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高氏,贵贱的巨大鸿沟,虽然刘封不在乎,但是高氏也绝对不会让刘封冒着断送政治生命的代价来成全两个人的感情,她只是默默地做好刘封的女人罢了。
至于冯氏,那是毛荃从曹营解救回来的,后来一问才知道她出身不凡,原来是袁术的女儿。因为母亲冯氏被诸母陷害而死,她自小被养在平民家里所以才没遭难。后来逃难到荆州,却被曹军军官掠走。算起来冯氏的外公是大司徒,而父亲也算望族,也还能和刘封匹配,所以收为侧妻。因为冯氏对父族深恶痛绝,所以随母姓而决不姓袁。刘封一直只把她当身边的勤务员,也没什么感情基础,不过偶然的机会让冯氏怀了孕,她倒挺争气,一索得男。
本来都很沉得住气的孙夫人也火烧了眉毛,为了儿子她可什么都干得出来。想想也是现在她的丈夫已经名不副实,只有儿子是她的唯一。人类母性的力量,刘封是不能忽视的。刘封只好把冯氏寄放到黄叙家跟黄夫人搭了伴,而把孙夫人弄到自己身边。
刘封虽然有三个女人,但是两个能亲近都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当摆设的老婆跟着自己。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次刘林被刘备送了来,刘封非常高兴,也有了几分家庭的温暖。
“这迁都长安的事是诸葛丞相的意思吧。”刘封摸了摸自己的配剑,那是刘备赠送的,上面铭刻着“莫敌”两个八分书。
刘林说道:“父亲您说得很对。”
刘封点点头问:“陛下怎么看呢?”
刘林说道:“陛下让儿子转告父亲,迁都之事繁复无比,国家未靖暂不考虑。”
刘封看了看刘林说道:“听说你和诸葛乔颇为友好,不知道这个诸葛乔是什么样的人。”
刘林不知道怎么父亲突然问道这个,连忙说:“此人聪颖过人,但是锋芒毕露,文章虚华,不能任大事,还恐有早夭之祸。”
刘封哈哈大笑,人人都说自己的大儿子木头一根,却不知道胸中却还有点东西。
刘封存了考教的意思问:“你说说,我该怎么回答陛下迁都的事呢?”
刘林想了想说:“父亲当然要顺从陛下的意思,暂时不要迁都。”
刘封一笑:“毕竟还是嫩了点。”说道:“不,我正要上书,请求陛下迁都长安。”
“啊!”刘林大吃一惊,心里暗道:“怎么和那人说的一样啊!真是神人啊。”
第十节 老虎和羊
刘封看着儿子脸色有些不对,关心地问:“林儿可是有些不愈?”
刘林连忙跪倒:“儿子心中有一事不能不对君父讲。”
听完刘林的讲述,刘封虽然表面无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世间真有奇人焉。”心里却是波浪翻滚,杀机充塞。
当年,齐国权相田成子(田乞)的邻居高弥斯路看到田成子楼上看风景的时候叹了口气,便回家叫人去砍自己院子里那棵挡着田成视野的大树,中途却急忙命令人马上停止砍伐。家人不理解,高弥斯路说道:“上位者以不测驾御人下,田成子没说出口的话我却猜到了,这是凶险万分的事情,只怕我的头颅也要随着这棵数一起被砍掉了。”
自古以来人君都自诩甚高,最忌讳别人揣测自己的心思。那个杨修不是也没逃脱吗?在曹操最后疯狂的日子里,他被曹操找到了一个抄录训令错误罢黜,最后又被设计牵涉到谋反案里被夷三族。
刘封在清室接见了那位洞察人心机的霍山(在今安徽潜山县天柱山)隐士淳于述之。
“霍山野人见过梁王。”淳于述之只是一拱手说道。
刘封一笑,让他坐了下来。这个隐士一身褐衣,头上叠着青色板巾。人黑而瘦,看来生活不太如意。
“先生隐居南岳(衡山是在隋代起才被尊为南岳)多年,这次由犬子才知道先生大才,实在是封之过失。”刘封架起了小火炉,取出煤块小心地放进炉下。
淳于述之一看煤块,大为吃惊说道:“此物莫非就是‘劫灰’?”
刘封佯做吃惊问道:“先生识得此物?”
淳于述之小心地接过茶盅,喝了一口苦涩的茶汤说道:“当年孝武皇帝掘昆明池,下地二十尺见此物,众人皆不识,帝便问召东方朔。东方朔言有西域胡僧见多识广,或者认识。胡僧说道此为前劫之灰也。”
刘封问道:“原来如此。这世界莫非几经劫数?”
淳于述之有失望之色,但是仍然很硬气地说:“此乃胡教妖论,不足教化世人。”
刘封问道:“那么先生认为什么才能教化世人呢?”
淳于述之说:“治乱相替,兴衰循环。一乱必有一治。此乱世之治平,无非以乱制乱澄清玉宇,天下清平后以法范之,以礼仪教之。”
刘封说道:“如今天下分崩,澄清玉宇谈何容易。就算混一宇内,人心已坏,国家元气不再。”
淳于述之说道:“不然。”没再说下去。
刘封屏退诸人。
淳于述之说:“方今天下三分,民心思定而不得,正是雄主出世还天地一片清净的时候。”
刘封点点头。
淳于述之说:“我观察天下英雄能问鼎神器者不出一握之数。”
刘封作聆听状。
“北有曹丕,雄据天下之半,本是最有资望问鼎。但是看其人好文伪诈,虚礼嫌才,无天子气量,只是继承父兄基业。目下耽于酒色只怕天年不久。江东虽然忠义才俊颇多,但是孙权守成之主,刚愎自用,缺少机断,好利寡恩,不足为天下主。”淳于述之说道。
刘封点了点头。
淳于述之吸了口气说:“章武皇帝才胜光武,量比高祖,本是天下所归。可惜命运多磨,天不假年,目下雄心消退……”眼角偷看刘封,刘封居然不为所动,面无表情。
淳于述之干脆赌一把:“吾观乾象,有一大星正在皇帝本星侧,日渐光亮,光华压制帝星。皇帝三年内恐有不祥。此星正是殿下之命星也。”
“铮!”刘封手中多了把尺二的短剑,剑以长短各有命名,尺内曰毫,三尺内曰匕,三尺外才叫剑。剑中上品曰毛,此剑名曰“平齐”盖因剑首有花鸟篆“平齐”而得名,据说是殴冶子锻造,收藏在楚国内廷,后为上柱国项梁所得,几经转手落到了淮阴侯韩信之手。刘封从一个商人手里获得进献刘备又被转赐回来。
淳于述之眼睛毒借题发挥说道:“韩信不听蒯异之说,有未央之祸。君上不听淳于述之之言,异日未必好过淮阴。”
“我命在我不在天。皇帝乃天子之重,怎会如尔等术师所说。本王念你隐居深山,长途跋涉以至神智不清,暂收押内府。”随着刘封的一声令侍卫下把淳于述之像捉小鸡一样拎了下去。
屏风后面出来几个人。
盖肃愤怒地说:“这等无君无父的贼子,还请殿下枭其首以正视听。”
沈友想了想说:“臣请殿下杀此人。”
倒是关中都护马良没说话。
刘封摇头说:“留着活口还好说,杀了他更加说不清楚了。此等妖言,正好留他待他日妖言不攻自破方可息宵小邀宠之心。”
刘封拉着马良说道:“还请季常转告父亲,这里正筹备天子迁都,还请各位朝臣尽快下决心。天子入都,谣言自破,封也心安了。”
马良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告辞出府。
马良钻进了马车,马车里赫然坐着丞相左曹掾马谡。
马良把王府里的事情和马谡说了一遍。
“三哥,你看梁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啊?”马谡问道。
马良沉吟了一下说道:“看来梁王反心已定了只欠一个借口了。”
马谡吓了一跳:“他的妻子还在襄阳呢。”
马良一笑:“说句大不敬的话,妻子对于陛下和梁王恐怕是最不需要顾忌的。”马谡无话可说。刘备几次把老婆儿子扔一边,而刘封也是好几年不回家把媳妇子女丢一边不闻也不问,这两父子在这点上倒像得很,难怪刘备允许刘林去陪刘封,刘封吃软他不吃硬,明知道扣人质无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真是知子莫若父啊。
梁王邸。
“迁都?”刘封冷笑,“我倒是巴不得,他们敢来吗?”
沈友和盖肃相对而笑。到了关中那就是刘封说了算,他刘备到时候可成空壳皇帝了。现在一旦抽调刘封的军队,那就会给刘封一个绝好的口实。在关中,骠骑将军的印绶比皇帝的玉玺有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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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
刘备最近身体越发的不好了,甚至马也不能骑了,他是沙场老兵,三天不骑马心里总觉得欠着什么,正对着内侍大发雷霆。
内侍哪里敢捋章武皇帝的龙须啊。
“陛下!”诸葛亮远远地站住施礼。
“丞相来了,赐座!”刘备把扶着他的内侍甩开,“朕还没老到这个程度吧。”说着身体在颤抖,内侍赶紧用身体靠了上去,不让他倒下。
诸葛亮眼睛里闪动着泪花:“陛下一身系天下安危,还请珍重龙体。”
刘备一笑:“朕真是老了,一点小毛病要在以前还不照样带兵打仗啊。”当皇帝真是累啊,虽说是身居九重,国家纷繁,而后宫还有那么多妃子宫女要去临幸以便制造更多皇族血脉,延续大汉帝国的国运。
诸葛亮现在才是殚精竭虑,几乎很多国计民生事情都是他代表皇帝处理,还有太子禅的事情也是他在主抓,也是让他最头疼的事。
刘禅的表现不能说他不努力,但是人的才能有个限制,各个方面都告诉大家这个人不适合作为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但是刘禅是太子,他没得选择,退后一步就是万劫不复。而刘禅的主要对手又太扎眼,太厉害,就是刘备自己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不知不觉那个懵懂的崇拜英雄的小孩子,已经成为了一座大山,一座刘禅绝对无法翻阅的高山。
刘备常常梦到那承祥殿的帷幔拉开,御座上坐的不是刘禅而是刘封,刘备常被惊醒。
半梦半醒中听完了诸葛亮的汇报,刘备就问到了太子。
“太子现在正在学习《六韬》、《吴子》。”诸葛亮觉得现在有必要提前给刘禅上点军事课了。
提到这个儿子,刘备很是不满,虽然刘禅才十二岁,但是刘备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坚持到太子加冠,还有那个刘封现在的威望如日中天,除了他还能勉强压一下,包括诸葛亮这些人已经没多少办法来压制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