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卿稳下虚晃的脚步,见她目光发紧,便摇了摇头。
方才巫马重羽推攘那一掌见不得有多狠,但后卿并没有真气护身,因此猝不及防岔了一下气,但很快便又缓了过来。
陈白起见他方才还算红润的脸色再度白了,她眸色徒然变暗,她转过头对巫马重羽道:“你方才讲什么?我能做到哪一步?”
她顿了一下,笑了,但眼底却并无笑意:“你尽可拭目以待。”
虽然她不一定能轻松地干掉一个巨头,但是她若想让他不好受,凭她堂堂高级“巫医”难不成还没有办法了?
眼下陈白起已经算是破罐子破摔、百无禁忌。
此时她并没有身份上的阻碍,便不怕被人看穿,在所有人眼中现在的她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神、突降人群的姑子,这其中只有后卿知道她的部分秘密,她先前是一直提防着他,可此一时彼一时,她也顾不得暴露更多了。
巫马重羽听了她的宣战之言倒不似其它人一般心觉好笑、贬低与藐视她的决心,当他目光静静投注于一人身上时,莫名有一种干净与单纯的专注。
他本只来取后卿一人之性命作交易,如今却被她执意阻挠,他越不过她去,当然也不可能让她将人救走,玷污了他阴阳家之名声,因此她的命他是被动地要接手。
先前巫马重羽与后卿讲不愿杀人,这的确是实话,若非与孙鞅交易之物于他而言十分重要,他也不会特来这一趟,若非他的门人拿后卿无可奈何,他也不会亲自出手。
所以他才与后卿“交涉”了几句,接受了后卿的说法,不与陈白起计较她的“打扰之罪”,可明显她并不接受,还对他有了敌视之意。
这令他略有些不被理解的委屈,虽然从他那张表情失调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意味。
他敛下长睫,伞橼下垂,他淡淡道:“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他却没有直言下去。
而他讲得很轻,除了离得较近的陈白起与后卿模糊听见,其它人却是不知这句。
而陈白起与后卿却对此充耳不闻,只当他是在自言自语。
“你还能再布阵吗?”陈白起一手搀扶着后卿,一边凑近他耳语道。
哪怕这种时刻,后卿心尤淡定,他十分享受与陈白起这样的亲昵靠近,尤其是她主动的,他不由得眼角弯弯,玉逸俊容愈发勾人,他凑过唇,学她道:“交给我吧。”
嗳
陈白起扬眸看他,没想到她只开了个头,他便像知道她的打算了。
他与她似乎有种天然的默契,她不觉感到舒心,回以他一抹笑容:“虽然不知最终会如何,但你愿意与我一道”她转头掉向巫马重羽,收起了笑道:“让他们且看看,小看什么都别小看只剩一条退路的小人物。”
她忽又觉这话有问题,停顿了一下,想起人家后卿可不算小人物,甚至在九州还算得上是鼎鼎大名,她笑了一下,又悠悠又补上一句:“还有暂时落魄的大人物。”
后卿闻言,抚唇失笑,但眼神却宠溺又纵容地瞧着陈白起。
虽然不愿她陪着他冒险,但不可否认,若连死都能与她在一块儿的话,他心底到底是有一种隐秘的满足与快活的,他这人历来自私,难得有一人能满满地占据在他心底,因此他哪怕表面装得再无私成全,心底最黑暗的深处却是想勾缠着她一生一世在一起,哪怕是共赴黄泉地狱。
这话入了巫马重羽的耳,他只微微颦了颦眉,但也不觉得这话难听刺耳,只是他从中听出了双方不可协调的决心。
说实话,巫马重羽面对陈白起时要比后卿态度更和善一些,虽说谁也没在他身上看出两者的区别,但他能容忍她蹦跶这么久都不曾出手,便是一个证明。
“便从方才你救他的那一手,便不算一个小人物。”巫马重羽老实回道。
众人这时也蓦然想起,方才那替后卿挡下致命一击的似人非人,十有八九便就是这个不显山水的姑子弄出来的。
毕竟这里除了后卿就只剩她了。
“尔究竟何人?你可知眼下你插手的乃我楚国与赵国之事,何等后果尔可承担得起?”孙鞅在后疾言厉声道。
陈白起听到那道谈不上陌生的声音响起时,背脊徒然一僵。
后卿是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样,他知道陈白起的真实身份,自然也多少知道一些她与孙鞅之间的恩怨,他不忍看她难受,便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其实他更想将她拥入怀中,软言情语地安慰抚贴,可遗憾的便是眼下时机、地点都不对,只是一想到孙鞅曾对她的伤害,他一向暖意融融的眸色亦幽暗下来,森罗密布。
他想着哪怕最终杀不完眼下的全部,也唯独不能放过他一人。
陈白起感受到了他的担忧与心疼,便定了定神,咬牙沉锭下心中的翻江倒海。
她一直避免自己将视线看向孙鞅,因为她知道她眼中的杀意是掩藏不住的,如今绝非暴露自己的时机,然而当她听到他主动与她讲话时,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讥笑了一声:“赵国与楚国?呵,你孙鞅算什么,你一言便能代替楚国,如此,你又将你家主公楚沧月置于何地?”
这话不可谓是无礼至极,甚至有种挑衅、仇视的意味在其中,这令这几年几乎在哪里都是说一不二、受人仰视的孙鞅先是心中愤怒杀意腾腾,接着,理智过脑,却又是一疑。
此人他并不认识,可很明显她对他带着一种十分针对、又饱含私人情绪的敌视态度,在这方面孙鞅一向很敏感,不会辨别错误的。
并且,方才她看他的那一眼,总给他一种既熟悉又寒悚的感觉,只是他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里看过这种眼神。
想这么多也没用,他心道,有威胁之人除之即可,管她是谁。
到底是伪装的面具戴久了,孙鞅身浴杀人之际仍旧是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模样:“孙某能不能代替楚国一事便不劳你一小姑子费心了,你既已决心与那赵国逆贼一道,那便休要怪老夫牵连无辜之人了。”他假模假式的叹息一声,却难掩话中的浓浓杀意。
哪怕后卿死了,他也绝不会放过她的。
陈白起何其聪慧,自然一下便看透了孙鞅的想法,只是正待她想再说些什么之时,巫马重羽却动了一下身,挡在了她与孙鞅之间,隔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视。
很奇怪,他很介意他就在她身前,她却只与别人讲话,却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巫马重羽点额思索了一下,状似想通了什么一般,对她道:“其实我也很好奇你是什么人,只是眼下只怕你并不乐意主动道出,那我便只能换种方式让你自愿讲出来了。”
他不再等待,而是主动出击,他身形一动,便一化为二,一人原地撑伞玉身而立,一人则渡水扬掌而上。
巫马重羽从掌中幻变出之前的那一柄五色剑,它名曰——五行鲲冥剑,当五行鲲冥剑之剑色变绿,风气大作,刮起的狂气令陈白起的衣裙如水泛涟漪波浪扬飞,她眯眼一偏头,脸上的面巾险些被风给缠勾飘走。
她下意识抻手一抓,勉强捺于面上,她转回脸之际,便取出系统包裹中的“龙头锏”在地面狠狠一插,这时四周突然一片刺耳的如鬼在泣的尖叫声响起,令人耳膜发痛,头涨脑裂,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随即他们便看到一股无形的黑雾开始萦绕在了后卿与那名花裙姑子周围。
然而,哪怕遇上这样奇异的变故,巫马重羽的剑仍旧没有停下来,他的剑气绿光直接冲破了霭霭淼淼的雾意,准确无误地直抵陈白起的眉心,虽无明显杀意,但剑气凛然,当即便撕破了她面上本就摇摇欲坠的面巾,露出了底下那一张白玉小脸。
这是一副无法用言语能够准确形容的样貌,她容颜毫无瑕疵,虽似轻云出岫、秀雅绝俗,但气质却姿色天然,占尽风流。
看到她的真容这纯粹是一个意外,但巫马重羽这人历来并不注重美色,因此对方的容貌美丑并不会影响他的任何决断,他一眼瞥之便淡然收回,然而他的剑在即将对她的额头触皮之际仍旧嘎然而止,无法再移动半分。
因为他的剑身正被一只纤纤弱质的玉手给牢牢攥住了,没错,仅凭一只血肉之手竟可抵挡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要说这本身便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可偏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
然而比起这一件的出乎意料,却有着另一件事令巫马重羽更为震怔,甚至都令他直接忽略掉了手中的五行鲲冥之剑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姑子给徒手抓住了。
陈白起想凭一身普通血肉之躯对抗刀剑自然是痴人说梦话,因此她发动了“麒麟臂”,因此才能阻挡五行鲲冥剑,而正因为发动了“麒麟臂”,陈白起那一双乌黑双眸也变成了“黄金瞳”。
而那一双璨如流金般的双眸是如此地与众不同,足以令人忘乎所以地陷入痴迷。
第714章 主公,殒落(一)()
巫马重羽小时本是一双点漆墨瞳,长得倒是漂亮雪白,但他从小性格呆板而木讷,所以看起来少了几分机灵气,反而像是储窗柜中摆放的一尊精美的木偶娃娃。
后来是因为继承了阴阳家宗主之位,前宗主临终前按照祖例用一种秘法传功方导致他的一只眼睛变成了灰瞳,而平常雾霾般的灰瞳,但发动阴阳术之时便会盛光流溢,变成一种秘银之色。
而继承了历代宗主的异瞳后,巫马重羽的性格多少也产生了些许变化,他并非天生异色双瞳,所以一时并不习惯别人对他的瞳色过多探究,在很久一段时间他避讳与人对视,因为异瞳在阴阳宗人的眼中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尊贵与距离,而在世俗人眼中,它却代表着怪诞异类与避之不及。
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在这世上能看到另一双悖于常人的瞳色,他顿时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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