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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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墉文集-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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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甘乃狄还活着,跟猫王住在一起时,就没人听了。今天也一样。他站在上面喃喃自语,大
家则在底下聊天、传“名单”。

  “什么?只有九十二分?她家最好有两把银子。”

  “但她有很多课外活动……”

  有个人探过头来:“我今天在‘玄学’课上玩碟仙,问我将上哪个大学。”

  “它怎么说?”

  “耶鲁。”

  “那很好啊!”

  ”好个屁!”他说:“我根本没申请!”

          ※    ※    ※

  铃一响,最后一堂下课了。

  我去参加舞台剧排演。今年的脚本是讲一个史岱文森学生拿到申请哈佛的名单,于是把
“出身好”的人,一个个都掉,给自己腾出位子。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故事,因为每个人的潜
意识里,都想把好出身的人干掉。

  天黑了,我走出学校,竟看到理查一个人很沮丧地走在街上。

  “信还没来?”我问。

  他摇摇头:“听说他们先寄出被批准的。不批准的后寄。”

  “没问题啦!”我打他一下,但突然想到自己的申请书,我也不确定。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问。

  “再过两天。”我突然肚子痛。

  “Good…Luck。”他蹲在地上做了个雪球。“努力到最后,还是靠那百分之一的运
气。”他苦笑:“这样好了!我能打到远处那个公车牌,我就能进耶鲁。”

  “等一等。”我也做了个雪球。“我能打到,就进哈佛。

  “砰!砰!”两个雪球都击中了,散成花,落到地上。

  我们高兴地跳起来,彼此恭喜,然后拿起霸气书库,冲向地铁。

  *****************

  开刀的前一晚,
  约翰带她出去抽烟、咽酒、飙车,
  做各种玩命的事……

          曾经拥有的美丽

  每个人在中学时代,都会有几个死党。很多“过来人”说,真正永久的朋友,往往都是
中学时代交的。

  我也一样,有几个形影不离的,像是马克、罗勃特、久安娜和伊凡娜。马克的单亲家庭
里,只有他妈妈和得蒙古症的弟弟。罗勃特是康州千万富豪的独生子,在曼哈顿有一栋自己
的房子。久安娜和她妹妹是波兰的第一代移民。我们有不同的生活背景,却能成为死党。没
产生恋情,却能成为异性的好朋友。我们分享每个人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甚至父母不知道的
事,彼此都清楚。

  受篇幅的限制,我挑了读者较熟悉的久安娜来。

  为什么专挑她,您读了就知道!

          ※    ※    ※

  当久安娜(Joanna)告诉我,她想当模特儿时,我差点笑了出来,但看她一本正经的样
子,我只好点头。

  刚认识她时,久安娜穿着传统长裙和破球鞋。一副大瓶底眼镜,讲话时在油亮的鼻子上
滑来滑去。当你看到她背着大霸气书库在街上一歪一歪的样子,准以为她是在一夜之间不小心长
到180公分,两条腿不适应突然的身高。

  直到有一天,摄影师摇着头说:“你真想当模特儿吗?好!从现在开始,别再当保守的
书呆子了!真正的模特儿,要能秀出她们强烈的个性!记住,走路要大方、动作要大胆、笑
容要放肆!”

  一年之后,我跟久安娜走在街上,发现车子经过都会慢下来。有一次一位陌生人竟跑过
街,喘吁吁地捧了一大把鲜花给她说:“你是我一生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昨天的书呆子,变成了“美丽的书呆子”。放学后她便背着大霸气书库赶去摄影棚。等待拍
照的空闲,则躲在一角捧着小说。她最欣赏法国作家,因为“他们的故事浪漫,但不快乐!

  或许这也形容了她。小时候一家离开波兰,才到美国老爸就溜不见了。她做护士的妈妈
很坚强,一人养家,专职夜班,因为夜班的薪水比较高。有一天深夜回家,赫然发现客厅里
有个人影,以为是小偷。原来是自己的丈夫,闯进来拿钱用。

  久安娜的妹妹叫伊凡娜(Ivona),也是我的好朋友,姐妹二人只差一岁,个性却完全
相反。伊凡娜愤民嫉俗,久安娜却有个巧克力和玫瑰花的心。她自称为“无可救药的罗曼帝
克”。不晓得她曾为此爱过多少人,也恨过多少人。

  她曾对我说:“她曾对我说:“我要当顶尖的模特儿,给家里买栋大房子!”但这谈何
容易?不是大牌,只怕很久才能有个工作。拍一整天的MTV,上电视五秒钟就不错了。有一
次给可口可乐试镜,她在镜头前连喝了十几罐汽水,却一秒钟也没上。模特儿公司对她说:
“你的屁股必需小两寸,胸部大四寸……”

  “我不干了!”久安娜一甩头走了出去。她就是这样的个性。

          ※    ※    ※

  高中毕业,她拿到纽约大学德文系的全额奖学金。有一天在路上,遇见初中时暗恋的男
生。那人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美女,竟是他曾看不起的丑小鸭。于是,他们一见钟情了!

  “我好开心!”久安娜在电话里笑:“找到曾经想拥有的。”

  幸运之神果然接着来到——另一个模特儿公司发觉了她,把她送回镜头前面。她上了
Vogue杂志的插页。别的摄影师开始注意她,请她去他们办的Party。白天念书,晚上跟男
朋友出去跳通宵舞。

  “过过瘾了!唯一扫兴的……”她告诉我:“是肩膀有点不大对劲,影响到工作!”

  过了一阵子,我打电话给她,连着几天没人在。最后伊凡娜接了。

  “你的疯姐姐在家吗?”我问。

  “对不起,久安娜住院了。”伊凡娜停了好几秒钟,说:

  “她得了骨癌。”

          ※    ※    ※

  医生用电锯,锯掉了她左边肩膀。为了再接上她的手臂,从骨盆上锯下一块骨头,把它
雕成新关节。她的胸部开了一个洞,从那里打进各种化学液体。医生说,这种药物虽然可以
杀癌细胞,却也会使病人发高烧、掉头发、更破坏眼角膜。久安娜必需重新戴上那厚厚的瓶
底眼镜了。

  再看到她,久安娜光着头,坐在床上看电视。她左边的肩膀凹了下去,手臂栾在很奇怪
的角度。“是不是很像辛妮·欧康诺(光头歌星)?”她笑着勉强站起来,用剩下的那只健  

康的手搂着我。大概太用力了,她叫了一声,却痛到我心里。

  “我和John订婚了!”她说:“明年四月,你一定要来!”

  开刀的前一晚,John带她出去抽烟、喝酒、飙车,做各种玩命的事。

  “如果我们当天晚上死了,至少我们在一起!”

  久安娜拿出一张照片:“我知道化学治疗会烧掉我的头发,所以那天晚上照了这张。”

  照片中,一双修长的手把满头金发高高撩起……

  这是我见过的,久安娜最动人的一张照片!




          第十一章 青年行


  每次经过忠孝东路,堆了许多垃圾的巷道回来,
  听着两边卡拉OK的歌声,
  我都想起巫山市……

          我从巫山来

  一九九一年,是我生命中的转折点。

  高中毕业,顺利进入大学;茱丽叶的独奏会,也完满落幕。很多事情七七八八地,都在
结束,使我一下子感觉很老。

  在同一时间,这世界的另一边,却正升起它的帏幕——

  我去了中国。

  无彩的中国

  中国,是我从奶奶嘴里听到的地方。奶奶总说那里的苹果有多大、多香,北京的糖葫芦
有多么好吃,天津狗不理的包子有多么薄皮大馅……

  但是,当我踏上中国的土地,走出首都机场,却是一片昏昏暗和满地的浓痰。

  我和老爸往北走,访问了悬在半空的悬空寺、凿进半山的云冈石窟,我们进入包头,去
看王昭君墓。(那只是个小土丘,没有雄伟的建筑,更没有王昭君。)

  然后,我们驱车穿过中国最贫穷的地区,看一路的黄土荒原、北边光秃的阴山和没有色
采彩的人家,到达包头。

  中国开始在我心里打上问号,这会是我祖先住的,那孕育华夏文明的地方?那些满脸因
为日晒风吹而爬满皱纹的面孔,竟是我的同胞?

  当我在风沙中掩着脸前进的时候,美国的同学,正在青天草地上晒太阳、烤肉。我开始
有些后悔来中国,也开始有点不解、甚至不平,为什么在同一个纬度、在同一个地球上,
人,竟有如此的差异?

  差异的恐怕不是人,是环境!

  大唐之风

  从包头,我们直飞西安。

  仿佛惊愕交响曲,我从厌倦中醒来。一排又一排的兵马俑、秦宫前的十二金人,秦始皇
的“(A3)(A4)车”,从我眼前奔过。

  仿唐乐舞,更是美极了!庄严、华丽,与泱泱大风,突然又让我拾回自信,以此为荣。

  大唐,在长安,万邦来朝。中国伸开双臂,欢迎世界各国的文化,进入中国、融入中
国,才能有这样的泱泱大风。看着、看着,我竟觉得看到了一个古代的美利坚合众国。

  中国曾经远在美国之上!

  广土、众民、胸怀大志、脚跨欧亚!

  除却巫山不是云

  然后,我到了向往已久的杨子江。

  我们的船逆流而上。逆流、船速慢,反而更能欣赏两岸的风光。

  山壁常是从面前直立的,一直伸到云里面,里面有许多故事,随导游胡吹乱扯。

  四天下来,我印象最深的,不是长江三峡,也不是支流大宁河、小三峡,而是大宁河和
长江交会的一个小山城——巫山市。

  船停在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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