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悠扬的埙。
此时黎明的阵阵清风遮不住朝阳的帷幕,晨曦未谢,天便已大放光芒了,陈白起看着他沐浴在阳光下的侧脸,只觉耀眼生辉。
一曲埙结束之后,他方转过身,从正面看,他容貌端正而素淡,但着与生俱来的泊然空旷气息。
他目光似水上下打量了陈白起一眼,便负手点了点头:“汝是来参加樾麓雅集?”
陈白起见过他后,便道:“然也。”
“可知要考检?”
陈白起微微一笑,一副无害单纯的模样:“已知。”
“方才此处刚经一燕国士子。”他盯着陈白起面目。
陈白起一时不知他其意,便不‘乱’搭腔,静候其音。
见陈白起谨慎不接话,张师笑了笑:“他即兴于樾麓对赋了一诗。”
张师看着陈白起,今是的她特地换上一身湖绿‘色’的葛袍,外罩半臂敞衣,戴漆纱小冠,少年一身得体服装令其俊美得似画中之人一般,虽说论样貌倒差几分燕国那位,但气度却是不相伯仲。
他从一旁石台上递过一份简牍给她。
陈白起恭敬接过,摊开一看,只见竹简上写着:“开篷一棹远溪流,走上烟‘花’踏径游。来客仙亭闲伴鹤,泛舟渔浦满飞鸥。台映碧泉寒井冷,月明孤寺古林幽。回望四山观落日,偎林傍水绿悠悠。”
陈白起读完,只觉妙诗一道。
“可觉好?”张师道。
陈白起颔首:“自是好。”
张师冷淡道:“汝既觉好,那汝若自觉比不得他,便自行下山离去吧。”
并非张师要刻意刁难于这名少年,而是樾麓雅集之中近三月早已挤入各种风流睿督名士,这少年最后一日才来,若非一位才华超凡出众之人,若非比不得,又何必上山跑这一趟,徒生空虚挫败之感?
陈白起一听此话,表情略怔了一下,接着她想,她既已迈出这一趟,哪怕是跪着她都要爬至这樾麓山巅。
陈白起目光紧紧锁于竹简字眼,心想,若要即兴赋一道超过它的,必难。
陈白起问道:“可与它水品相等,不知可否?”
张师一听只觉这少年既无知又好笑,这作品的等级,全在他心中评判,不一样的诗有人处可拿高品级有人却只能拿中品级,这与心‘性’与契合度有关,亦与赋诗的技巧与情景有关,这少年如何能肯定他的诗在他这里,必然是与这一首相等?
“且听听。”张师道。
陈白起便道:“那焕仙便献丑了,悠悠绿水傍林偎,日落观山四望回。幽林古寺孤明月,冷井寒泉碧映台。鸥飞满浦渔舟泛,鹤伴闲亭仙客来。游径踏‘花’烟上走,流溪远棹一篷开。”
一开始张师听到“悠悠绿水傍林偎”时,便觉哪里不对劲了,在听了“日落观山四望回”时,便直接瞪眼,在听完整首诗后,只觉面皮‘抽’搐。
第307章 主公,山中先生忙着挖坑(2)()
尚可如此?
将别人所作之诗,字句倒转过来一遍亦可成?
这种离奇之事,还是张师第一次遇见。。 。
陈白起抿‘唇’腼腆一笑,朝他拱了拱手。
“见笑。”
张仪皱眉看了她许久,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挑她错处,这诗的确改编得不错,通顺无碍,若说她对,这
张仪想了想,突地失笑,这小儿啊他摇了摇头,朝她挥手:“这一关,虽说汝有些投机取巧之嫌,但能霎时通透至此,并且能够对文字敏感至斯,倒也并非一庸才,这关便是让你过了,过来写下诗,署上名便上山吧。”
陈白起颀喜道谢,应张仪之所要求,一一办成后便离去。
而张仪盯着竹简上的字,与其最后署名张焕仙时,表情闪过几分疑‘惑’。
这名字他怎生会觉得熟悉,却又记不起?
陈白起破了“才”一关,便继续往上爬,越往山上便越冷,陈白起感觉鼻子跟耳朵都被冻得麻麻地生痛。
她见四下无人,便搓热了手掌边按摩边温暖耳边,一边信步来到一片苍松‘挺’拔的山路旁,橇立着一方圆大石盘,石盘直‘插’入天际,一头接石崖峭壁,一头悬立于山中云雾之中。
陈白起探目而去,只见石盘中央有一人、一鹤、一琴。
十分高雅的组合。
同时,亦是十分装‘逼’的配备。
抚琴之人席坐着正对着陈白起,他微垂着头,阔袍似莲铺阵于地,外罩紫红薄裘,眉目雅逸,墨发半束于冠半垂肩则,全身无一饰物,素淡净然,一白鹤温驯依偎,琴音渺渺,犹似山中之仙。
当他听见有细微脚步声欺近,便停下拂琴,微微抬眉,端是眉如清秀,薄‘唇’淡樱。
“今日吾若令汝上不了山,汝可会气恼?”
他一开口,便是淡淡地轻嘲与冷谑,带着一种不好相与的气息。
陈白起止住脚步,人并没有踏上石盘,仍在山路上,她听这话,只觉得他这问话满满都是陷阱。
据说,这关是准备考“人品”。
若她答:气恼,便会被人指责气量小,若她答:不气,估计又会被指责满嘴虚伪与不诚实。
“先生,为何定认为我定上不了山?”陈白起奇怪地问道,一派稚懵之态。
既然怎么答都是错,那便干脆不答了。
乐颐挑了挑眉,朝陈白起一笑,只是那笑尚绽不及眼底,便如昙‘花’一笑,下一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脸冷若冰霜:“自是因为不喜。”
这回答着实任‘性’哪。
只是人家乃出题先生,自有任‘性’的资格。
陈白起道:“不知先生因何不喜?”
“自因你。”
“不知我有何错之?”
“你之错便是不该出现在今日、此处。”
“那若今日出现在此处的不是‘我’,不知,先生可会不喜?”
如此一问一答,一温和相询,一冷声相答。
乐颐倒是讶异这少年竟会这样一问,他手按琴弦,根根分明的指尖轻拨弦丝,似在考虑这个假设,最终他抬起脸,摇头:“不喜。”
“那敢问先生,无论是我还是他人,于你不过一介陌生外人,但你之喜怒却一直依附于一个外人,不知,先生你之心,置于何处呢?”陈白起问道。
乐颐的脑子被陈白起一下给掰到十万八千里的歪理还整短路了,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吾何时”
陈白起又道:“常言道,不以物喜,不以已悲,方可处事深远与有豁达‘胸’襟,而这样的心境方可平静,敢问先生现下可算平静?”
乐颐一下哑口,特别是被“不以物喜,不以已悲”这样绝妙的字句被她用这样稀疏平淡的语气道出,只觉气闷又讶异,他最终,只能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你”
“倘若先生不平静,便意味着先生无法秉持公平之心来对待考生,既是如此,你之不喜,我可否不在意?”
这种奇葩结论如何得来的?!乐颐直接目瞪口呆:“尔之话完全荒谬!”
陈白起并不被他的怒叱而变‘色’,只是平静陈述道:“先生你动怒了。”
乐颐瞪着陈白起,简直一时哭笑不得。
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啊,以往的考生都是被他几句话撩拨气得红脸跳脚,可今日偏让他遇上一个能将他给反气得半死的!
乐颐冷嗤一笑:“罢了,汝自当了得,句句有理。你且走吧,且让吾这等方才崴伤脚的伤者便这样躺在这处冷寒挨冻吧,看今日是否还会有考生人品上佳驮吾回书院。”
乐颐心中冷笑地想,这关考的便是士子的人品,他若想通过,便必然要被折腾的。
而陈白起一听他这话,便知道这一局真正要为难她的“考题”来了。
可问题是,这陈焕仙的身躯本就瘦弱单薄,再加上她此时‘腿’上有伤,哪里能背得动人,这一路上山道路崎岖,自己走上去尚且吃力。
可问题是,如果她拒绝,岂非给了他借口撵赶她下山?
陈白起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便小心地打量观察这位似白鹤一般孤傲又素洁的先生。
第308章 主公,我混出名堂便找你(1)()
陈白起突心生一计,便佯装一副真诚的模样,向其一揖,清音道:“先生,且让我抱着你上山吧。…。。…”
乐颐斜挑眉梢,一听这话,便是狠狠地皱起了眉头,他别扭地想,以往那些士子为表其“品行”皆愿背驮,毕竟两个大丈夫如男‘女’般搂搂抱抱地入书院何其有碍瞻仰,此子何以谈抱?
他不怕丢人?
他当即横眉怒眼地拒绝:“两个堂堂大丈夫,何以言抱?”
“可我弱背无力,却只有靠双手。”陈白起遗憾地垮下双肩,装完可怜,她却又道:“凡事因事制宜,比起先生的贵体安恙,学生宁可舍下****,亦要帮人到底。”
说着,陈白起便是面‘色’坚毅,如一个憨呆正直的书生,直看得乐颐眼角直‘抽’‘抽’。
这人还义正言辞地劝上他了?!
陈白起抡卷着宽大的袖子,便举步轻盈地踏上石盘,欺近乐颐之所,她先是一声请罪后,便绕过桌案俯下身,准备将‘腿’上“受伤”的乐颐给抱起。
乐颐薄‘唇’紧抿,手紧紧地按于琴案之上,脖子略嫌尴尬与别扭地缩了缩,端是以整副僵硬的身躯做无声抵抗,却扔挡不住陈白起的一腔“热情”攻势。
可怜,乐颐身形虽瘦,却也比“陈焕仙”这等末成年人要高上几分,这一抱,陈白起便被直接压弯了腰,她面‘色’一慌,脚步便是踉跄地晃动一下,竟将刚给抱起一半的人便给生生“滑”了下去。
陈白起见乐颐跌了个翻身,便连声致歉,便是又再接再砺地“动作”。
但乐颐却是不干了,他瞪着眼惊慌地使劲推攘陈白起的手,口中不住地喊她“住手”,而陈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