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起得知自己通过了徐老这一关,便再三称“是”,在报了点名册后,列位于新生中。
按说,“陈焕仙”本属寒门子弟,并且还有一腿脚不便,他的出众与拔尖少不得要遭人诟病,哪怕以后入学亦少不了麻烦,可如今她这一番在堂上与徐师对答,算是彻底在学生面前大大地露了一面,平添了好名声,亦让一些私下对她起龌龊心思的人瞧明白,她并非一好惹之虚流之辈。
“点名册”完成后,便是沛南山长来讲义,并且宣扬一些樾麓书院的主旨要章,规律德性之类的事宜,再之后,便是让书院老生领着新生去内务院领取入学衣服与日常用具相关配备。
并且新生还有三日休沐假期,可下山或者归家一趟,当然这三日也只够近处的学生回家一趟。
陈白起准备领完东西,便去找山长一趟,看能不能让他通融一下,让她将小牧儿亦一并给接上山来。
当然,樾麓书院门槛高,牧儿连字都写不好估计是进不了书院当学生,可牧儿好生好脚,来当个小小的书院侍僮想来并不成问题的。
领陈白起去内务院的这位看起来摸约不过二十,身材中等,容貌普通,皮肤偏黑黄,虽不丑但外貌却无可出挑的地方,但胜在性情十分温厚大方,言吐妙语惹人亲近。
“在下陆瑚,字子归,乃‘书学院’的学生。”
每一个新生都有一名负责的老生带领,而陈白起的这位老生便是陆瑚,他先打量陈白起几眼,便腼腆一笑,行了一个平礼。
陈白起回礼:“瑚兄好,在下陈焕仙,尚未取字。”
“哦,字不是唤白起吗?我记得乙老之前还跟我们提过你,他不是喊你白起少年吗?”陆瑚讶然笑道。
乙老乃“书学院”的先生,他自从看了陈白起的“盲书”后便念念不忘,自个也琢磨着来练时却无意间被学生给撞见,学生见先生蒙眼挥毫心中大感意外,便好奇上前一询问,在得知了缘由后,亦纷纷惊奇感叹,心生向往,而这一切缘由皆由这“白起少年”而起。
因此陆瑚知道“陈焕仙”在后,听闻“白起少年”在前。
陈白起在得知前因后果后,着实一愣,她心道,她本不愿再起“白起”这个字,却不想这还真是无心插柳了。
第334章 主公,只因相识不相认()
“陆瑚兄,你说你是‘书学’学生,敢问这樾麓书院共设有几门课?”陈白起微睁杏眸,一派好奇而纯良的少年征询的模样。
陆瑚见此一笑,一张普通的青年面容因此多了几分轻俊的颜色,他仔细给她讲道:“这一共有六大门,即‘声韵学’、‘国学’、‘儒家学’、‘道家学’、‘书学’和‘算学’。”
陈白起道:“那这选择权可是由学生自已作主?”
陆瑚略感无语地瞥了她一眼,无奈道:“这选择权自然是在学生身上,可这决定权却不是了。若想考入哪门学课的学生入不入得了这门学课师长的眼,那自是会被”
或许觉得自己这番**有吓唬新人之嫌,陆瑚怕这位新入学的“学弟”因此对选课有了负担,他便话语一转,赶紧又安抚几句:“别的不说,光凭今日白起与徐师的对答,想来徐师的‘儒家学’课恐怕是没有问题的。”
陈白起本亦不担心这个问题,或者说她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本以为她既是沛南山长内定的关门弟子,便是不必考虑其它学课,乃沛南山长亲授,如今想来是她想岔了。
她道:“那是否每位学生只能选择一门?”
陆瑚愣了一下,看着陈白起的目光多了几分揣测,估计是没有想过有人会这样一问。
他不选一门,难不成还想刚入学便选几门课不成?
陆瑚微皱眉,斟酌了一下用词,方道:“这倒是没有什么限制,但私下一般学先只会选择一门,先生们常言凡事多嚼不烂,一门学问尚不能精透,凡事雨露皆沾一点,便达不到上乘。”
陈白起看出来陆瑚心中如今大抵觉得她是这个人有些“人心不足蛇吞象”吧。
事实上陈白起的确怀有不可告人之“野心”,于是,她便不再吭声。
她也知道陆瑚是带着一种善意在劝她,莫走入歧途,哪怕她不苟同,亦不会当众反驳。
“多谢陆瑚兄教诲。”陈白起止步,朝陆瑚下礼。
陆瑚连忙托起她,神色再次恢复了弟亲友恭的和善模样,他拍拍她的肩膀:“哪里,白起客气了,其实一会儿内务处会给新生一人发放一份关于‘樾麓书院’的规章,有赏有罚,你且仔细背读,便会知道樾麓书院的事情,我这里亦只不过跟你随便聊聊大概,担不得你这般客套。”
陈白起朝他谢意地笑了笑,眼神愈发真挚感激,突然,她似想起一件事,迟疑道:“陆瑚兄,我这里有一事尚想请教你。”
陆瑚张嘴,道:“何事不妨直说?”
陈白起便直言了:“其实我在乡下还有一年幼小弟,家中早已无亲无故了,我一上山后他如今便是孤身一人在家,我我想将他接进学院安顿,不知此事可有难法?”
一听这话,陆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怜惜地看着她,只剩一年幼小弟嗳,看不出来如此洒脱而聪颖的白起少年竟有这样一个悲惨的身世:“哦,是这事啊,其实书院明文规定自是不许,但我好像听过曾经此事亦有开过先例,容许一些特殊情况的学生接济其家属照顾,不过这事估计得与山长、一门师长共同首肯方可行。”
陈白起这一听,心中便有了主意。
两人一边谈天说地,陈白起有意从陆瑚口中多探听些消息,便妙语巧言施展着舌烂莲花,陆瑚哪抵挡得住陈白起的世故妙趣,一路话来,便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倾囊相授。
“那这样说来,陆瑚兄估计今年便可出师啦?”
“上山七载夏酷严寒,终算是学习了些许先生的皮毛,然学无止境,我尚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此番只是暂得先生的应允可以下山回族罢了。”陆瑚谦虚地笑着摇头。
蓦然,陆瑚的笑声滞于唇边,眼神的一头线像被什么拽住,愣直直地看着一处。
陈白起与陆瑚说得好好地,见他突然神色奇怪,便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入眼之景却亦是令她一怔。
只见不远处大片扶桑(朱槿花),树高止四五尺,而枝叶婆娑,其花深红色,五出,大如蜀葵,上缀金屑,日光所烁,疑若焰生,只见一瘦骨嶙峋的白鹤身影点缀其中,日开数百朵,似与花期般朝开暮落般契合。
“相”
陈白起张嘴,下意识喊出一个音节,便立即警神缄言。
而陆瑚慢半拍地转过头:“向?焕仙在说什么?”
陈白起稳了稳神色,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只是不知在扶桑花处是何人?”
陆瑚一听,转过头,一向腼腆内敛的脸流露出一种对偶像的崇拜与向往道:“焕仙刚上山不久自是不知,这是咱们沛南山长请来的贵客,相伯先生。”
陈白起见陆瑚当是她“孤陋寡闻”,便顺着这个话题道:“原来是相伯先生啊,以往倒是听人将其能力传得神乎其神,却不曾亲眼见过,如今看来果然神俊风采之人啊,只是他看起来身体似不好。”
陆瑚皱眉摇头道:“是啊,当真是天妒英才啊。”
“他既然身体不好,为何身边没有一个侍仆服侍?”
“嗯这便不知了,不过据闻相伯先生曾经身边有一名相伴多年不离近身的仆僮,可惜啊年岁不大便在楚国没了。”
陈白起一怔。
他说的那个僮仆莫不是
楚国?
为何又是楚国?
陈白起掩饰住眼底的波动,尽量以一种寻常好奇的语气问道:“哦,陆瑚兄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陆瑚道:“说来也是因缘巧合,出这事的时候我正巧跟着先生历游到了楚国,当时嗳,总之这件事情闹得大,说来也是一言难尽。”
“那便长话短说。”陈白起顺势接口,或许觉得自己语气太过急切,陈白起缓了缓便解释道:“陆瑚兄,其实我一直亦是对相伯先生崇拜有加,难得千万分好运能够遇见一向仰慕之人近在眼前,哪怕因自身之微无法亲身拜访,亦想旁侧探知些许,只望陆瑚兄不介意。”
陆瑚倒是看出“陈焕仙”对相伯先生一事的尤其在意,他犹豫一下,觉得此事也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大事,方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这事我知道的也不甚详细,前年楚国可谓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在继楚灵王继位后,前楚王的嫡长子的尸体不久便被人找到,而相伯先生好似与此事有关,在楚灵王的追捕中,相伯先生的随身僮仆替他挡了一刀死了,从此相伯先生便与这楚国算是结了仇,接着他便去了秦国。”
陈白起听完,愣了好大一会儿。
楚先王的嫡长子?他怎么会死了,她记得她分明将那孩子安置妥当带走了,他为什么会死了?!
是谁杀了他不,不会是相伯先生的,亦不应是他。
他没有理由那样做不是吗?
心中虽然有许多疑惑,但陈白起考虑陆瑚一介外人知道的估计亦不多,而她再问下去估计会惹人怀疑,便收住了声。
只是,想起这件事来,她心底还是觉得有几分沉重。
陈白起其实一直不想再与过去有什么牵扯,其实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只因为她拖延一些时间去适应她已经失去了“他们”这个事实。
“走吧。”陈白起道。
“这不去打个招呼?”陆瑚眼巴巴地瞅着孤芳自赏的相伯先生,言语脚步却是踟蹰了。
难得遇上这样一个机会,他真有点控制不住想上前倾吐一腔热血崇拜的冲动。
陈白起犹豫了一下,她相信就算明处相伯先生是一个人,暗处亦绝对有守卫保护,她不想再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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