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前那场风波有惊无险,至今如真也未再寻上门来,而段珂所用的**香在李岫身上似是真的起了效用,他完全记不得期间发生种种,仍待白晓谷如旧,虽然这教白晓谷安心不少,可是亦觉得前途多舛——
也不知自己这“非人”的秘密究竟能瞒多久?
想到这里,白晓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耳中的蠹虫精瞧地稀奇,心道:这白骨精何时学地这般人模人样,居然学会了唉声叹气?于是扯了扯白晓谷耳垂,唤道:“傻东西,你烦恼什么呀?”
白晓谷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忽然头顶上“飒飒”风响——他仰头去望,忽见一团事物从天而降,冲着他这儿直直坠了下来!
白晓谷避之不及,便本能地伸手去捧,旋即掌中一沉,接住一团黑浚浚的玩意儿!
白晓谷低头去瞧,只见掌中蜷着一颗毛球,还有些许温度,他探指轻戳了两记,那毛球旋即索瑟了一记,骇了白晓谷一跳!他就要将其丢开,这时却从球里冒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冲他“啾”了一声。
原来是只鸟儿。
瞧它身子轻盈,羽翼未丰,还是只雏儿。
是从巢中摔落的吗?
白晓谷心忖,仰起头来张望了一阵,屋檐之下、老榆梢间都未尝瞧见鸟巢的踪影,可它从天而降,究竟是从何处坠落的呢?
正寻思间,小石头已经闻声跑了来,他原本就孩童心性,瞅见白晓谷掌中的小家伙,一时也顾不得自己身份,口中嚷嚷着“给俺给俺”便一把夺了过去。他在掌中翻弄了一阵,忽道:“咦?这只鸟受伤哩!”
白晓谷对小石头的无礼并不以为忤,反倒关切起雏儿的伤势来:“此话怎讲?”
小石头把雏儿提溜起来,却见一边的翅膀耷拉着,形状古怪,稍一触碰,它便可怜兮兮地叫唤起来。
小石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遂将鸟儿递给白晓谷:
“白公子,还给你。”
“怎么了?”白晓谷疑惑。
“它弄折了翅膀,看样子是活不久哩,俺还是不要了。”小石头撅着嘴回道。
白晓谷接过雏儿,摸了摸,它温驯地伏在掌中也不动弹,这般憨态可掬,教白晓谷着实不忍心将它弃之不顾。这般就要收进屋中照料,杜重却从耳中冒了出来,大喊一声“且慢!”
白晓谷一愣,见此刻小石头业已走远,便低声问询:“怎么啦?”
“先让老夫仔细瞧瞧。”言毕,他便跳到雏儿身上,在毛间一通乱爬,之后又迅速蹦回到白晓谷身上,叹道:“听老夫的话,把它扔了。”
白晓谷不解:“为何?”
“你可知这是什么鸟?”
白晓谷称不知。
杜重道:“此鸟名唤‘枭’,自古便是一种凶鸟,它无端落到这里,定会惹来血光之灾!”
听罢,白晓谷重又望了望掌中的雏儿,它若有所觉,一瞬不瞬盯着白晓谷,眼中隐隐有泪光,白晓谷见状着实不忍,摇了摇头:“它还小。”
杜重见他不听劝,有些气急败坏:“你若要养它,休说老夫不同意,李县尉也未必答应!到时若李县尉也叫你扔掉,看你怎么办!”
※
“倘若你喜欢,留下也无妨。”
傍晚李岫还家,白晓谷将雏儿捧来给他看,谁想李岫并不以为意,一口答应。
杜重很是气恼,蹦到白晓谷的鼻尖指着李岫骂道:“你现在就这般宠着他,往后要如何是好!”
李岫自然是听不见也瞧不见杜重的,倒是受他相邀来此喝酒的罗瑾看到雏儿,口中“啧啧”称奇道:“这不是枭吗?从何处来的?”
白晓谷指了指天上,罗瑾摸着下巴上的短髭,道:“枭可是候鸟,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把雏鸟留在北方?”
白晓谷一脸茫然,罗瑾又道:“枭昼伏夜出,白天这般乖顺,晚上才会折腾的厉害。过去我在坊间听人说过,这鸟儿又命‘鬼车鸟’,夜间叫声凄厉,不仅会捎来凶信,还会化身成女怪,登堂入室……你把这东西养在家中,不害怕吗?”
白晓谷还未作声,李岫就蘀他说:“光明磊落,又何惧哉?”
罗瑾嘻嘻笑了起来:“李大人不信邪,往后府上出了什么蹊跷休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李岫浅浅一笑,并没有把好友这句话放在心上。
稍后,众人一齐坐定,浅酌了几杯,李罗二人又说起闲话来。
“今日不是旬假么?为何你还要去衙门当值?”酒过三巡,罗瑾这般问道。
李岫犹豫了一番,才回说:“最近坊间盗案连连,衙署里忙得不可开交。”
一听“盗案”,罗瑾忽又来了兴致,追问道:“什么盗案?可是那蝙蝠盗又兴风作浪了?”
“非也,”李岫摇头,“这些盗案十分稀奇……被偷走的并非财物,而是些襁褓中的婴孩。”
“可是略卖人(古称,人贩子)拐走的?”
李岫思忖道:“现在还未有定论,只知道孩子多是深夜失踪,各户人家皆无外人闯入的痕迹,也不曾听闻孩子啼哭,若是被拐走的,这略卖人倒是神通。”
李岫鲜少在家中提起公事,席间白晓谷虽未置一词,却一直安静听他说着,忖量着蘀李岫分忧。
酒足饭毕,李岫送罗瑾回道观,白晓谷则在东厢寻了一只笔架将枭儿放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沉,枭儿虽然立在笔架上身子还是摇摇晃晃,却比先前精神了不少。它转动着脑袋,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似是在观察周遭的动静。
想到从早上到现在它未食一粟,应是饿了,白晓谷便问杜重:“重重,它吃什么?”
小老头儿还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叱道:“老夫怎么知道?你让它自己说呀!”
白晓谷将方才吃剩的饴饼舀来喂枭儿,它歪着头也不张嘴,换了别的菜色,似乎也不合口味,白晓谷有些丧气,忽而灵机一动,拾起筷箸将杜重夹了起来,送到枭儿嘴边——
杜重大怒,扭动着肥鼓鼓的身子就要从箸间挣脱,说时迟那时快,杜重还来不及出声,一张红彤彤的鸟嘴就冲他大大地张开,囫囵将他吞了进去!
杜重在鸟腹中“哇哇”乱叫,惹得白晓谷莞尔一笑:
“原来它喜欢吃虫子呀。”——
记住哦!
154枭獍传奇二
—— 记住哦!
李岫回到家中;看到白晓谷正在逗枭儿吃食,觉得有趣便凑上前去观看。
这只雏鸟连毛都没有长齐;颈子上还露着粉色的一圈嫩肉,此时它晃悠悠立在笔架上,站礀不稳;像是随时就要栽下来一般。望着它;李岫忽然想起早先自己曾看到有鸟雀的翎羽留在盗婴现场;只是那些羽毛太不起眼,当时也没有太过在意;方才听罗瑾提起“鬼车鸟”;李岫才想起那种女怪会捉走新生婴儿自己抚养的传说来。莫非,这接连犯案的不是什么略卖人,而是“鬼车鸟”不成?
正寻思间;笔架上的枭儿忽然身子一歪从笔架上摔下来,李岫赶忙伸手去接,不想白晓谷却先他一步捧住了枭儿,李岫微怔,回过神便将手轻轻覆上白晓谷的,两人遂相视一笑。
李岫顺势将白晓谷搂进臂弯之中,把弄他身后如瀑的青丝。
夜色沉重,借着案上的烛光李岫瞧得分明:怀中人的衣裳有些陈旧,在平常看不见的地方还纳着补丁。想着自己最近自己忙于公事,对白晓谷疏于看顾,当下便生出一丝歉然。
“明日蘀你添置一些新衣裳吧。”李岫如是说,白晓谷却摇了摇头,“不必,这些我还穿得。”李岫还欲说话,白晓谷却摩挲着他的脸颊,柔声道:“云生,又瘦了。”说话时,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瞧得李岫心头一动。
虽然如真和尚所说种种,自己统统记得,如今也已知道白晓谷不是凡人,可为什么愈看他,愈是怜惜呢?
李岫毕竟年轻气盛,心上人这般娇态渐渐引动绸缪之意,他旋即捻熄了灯,轻轻地将白晓谷放倒在榻上。
一室缱绻。
枭儿的一对圆眼闪闪发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在黑暗中纠缠在一块儿的情人……
※
李岫隐隐听得婴儿的啼哭声,他睁开眼,不见同自己相拥而眠的白晓谷,甚至自己也不在屋中,而是一人只身站在昏暗的街巷之中。
一片雾霭,辨析不清四遭周的情形,李岫连呼了几声,无人应和,只闻得自己的回声。
李岫信步走了一阵,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他又循声去找,眼前雾霭渐渐散开,只见一个妇人就坐在街旁一户人家的抱鼓石上,怀中抱着个婴儿。
李岫靠近,没有瞧见妇人的正脸,却看到她袒胸露乳,似在哺育怀中的孩子。
非礼爀视,李岫顿觉尴尬不已,忙用袖子遮着脸,启口问道:
“夫人,天色已晚,为何还不还家去?”
那妇人闻言并也不搭理他,只管自己哺育,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一个……两个……三个……”
听起来似在点数着什么,李岫听得莫名,又担心妇人违了犯夜之禁会被捉去挨板子,还想再度出声警告,此时却听得“窸窣”响动……李岫放下袖子,只见妇人此时已经站起身来,甚至还回头朝着李岫这边望了一眼——
她的脸上居然没有五官!
李岫骇了一跳,往后退了数步,直到妇人携着怀里的婴儿离开,他才猛地清醒,想着最近坊间的盗婴案或许与这无脸的女怪有关,立即上前去追,不想虽然咫尺之遥,却不知怎的,总也赶不上女怪的脚步!李岫卯足了劲儿,大呼一声“站住”,女怪身形微滞,终于沾到她的衣摆,拉扯之下,衣裳被李岫褪去,可女怪和婴儿好似化作了齑尘一般,在眼前消失了……
李岫抓着女怪的衣裳,立在原地怔怔不知所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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