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知这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死讯,你可否替焕仙向主公跟丞相求个情,莫要怪罪?”
明着是让袁平求请,实则是在卖惨。
袁平哪里不懂这小腹黑的套路,他握拳掩嘴笑咳一声,没接她的话茬,便转向齐王:“主公,属下下迟,你的伤势可严重?”
由于陈白起先前给齐王的伤上药简单地包扎过了,也没再流血,所以眼下齐王的状态还算好,除了脸色瞧得出失血的不健康,但他那一身染血撕破口子的衣袍还是能很明显地还原先前的险境环生。
袁平一下便收了嬉笑的表情,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脸色一下便阴沉了,他攥紧拳头,手上的伤再次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滴落。
“焕仙已替孤上过药,无碍。”齐王扫过袁平身上的伤势亦不轻,若要说这里面谁看起来还算完整,那便只有苏放,他不谙武艺一直被其它人保护着撤离。
齐王目光扫过陈白起,眸光幽幽冶妖,含着光,透着深意。
陈白起一下便明白了,他这是让她出面来拉拢人心。
她自然也没有地吝啬拿出金疮药发散给众将士先就地医治一下伤口。
本来一千多人的精锐齐军如今只剩下不足九百,还都是奋力拼杀过来的,陈白起随身携带的伤药自然是不足的,所以先救治的是些伤势严重的,皮外伤则用他们自己携带的普通伤药品。
这时一众人都逐渐冷静下来,开始面对接下来的局面,这次群狼夜袭本以为是一次意外,但从“陈焕仙”口中他们却得出另一种说法,如此一来气氛顿时变成严峻紧迫起来。
众人分散坐下休整疗伤,齐王、苏放、陈白起与袁平等巨头人物则围成一团席地而坐,之前由于陈白起的突然出现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眼下冷静下来,也有精力关注点别的,比如陈白起身后多出来的这位寡言默然的壮汉。
他双手叠前,身着劲装胡服,背后披了一件黑披风,无发无眉,五官较中原人更立体深邃,如同刀刻雕琢,他神色漠然而木呆,没注意到他时只觉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哪怕他的身材昂丈七尺,可以在普通人眼中称得上鹤立鸡群,但一旦注意到他,便会觉得这人很难看透,他就像最坚硬的盾、也像最沉稳的山,寻常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苏放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个陌生人,拿小眼神询问陈白起。
陈白起知道巨的来处她的确需要跟他们交待一下。
“他是我的仆从,我救过他,所以他便跟着我了。”陈白起简洁地介绍了一下巨。
“他不是中原人吧。”袁平直接道。
这长相如此粗犷原野、皮肤古铜,一瞧便知乃异域那边族群的人。
陈白起知瞒不住,也不打算隐瞒,她颔首:“嗯,他是哪里人并不重要,我信任他,所以才留他在身边。”
她这句话的份量可有点重了,不说袁平闻言愣了一下,连苏放与齐王都诧异地瞧了巨一眼。
别看陈白起一副亲和好接近的模样,实则只要深入接触便知道,能让“陈焕仙”信任的人实则很少,即便是她亲自提拔的人,她都从不曾对人言信任二字,可想而知,她并非一个不谙世事、轻易能放下心防的单纯少年。
所以她所讲的信任,也便是真的值得她信任的人。
可这个人以往他们从不曾见过,也不曾从“陈焕仙”口中听说过,那只能是这段时日里才刚跟着“陈焕仙”,被她收为仆从,但没想到这短短的时日他便有本事令“陈焕仙”对他信任有加,这看起来憨头憨脑、沉默寡言的黑汉还真有本事。
不过齐王等人倒也相信“陈焕仙”的判断,于是便也没有过多探底她这个仆从的事情,既然是她的人,她也不避讳他,那他们也只能私下替她防着点,当着其它人的面自然还得顾忌她的面子,不好太过干涉抵触。
见他们将巨的事情轻轻放过,陈白起暗松一口气,便道:“主公,若狼群乃有人驱使谋害,这表示我们的行动一早便被人看穿,唯今我们最好去一趟苇沙河镇。”
齐王默了一下,他道:“可是只怕上山容易下山难。”
袁平愤愤道:“既然对方挖了坑让我等跳,又岂能轻易容我等爬出来!”
苏放眉心愁不展:“那群狼虽暂时被我等引开,但这种畜牲最懂得闻味侦查,只怕过不了多少便会找到此处。”
陈白起却道:“这些便交给我,今夜主公、丞相你们且在林中安心养伤。还有一事,主公可打听到这次负责去洛阳的队伍是哪些人?”
齐王看了一眼苏放,让他讲给“陈焕仙”听。
苏放道:“听说是个楚国老贵族,这人应是楚王信得过的,具体我们也没有时间去查探,这一路行来为赶行程,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陈白起沉吟。
楚国称得上老贵族的门阀世家子弟,有昭、屈、景、陈,会是哪一个呢?
无论是哪一个,看来都是个狠人物,想来这借粮是真,趁机请君入瓮一举团灭也是真的。
她道:“我们歇一夜,明早天一亮便下山。”
袁平见她一脸成竹于胸,好像已有主意,想着她以往的行事风格,虽年纪轻轻却行事沉稳而深谋远略,想以往那些曾看轻她的人都被打脸了,还脸都打肿了。所以他知道,这少年不容小觑,她敢一力承担,便是有信心万无一失。
但是这守夜的对象是一群狼,它们毫无人性,放她一个不懂武功的人,他不免有些迟疑:“不如还是多派加些人手”
“大伙都累了,也受了伤,好生歇着吧,我保证今晚不会有任何危险前来打搅。”陈白起打断道。
齐王的确感到疲倦了,他揉了揉眉心,一双优长的眸子透过虚光看着她,道:“你拿主意吧,只是别离孤太远,你得守着孤。”
袁平跟苏放两人一听,都面上讪讪,却没敢拿异样眼神朝两人身上放。
主公啊,你们这旁边还有两、哦,不,是仨活人呢,你难道已经情难自禁到连表面功夫都难得掩饰一下了吗?!
而陈白起愣了一下,低下眼拱了一下手:“臣领命。”
她的表情看不到,但从语气上听却没有什么特殊情绪,好像并没有听出齐王话中有什么歧义。
第731章 主公,你要背叛我吗(五)()
夜深人静,早已疲惫不堪的众人皆撑不住昏昏欲睡,崖顶被吹得噗呲的风苗光线邈邈,不敌月光清辉,洒落一地霜白。
陈白起拉起斗篷的帽檐,一圈白毛绒的帽檐衬得她的脸愈发小巧精致,她独自走入漆黑幽静的树林之中,一挥臂,“雾界”便笼罩住一方世界,夜色如今是最好的掩护,明日一早“雾界”才会随着日出而解除。
夜风吹得树叶沙沙响,如墨绿色波浪一波接一波摇曳,陈白起的衣袍鼓风隆起,草针摇晃倾斜,她身姿却笔直而静默。
巨挡在她身后的风口处,免她受冷:“女郎,夜冷,巨来守吧。”
陈白起道:“稍晚些时候你再来替我,另外还有事情我要想一想。”
巨高大的身影沉默了一下,嗫嚅道:“想楚王?”
陈白起愣了一下。
她转过头,好奇又好笑道:“你怎么会”猜到他身上的?
巨面摊着脸,他这人虽然不善言词,但观察力却是敏锐的,尤其是关于他家女郎的事情,他道:“女郎方才无意识在摸手腕那个地方以往曾戴着一串蜜蜡佛珠。”
那串珠子是楚沧月送给女郎的,自从她戴上后,每次想起与楚沧月有关的事情,她便会无意识地摩挲珠子,眼下珠子没了,可她还是没有戒掉这个下意识的小习惯。
陈白起一时哑口,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小动作。
她垂眸看向手腕处半晌,笑了一声,然后抬头望向在枝桠叶片缝隙穿插中,仿佛变得支离破碎的月亮,她也没有解释方才是因为楚沧月还是因为其它,她顺着这个话题道:“孙鞅本是志得意满想领一大功为楚,却不料客死异乡,他若得知孙鞅的死讯应当会十分伤心吧。”
巨看着陈白起,听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忧心这件事情,于是他只能根据他的想法,实话道:“其实在女郎离开的这些年,楚王与孙鞅的关系已大不如从前。”
楚沧月并不知是孙鞅设计害死的陈白起,当初的事情孙鞅因早有谋算,事先细无巨细地安排好一切,此事又牵扯了朝中大大小小不少要臣朝官,蛛丝马迹皆为下欺上瞒掉了,事后孙鞅又巧舌如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躲过了楚沧月的一切嫌疑与猜忌。
然而楚沧月虽被蒙蔽,却依旧本能地觉得事有蹊跷,开始疏远了孙鞅,两人的关系远不如当初陈白起在时那般信任有加。
所以当初楚沧月带着陈白起的尸首棺椁去寻找“寿族”一事隐瞒了孙鞅,而孙鞅这次领兵联和刺客盟与阴阳家设伏于赵军,也并没有事前向楚沧月请示允准。
陈白起意外地看向巨。
“具体原因巨不知,但孙鞅对楚王的确隐瞒了许多事情,楚王只是不计较,并非不知。”巨身为狄戎大将,能得知的信息来源亦不少。
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查出真相,但因着女郎生前对楚国的舍生忘死,他为完成女郎的遗愿,曾多次应孙鞅所求而援助于楚,如今看来他却是被孙鞅利用。
“孙鞅与楚沧月是有恩的,他们之间既有从龙之功,更有师徒共难同福之情”她笑了一下,语气微嘲:“世人对楚沧月的某些评价还是十分准确的,比如重情、感恩,他从不会主动怀疑身边的人,却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尤其是人心,那是最难揣测跟琢磨的。”
巨下颌一收,捏紧了拳头。
陈白起也不想再谈这件事情了,她收拾下表情,对他道:“你这样跟着我,只怕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