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红还没说话,女子就进屋了,她先是在钱红的胸前行了整整十秒钟的注目礼,然后在房间里走动,四处翻看,一声不吭,像警察搜查作案现场。
你,你是谁?钱小红明白几分,仍很多余地问了一句。
我是谁?朱大常没跟你说吗?就像他没跟我说你是谁?女子皮肤偏黑,神情凛然地使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你,你误会了,我很快就搬到厂里住的。我跟朱大哥,只是朋友。钱小红不知道怎样说她才会明白。
只是朋友?你以为我那么好骗呀?当我白痴呀?要不是马……我还会蒙在鼓里!女子气急败坏,手背抵腰。
马?马小明他怎么说的?他真是人渣!是个臭B!钱小红真想冲过去把马小明叫来,先煽他一巴掌再跟他论理。
别装腔作势了,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看你那样,没一处正经。女子相牲口一样把钱小红看了一圈,换了个角度继续手背抵腰。女子似乎要用目光把钱红斗垮。
喂,你说话尊重点,亏你还是老师,这么横蛮无理!钱小红忍无可忍,像刺猥一样开始反抗。
老师怎么啦?老师犯得着跟你这种贱胚子讲理?女子摆出不妥协不投降的架势。
钱小红忽然发现这女子有毛病,你越不承认她跟你干得越起劲,她干得越起劲就是想证明她是良家女子,表现她的无辜与纯洁。钱小红火了,昂昂头,挺挺胸,轻蔑地笑着说,你想怎么样呢?我是和朱大常上了床,你想怎么样呢?我操!钱小红也手背抵腰,说到我操时,厉声尖刻。
女子闻言一愣,面色大变,把屁股往床上一甩,低按着嗓门狠狠地抽泣起来。
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我告诉你,朱大哥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你应该高兴才对。明早我就搬了,替我转告朱大哥,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他。钱小红噼哩啪啦收拾东西。
女子抬起来,似是琢磨着,要不要相信钱小红的话。
那个马小明,因为我拒绝了他,便挑拨离间,你最好少相信他。钱小红索性说开了。
女子仍是满眼狐疑。钱小红也懒得看她,继续收拾东西。女子再坐了一会,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行李包提起来有点沉重。刚出门,沧桑感像迎面的冷风,突然侵袭,似乎已窥伺很久了。钱小红筛糠似的抖了几下,胸口漫延着冷冷的忧伤。窗帘静静地闭落,窗户还没苏醒,温暖与冰凉隔着一层玻璃。钱小红瘪了瘪嘴,想哭,忍住了,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自言自语地说,老子会有一个窗子的。钱小红在厂旁的小店里吃了一碗米粉,把行李包扔在门卫室,刚打完上班卡,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响,还有点疼,只想上厕所,这天钱小红拉了十次,拉得拉长平胸都有意见了,说,按规定每个班上厕所不得超过三次,你怎么搞的,偷懒偷得太明显了。平胸居高临下的口吻,真的很像个什么长似的,居然一点同情也没。
拉长,钱小红拉肚子,你看她脸色好难看。阿军帮钱小红说话。
拉肚子,谁都像她这样拉肚子,活谁干呐?平胸转向阿军,声音又提高了些,哑嗓门总给人温和的错觉,钱小红有点来历不明,平胸不敢太嚣张。
你以为我想拉呀,你以为我好受呀?你怎么这么冷酷?你不也是在拉线上走出来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成了资本家的帮凶啦?钱小红拚足力气回敬平胸。她拉得浑身发软,手脚都抬不起来,跑厕所的劲都快没了,骂完就无力地趴在工作台上。平胸没料到钱小红并不温顺,她有些难堪,顿了一会说,我把情况跟主管汇报一下。她屁股一扭就“叩叩叩叩”地进了主管办公室。
阿红,一会去买几片止泄的药吃,啊呀,你发烧哩?阿军探着钱小红的额头,发出一声惊叫。
是吗?钱小红摸了摸自己,我没发过烧。
你可能是水土不服,早上吃什么了?
旁边那家米粉店吃了一碗米粉。
你怎么上那里吃?很不卫生!阿军的眼睛快占据整个面孔了。钱小红无力地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这时平胸来了。
拉长,阿红发高烧了,你摸!阿军抢先焦急地说。
知道了,阿军你陪她上医院,快去快回,钱小红下午算你病假,去吧!平胸在钱小红的工卡上划了几笔。
拉长,我的床位能安排下来吗?我没地方住,行李都放门卫室了。
好像是有空床了,先去看病,回头再安排。
钱小红不想上医院,在附近弄了几片药吃了,阿军领她回自己的宿舍休息。止了泻,烧还没退,钱小红就蒙头大睡。只觉得全身发烫,被子都快燃烧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像灌了水,里面咣当咣当直响。好不容易睡过去,模糊中有人推她。阿红阿红,有人看你来了。钱小红睡的上铺,睁开眼就看见阿军笑嘻嘻的脑袋。
阿红耶,是我哩!忽然一个脑袋凑近来,钱小红只觉得眼前一黑。
我呀,李思江哩!刚下班来看看你。钱小红总算看清那张笑眯眯的苹果脸,心里一阵亲切。
思江耶,你何解来哒喽?
坤仔车我来的,来看你上班地方呀!嗯,冇发烧哒!李思江摸了摸钱小红的额头。
坤仔呢?怎么不进来。
他在外面等我,我差点找不到你,搭帮碰哒她!李思江指指阿军,很认真地朝阿军笑。阿军叫她坐床边。
阿军很好的,李思江耶,老子今天差点屙死哒!说话间钱小红起了床。
你么子样喽?到厂里做事么?
做事哒哩,一天到晚站得腿发软,屁股都没地方放。
哈哈哈,李思江耶,老子一天到晚屁股都坐粑哒,猪日的,真不公平。
钱小红,你没事了吧?平胸带着香水味卷了进来。
哦,好多了拉长,我的宿舍安排了么?
安排好了,隔壁上铺,你明天正常上班!平胸交待完就走了。平胸从不和工友多说话,保持一个拉长的威严。
啐!狗屁!钱小红唾了一口。李思和阿军开怀大笑。
李思江走后,阿军陪钱小红买被子枕头脸盆水桶。阿军会砍价,把卖主砍得很不痛快,可也有些微利,不得不卖。不过花了几十块钱,要用的都齐全了,两个人手里搂着抱着提着,跌跌撞撞往回走。
宿舍楼门口停着一辆摩托车,钱小红看着眼熟,猛听背后有人喊阿红,钱小红回头,见朱大常一身便装,怪怪地笑。钱小红愣了一下,鼻子有点发酸,她控制着不让自己哭,想笑但没笑出来。
把东西放好了,我请你们吃饭去。朱大常说。
阿军连连摇头,唔,你俩去,我有个老乡要来,我得等他。阿军朝钱小红使个鬼脸。
我带你去吃猪扒。朱大常喜欢说“我带你”,听起来很亲切,钱小红就像吞了温水,心里暖暖的。
很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她就爱胡乱吃醋。朱大常有点难堪。
你别这么说,我给你添麻烦了,我本不想那样说的。钱小红没想过把那女子气了,朱大常会跟着遭罪。
唉,我也说和你没别的关系,她死活不信,说那女的都承认了,还抵赖?就这样逼着我承认跟你上了床才罢休。女人,太不可思议了。朱大常摇摇头。
你指我不可思议吗?我俩的口供一致,那你俩不是完蛋了?老天,都在干什么蠢事呀。我是不是闯祸了?我只是一句气话呀。钱小红直起腰,瞪大眼睛,眼角上挑。
其实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她捕风捉影好几回了。没关系,过几天她自然就好了。不说这个,试试猪扒的味道吧。
我还是过意不去。
傻。你好好上班,有什么事情就呼我。
好。
太夜不要独自乱走,无业游民很多,治安很不好。
嗯,能走到哪里去嘛。
我跟这个厂关系不太熟,先做着,不行再想办法。积累点工作经验没有坏处。
朱大哥,有一句话,你女朋友转告你没有?
什么话?
我,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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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局面混乱
晾在外面的米黄色风衣不见了。钱小红在宿舍骂了几句。虽然阿军也提醒过她,但衣服还是要洗,洗了还是要晾,晾了就有可能被偷,谁能奈何!钱小红骂了一阵,解了点气,知道这破地方,稍值钱点的,都会长翅膀,不留神就飞到别人的怀里。活干得更是没劲,那简直是个囚牢。钱小红弯弯指头一算,干了二十天,二十天如一日,除了那回拉肚子休息半天外,每天是机器人一样地转,早八点上班打卡,晚八点下班打卡,出不得半点错。回到宿舍,8个人一间房,只觉得人来人往,气味混杂,厕所的味儿总是那么浓,更难受的是屙泡尿都得排队。自来水肯定是冷的,草草抹脸无所谓,洗澡洗脚就只有忍耐了。厂规夏天不许私用风扇,冬天不许烧“热得快”,好在南方的冬天不算残酷,勉强对付着,也不会长冻疮患感冒。每天回来把自己整理了,再折腾一会,就到了十点半熄灯的时间,钻进被窝睡了,一觉到天亮,爬起来又排队上厕所,洗脸刷牙,穿衣梳头,整装进笼子打卡干活重复昨天的事。
离过年还有半个月,人心开始骚动,街市上花花绿绿的穿的吃的东西忽然多了起来。夜晚和阿军一起逛街,阿军买这买那,准备回家过年。阿军,多久没回去了?看阿军恨不得把市场搬回去的架势,钱小红不知她哪来那么强的购买欲。两年啦!爸妈盼着我回去,我还想给弟弟妹妹买衣服。你老大呀?是啊,他们还在读书。阿军,发了工资也没看你给自己买衣服。我天天上班,就穿工衣啦!阿军你真的伟大哩,我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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