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它人听了沛南山长不明所以的问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件事情,表情一度变了又变。
莫荆也察觉到了四周的沉默古怪,便看向赢稷他们:“秦王、丞相,这是怎么回事?”
赢稷让人将雪地中的相伯先生搀扶回营帐后,便负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陈蓉”:“孤亦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白起知道所有人都等着她的解释,但她根本没这意思。
她动了一下,感觉关节像老化的齿轮发出艰涩的声音,她垂眸抿唇笑了一下,感觉到一股痛意在骨缝间蔓延,她表情扭曲了一瞬。
赢稷眼色一紧,欲踏步伸手,这时,絮絮如丝的黑雾出现,所有人的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
“哪来的雾?”
“怎么越来越大了这雾?”
突生异象,不免令人心生不安,莫荆立即护着沛南山长退后,却不想沛南山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阻下他的动作后,便从他身侧穿过。
“又何必追根究底呢,陈蓉只不过是来还一个愿罢了,如今事毕,自当归去矣”
雾中飘来女子细软而略带沙哑的声音,赢稷与沛南山长两人几步跨入黑雾中,却伸手不见五指,直到黑雾消散,他们发现之前站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赢稷绷紧了脸,挥起一掌便劈向石岩,顿时碎石尘灰四溅,众人一惊悚,只见他的神色阴沉得可怕。
而沛南山长方才的表现也很奇怪,他几乎是与赢稷同时行动的,他似乎对那叫“陈蓉”的姑子十分在意。
“发散人手去四周,搜!”赢稷道。
“是!”士兵立即应声。
稽婴看向赢稷,道:“她的伤势只怕”
赢稷咬紧下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陈白起其实并没有离开多远,她撑着破败的身躯在雪地上缓慢地走着,一路上血滴融在雪上,像拖曳着一条红色地毯。
她来到一处荒芜偏僻的空地,四周白雪茫茫,便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而一直维持的女身也开始慢慢转变成了男身。
陈白起睁着眼睛望着天空:我的意识应该快要脱离这具躯体了吧。
里系统:嗯。
陈白起:下一次,我已经没有自主选择附身对象的资格了,对吗?
里系统:你制霸战国的任务已经失败了二次,做为惩罚,你的一切都将从头开始之外,由于你强行透支这具躯体,精神力与血脉力量无法正常恢复,下一次复生,你将会被封存记忆,失去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切回忆,并随机投入可匹配的身躯,待渡过一段时日的虚弱期,方可恢复。
陈白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这么惨?
里系统:这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
陈白起知道里系统不满她这一次做的事情,的确,她或许狠心一点,没心没肺一点,也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但她这人向来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恩怨分明。她可以为了达成一件目的而不折手段,但正常情况下她还是想当一个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别最后混得像个畜牲一样。
仿佛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里系统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口舌,只继续讲明:系统曾经的辅助“主公人选”提示功能也将关闭,你需得自行判断选择正确的主公进行择主契约,倘若选择错误,你将任务失败。
陈白起:果然啊,这失败一次便加重一层难度,从一开始的入门级别,到最后就是地狱级别了。
里系统:所以别再失败了。
陈白起一身血衣静静地躺在雪地上,她望着天空,感知到视野越来越不清晰,灰蒙蒙的一片,不知是因为天空是这个颜色,还是她的视力已经开始衰退。
陈白起:这静静等死的感觉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啊
里系统:“回溯丹”的效力还有一刻钟。
陈白起:当“回溯丹”的效力完全消失,我要不是被冷死的,就一定会被活活痛死的。
里系统:有人来了。
嗯?
扑哧。
这时,一双脚踩着雪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感知力下降了许多,若非里系统提醒,估计她还不知道,缓缓地挪动了一下眼珠。
但却看不清晰,只隐约看到一截绣着竹叶的青衣下摆,还有一双厚底玄色鞋。
是谁?
这个时候,谁会在这里出现?
估计只是一个路过的陌生人罢了,看到有人躺在地上好奇地跑过来看一看吧。
陈白起是这样想的。
但这种想法,却在对方将她从雪地上扶起后,紧紧地拥入怀中后改变了。
“焕、焕仙”
颤抖得几近泣血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陈白起顿时如遭雷殛,浑身僵硬。
“当真是你啊”
接着,似乎有热热的液体滴在她面颊上,陈白起原先呆滞的脑子渐渐恢复了几分神智,她眸光复杂,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寻来了。
还有他那一句“当真是你”,这表示他在找到她之前便怀疑她的身份了。
可,他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先前她分明是女身的“陈蓉”,直到血脉力量维持不住,这才变回男身的”陈焕仙”。
他挨在她面颊旁,心痛到哽咽道:“你可知寿人族天生对血味便十分敏感,而我与其它寿人又有些许不同,我能辨得每个人身上血的味道,我记得你的,先前见到陈蓉时便觉诧异,为何她身上血的味道与你一模一样,即便是亲生兄妹相近的气味我亦见过不少,但尽管如此,都是不尽相同,唯你们”
“为师知道你有许多超乎常人所知的鬼神手段,万一我怕虽知荒谬绝伦,可心中仍旧一直揣揣不安于是,我便循着遗留的些许血腥味道寻了过来或许是天意,竟真让我寻到你了。”
第771章 主公,血祭(完)()
陈白起平静等死的表情终于龟裂了,她只觉脑袋一阵“嗡嗡”作响,浑浊视线内的一切忽暗忽明,她咬牙动了下僵硬如尸的手臂,凭本能一把挥开了百里沛南的手。
“走,别碰我——”
她挤出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因情绪涌汹得厉害,最终气竭而消音。
呼呼——
百里沛南却拉过她垂落的手腕,没怎么用力,虚虚一握,像带着温软伤感的纵容。
他目光流连在她苍白的面上,如水一般,清润而通澈,层层蔓延而上浸透,他道:“寿人族,生来便是可悲的,但若是遇上一个他愿意舍弃一切为之奉献全部的人,却也是幸之这些话,是那人曾说过的。”
他带着一种缥缈的怀念与复杂:“他说,他自出生懂事以后,便对自己这一族感到卑昧而敏感,长大之后,不敢信人亦不敢被人信任,活得越久什么都没留下,只剩满腔的怨怼与愤懑。直到他遇上了他的命,或许寿人的性命在这一刻便被赋予了一种特殊的意义,当重要的人生命垂危之际,别的人或许只能束手无策,唯吾一族,得天垂怜这些话以往我听过,也只是一笑而过,从未放在心上过,也不认为我生命中会出现这样一个人”
他顿了一下,低下头,才道:“但偏偏却是遇上了”
陈白起不想听这些,她额角青色的血管一跳一跳地,她睁大眼睛,喘着气音:“我不需要呼呼——走开,否则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她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可她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他捧起她半边脸,温热的掌心,冰冷的指尖,他挨在她面颊旁,面上漾着温软之意,但眸心却如顽石无法撼动:“你不会死的,山长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什么不会死在这里,她就要死在这里啊!
陈白起呜咽一声,眼角通红一片,可恨她如今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看着这一切朝着她最不愿意发生的结果走下去。
“山、山长”
直到久久得不到回应,她深吸一口气,怒道:“我无须你救——”
“我并非陈焕仙,我谁也不是,你放开我”
她的声音就像老旧的收音机,传达的信迅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她费力地抗拒着,却显然是无用功的,到最后她甚至自暴自弃地口不择言。
“你们寿人的命当真便如此不值钱吗?!我费尽心力方让你一族终不再漂泊无依,有一地可扎地生存,你身为族长之子咳咳不汲汲营生,让族人繁衍安稳,岂能随便为一人便如此轻易舍弃掉自己的性命!”
她终于鼓足了一口气将话讲完,力道虽弱气,但却咬牙切齿。
百里沛南抱起了她,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哪怕陈白起再轻也有几十斤,他抱着人后却是步履沉重地踩在雪上,他一步一脚印地朝前走去,直到来到一个藤蔓半覆的幽暗山洞前。
这期间无论陈白起怎么地讲,怎么地挣扎、拒绝、痛斥,百里沛南始终无动于衷,他抱着她矮腰走了进去,洞内昏暗一片,四壁漆黑阴冷,却是比洞外冰天雪地更令人浑身发冷。
百里沛南将人放在石壁上靠着,然后站了起来,陈白起如今视力已大不如前,她身体内的血脉力量已尽数拿来温养相伯先生的身体,五官衰弱,濒临死亡的她不过是一介普通人类。
当她听到黑暗中传来衣物摩擦窸窣的声音,她看不到他在做什么,直到他靠过来,带着一种淡淡体温馨暖气息烘偎过来,他伸手欲脱下她衣物时,她才半惊半疑地猜出他方才应是在脱衣服,如今身上只着一件薄软的亵衣。
喂喂,这、这是在干什么?!
她面皮僵硬着,而他的手已放在她的腰间,他明显迟疑了一下,有些难为情道:“焕仙,你是男是女?”
陈白起:“”不是,为什么要脱衣服,还有这个问题怎么答,她时男时女,亦男亦女。
她一急,脑袋也就乱了。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必须要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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