涂脂抹粉的法国女人说了句什么话,引得那个法国女人都开怀地大笑了。列文连一点伏特加都没有尝,只因为那个好像全身都是用假发、poudrederiz和vinaigredetoiblette装扮起来的法国女人使他感到那样厌恶。他连忙从她身旁走开,好像从什么龌龊地方走开一样。他的整个心灵里充满了对基蒂的怀念,他的眼睛里闪耀着胜利和幸福的微笑。

    法语:香粉和化妆醋。

    “请这边来,大人!这边没有人打扰大人,”一个特别噜苏的白发苍苍的老鞑靼人说,他的『臀』部非常大,燕尾服的尾端在后面很宽地分开来。“请进,大人,”他对列文说;为了表示他对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尊敬,对于他的客人也同样殷勤。

    转眼之间,他把一块新桌布铺在已经铺上桌布的、青铜吊灯架下面的圆桌上,把天鹅绒面椅子推上来,手里拿着餐巾和菜单站在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面前,等待着他的吩咐。

    “要是您喜欢,大人,马上就有雅座空出来;戈利岑公爵同一位太太在里面。新鲜牡蛎上市了。”

    “哦!牡蛎。”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迟疑起来了。

    “我们改变原定计划,如何,列文?”他说,把手指放在菜单上。他的面孔表现出严肃的踌躇神情。“牡蛎是上等的吗?

    可得留意。”

    “是佛伦斯堡的,大人。我们没有奥斯坦特的。”

    佛伦斯堡是德国城市,渔业中心。

    奥斯坦特是比利时城市,最重要的渔港。

    “佛伦斯堡的就行了,但是不是新鲜的呢?”

    “昨天刚到的。”

    “那么,我们就先来牡蛎,然后把我们的原定计划全部改变,如何?呃?”

    “在我都一样。我顶喜欢的是蔬菜汤和麦粥;但是这里自然没有那样的东西。”

    “大人喜欢俄国麦粥吗?”鞑靼人说,弯腰向着列文,像保姆对小孩说话一样。

    “不,说正经话,凡是你所选的自然都是好的。我刚溜过冰,肚子饿了。不要以为,”他觉察出奥布隆斯基脸上的不满神『色』,补充说,“我不尊重你的选择。我是欢喜佳肴美味的。”

    “我希望那样!不管怎样,食是人生的一桩乐事,”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那么,伙计,给我们来两打——或许太少了——来三打牡蛎也好,再加上蔬菜汤……”

    “新鲜蔬菜,”鞑靼人随声附和说。但是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显然不愿意给予他用法文点各种菜名的快乐。

    “加蔬菜,你知道。再来比目鱼加浓酱油,再来……烤牛肉;留心要好的。哦,或者再来只阉鸡,再就是罐头水果。”

    鞑靼人记起了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不照法文菜单点菜的习惯,却没有跟着他重复,还是不免给予了自己照菜单把全部菜名念一遍的乐趣:“新鲜蔬菜汤,酱汁比目鱼,香菜烤嫩鸡,蜜汁水果……”于是立刻,像由弹簧发动的一样,他一下子把菜单放下,又拿出一张酒单来,呈递给斯捷潘·阿尔卡季奇。

    都是用法语的音念的菜单。

    “我们喝什么酒呢?”

    “随你的便,只要不太多……香槟吧,”列文说。

    “什么!开始就喝香槟?不过也许你说的不错。你喜欢白标的吗?”

    “cachetblanc,”鞑靼人随声附和说。

    “很好,那么就给我们把那种牌子的酒和牡蛎一道拿来,我们再看吧。”

    “是,先生。那么要什么下菜的酒呢?”

    “你给我们拿纽意酒来好了。哦,不,最好是老牌沙白立白葡萄酒。”

    “是,先生。·您·的干酪呢,大人?”

    “哦,是的,帕尔马干酪吧。或许你喜欢别的什么吧?”

    “不,这在我都一样,”列文说,不禁微笑了。

    法语:白标(白商标的香槟是高级的)。

    帕尔马是意大利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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