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难测天意难违,你强一分天便强上三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可是李修宜不但直面雷云活了下来,还做到了令天网开一面,足以说明他这个人的能耐。就算他确实因此落得不好的名声,他身后的一脉也会想着办法去保他的。
有人保,更多的人却想除,儒家内部都是这样,更何况是外界。
具体是怎么样的轩然大波闵回书院的学生们多数不清楚,但光是这些日子里走漏出来的风声便足以让人心惊胆战,就是不少与之毫无关联的俗人子弟听闻后也不免担忧。
好在闵回书院向来自由开放,旨精学深,关于外界对于李修宜本人言行的诋毁言论倒是没有冒出多少头来。
书院冷清是有,但不至于到了人情冷暖各自飞的地步,只是山长和副山长和一些平日授课的老师因故不在,所以显得有些颓败杂乱而已。
毕竟是位于近风暴中心的位置,覆巢之下无完卵,闵回书院依然能有半数子弟留住其实已经算是很好了,也有人心底存着一分干劲。
只要青山不死,总不用担心末路穷途。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晏横舟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坦言身份,主持大局。
少年人身姿不过是刚抽条的新竹尚显稚嫩,可偏偏越是在这样的重压下显得挺拔。
他是李修宜弟子的事情当初并未被刻意隐瞒,因此这段日子陆续来过不少人与他接触,有友来安慰,但更不乏敌者抛来的橄榄枝。
这些书院内的师兄都知道,也会有意无意替他裆下一些拜访,可是这段日子他确实是迅速地瘦了下来,原本长开还带着些肥的脸颊也凹陷不少,露出有些尖的下巴。
天地亲君师,儒家向来注重师承。受身份所扰,晏横舟承受的压力可以说是仅次于李修宜。
此前李修宜有意让他以赤子心读赤忱之书,行高远之道,因此在收徒后并未与他说多少与炼气士相关的内容。
晏横舟也随遇而安顺其自然,三年里面在书院里规规矩矩读书老老实实做学问,偶尔见到他先生那一脉的学兄也是客客气气打个招呼就走,半点不套近乎。虽然他是处在一个周围有许多炼气士的环境里,可这些算得上大好的资源却可以说得上完全浪费。
因为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晏横舟的眼底有些泛着青黑,他在这段时间里几乎像是被逼到了极点一样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完了所有能了解的东西,并在一些大概是友方来人的援助下对整个棋局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大概除了他现在境况不太明了的老师,谁也不知道他心中是如何想法。但压力能让人成长却是事实,在学兄学弟们印象中那个脾气很好软乎乎的少年几乎是须臾间便有了其师的一些风采,无论是采办还是处理弟子事宜都打理的有条不紊。
甚至他在了解完一个大概之后,主动继承了李修宜未完的残局,将一些可能存在的后手布置了下去。
他依旧没有任何修为,但却在不知不觉间拥有了让人信服的能力。
所以,当山长与路远处理完事情便急急忙忙赶回准备收拾烂摊子的时候,见到百废俱兴的闵回书院还是有些百感交集,尤其是见到带着弟子前来迎接的晏横舟之后。
在迎接完之后,晏横舟客客气气地邀请他们进屋详谈。
少年揉了揉脑门,神色隐隐有些疲倦,他对着两人行礼奉茶之后才开口,开口便是问左恒和歧县相关的事情,这其中就包括他自己。
在他的了解之中,歧县虽然不是成局之始,确实能够使局成局的重要一环。
他给左恒写了一封信,想了想又送了一副寓意新气象的春联,委托灵鸽送了出去。那时山长和路远就站在他的身旁,问他如此做法是不是太过孤注一掷。
“留得青山,小晏你不必如此勉强自己。”山长面色凝重,“有些事情我们来就好,按照你先生的意思你应该好好读书。”
晏横舟只是背着他摇摇头,将目光投出庭院之外。
那儿原本开着桃花,因为这段时间疏于照料没人维持,花已经谢了。
花谢之后会是结果。
“青山不必见我,是青山见我。”他说,转过身微微揖了一礼,“二位学兄如果能够抽身,就替我给她送样东西吧。”
他从袖中掏出一方卷得齐整的山水卷。
第212章 守岁()
晚间未到门外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不管穷巷是怎么样的地方,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年还是要过的。
对左恒来说过年几乎是已经成为一个久远的记忆,现在乍然自己也置身于这种欢快热闹的气氛之中,一时之间还难以转换角色。
她握着剑在院子里难得发了会儿呆,等到孙泉来喊人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想起答应了要去吃年夜饭的事情。
药材铺里的小饭桌上难得热闹,不仅是爷孙二人加上左恒,就连王端也在,想起他一早就说和家中不睦的事情,怕是早就做好了过来蹭饭的打算。
年夜饭自然丰盛,桌子虽然不大,可上面鸡鸭鱼肉一样都不缺,期间孙大夫还一直不停朝三个小辈的碗里面笑眯眯夹菜,样子看着有多开怀就有多开怀。
左恒平日里都是适可而止算得上饱就好,在此刻也难得多用了一碗饭吃得有些撑。
桌子是她和王端一起收拾的,鬼机灵孙泉则是按着她爷爷不让动,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捏肩捶背说吉利话。
饭后老人从兜里面摸出了三个用红纸包好的小包,往年她收到这个一般是过了年好几天过来交药材的时候被硬塞收下,今年却主动接了过来,朝着老人说了声谢,又学着孙泉那样说了两句喜庆话。
她是真心希望老人好,但是漂亮讨喜的却说不出来,只能照葫芦画瓢。
而且左恒估计老人是把王端当做孙泉的青梅竹马看了,所以才特地多准备一份,算是长辈对于小辈的一点祝愿。
她难得在药材铺待到了大晚上,期间听老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情,没有多少感同身受,但也没有觉得厌烦,甚至想要再多听一会。
好像因为过年的缘故,左恒觉得自己没有平常那么说做就做特别果断了。
不过虽说如此,她还是没有留下来住,而是在告别之后回了穷巷。吃饭归吃饭,不管怎么说,年还是要在家里面过的。
回去后左恒没有练剑,算是过年给自己的一个放松,她躺在床上闭着眼也不睡觉,只想静静等到过了子时,子时准的时候会有人出来放鞭炮,听鞭炮声就可以了。
过了子时她就又多活了一岁,又长大了一岁,向来泉下的爹娘也会高兴。
说来奇怪,她在外面过了三年,虽然地方不同但习俗类似,可听人家放炮过年的时候却完全没有类似愁思一样的东西,别人的事情就是别人的事情,和自己一点都无关。
想来想去,左恒决定把这归结于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而自己现在恰巧在歧县,在家中。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经历,在家里总归是安心的。她有些模模糊糊地想,准备就给自己这么一天的时间浪费,第二天起来依旧要早起练剑,依旧要走在变强的道路上。
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左恒听见了敲门声,她惺忪着眼跑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人之后浑身抖了个机灵,整个人瞬间又精神了起来。
门外好月如水,月下站着个眉清目秀气矜淡的少年,少年手上拄着拂尘,一副无悲无喜的方外模样。
是王泽。
左恒瞬间警觉,下意识就想抬手把天下式召出来——那日和无刀一战之后用来隐藏天下式的布条就不知遗失在何处,为了不那么惹眼,天下式被她放在家中,平时只在腰间系上正大光明。
王泽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言简意赅,“我不想来。”
左恒看着他,默默道:“我也不想看见你。”
她对这个便宜师兄没什么好感,甚至由于对方态度使然下意识有些讨厌,所以想也不想就呛了回去。
“你来干什么?难不成回来过年吗?”
王泽摇头,态度冷淡得可怕,“生养之恩已还,其余和我没有关系。”
左恒又有些说不出话了,不知道该不该指责他冷淡无情,又觉得要是指责了自己也站不住脚,毕竟在许多事情上自己也没有正常人那样的热情。
“。。。。。。你来找我有事?”左恒问他。
王泽点头,伸手朝空中一探,摸出个东西抛到左恒手上,“他让我来送的。”
这个他是谁,即使王泽不说左恒也心知肚明。
赶在这个时候送,是准备当压岁钱吗?左恒盯着手上如同卵石大小的青褐色蛋神色莫名,一时也摸不清自己的便宜师父脑壳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能师父过年给徒弟压岁钱很正常,可是此前明明都没有什么联系,见面的时候也是唇枪口剑,怎么好端端就送了个。。。。。。蛋?
“放水里,我走了。”王泽转身,似乎连一秒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留。
左恒叫住他,“等等,你先别走。”
少年脚步一顿,硬生生扭过头,给了她一声轻哼。
“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李修宜或者是我的事情吗?”左恒开门见山,“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王泽原本扭过来的脖子又扭了回去,丢下一句无可奉告后留给她一个高冷的背影。
左恒嗤了一声,不过她也没抱多大希望,算不上又落差。她捧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蛋准备回屋,一个转身,原以为已经走出老远的王泽不知道怎么回事又站在了她面前。
“有人要来,我一会走。”他丢下这八个字之后,像是门神一样站在了左恒的屋子前,弄得左恒进去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只好回屋套上外衣把蛋放好,提着天下式和他一起在门外站着,像是两个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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