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恒削断了那搭在他肩头的白骨手臂,整个骨架也随之从他身上散了下来。
左恒拿手肘捣了捣他,“没事?”
晏横舟含泪点头。
方才他站在原地,突然有东西拍他的肩膀,一回头就看见黑洞洞的两个眼骷髅,里面还闪着蓝色的鬼火,内心的惊吓可想而知。
偏偏还动弹不得,更是出不来声。
也就是左恒来了之后,他才感觉自己能出一点声。
左恒打量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是本人之后从袖子上撕下一小块布,裹着快要燃尽的小半截蜡烛递给了他,自己则是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别松手。”她压低声音说道,“不然我等会误伤你就不好了。”
“啊?”晏横舟不明所以,直到看见了和他长相一般无二的人。
“这个庙里的神像。”左恒言简意赅,“变成你的样子想向我讨剑。”
晏横舟顿时戒备,却听左恒对变幻做他模样的无名神像道:“现在你能说明原委了。”
神像用晏横舟的样子缓缓开口道:“既然两位跟脚不凡,我也就不多赘述了,就说说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
晏横舟心道你哪看出来的跟脚不凡,却不知道神像因为左恒手上蕴含充沛雷电的剑投鼠忌器,不敢轻易近身,故而想要直接附身在他身上,借用同伴身份骗来
只是他的算盘虽好,却在附身的时候遇到了大麻烦,更是险些脱不了身。
晏横舟不但身上有古怪,背后背着的那个卷轴更是有某种奇异的吸引力一般,紧紧抓住了他,不让他离开。
如果不是他及时抽身,现在怕是已经被吸进去,不知生死了。
虽然眼前的两个小童,一个是普通凡人,一个顶多算是迈进了炼气士的门槛,但仅仅凭借他们身上的这两样东西,就已经让无名神祗十分忌惮了。
可以说,他是冒着巨大的风险现身的。
冒着巨大风险现身的无名神祗长叹一声:“我是这个庙里供奉的土地神,时间太久了,修为也不够,早就忘了自己生前是什么样的人,有意识开始,他们就已经在供奉我了。”
“村子虽然不大,村民却都十分和善,对我也足够虔诚,等我有了力量,他们来找我看病,找我求雨,我也都做到了。”
“他们越来越信我,我也越来越强大。”说到这里之后,无名神像久久不再言语,只看向破了个大洞的庙门,朝着远方出神,好似在追忆那段可以称为辉煌的日子。
左恒不是晏横舟,不吃他怀柔的这一套,只平静道:“你说你的村民是瘟疫死的,但是你又说你能治病,这不是矛盾吗?”
“瘟疫不是小病小灾啊。”无名神祗凄然一笑。
他拿晏横舟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是很能适应。
“我只是被十几二十户人家供奉的小土地神,哪来那么大的本事能治瘟疫这种定人生死的病,哪怕是村长把全村的人都聚到一起向我祈求,也只是徒劳而已。”
“怀着对一直供奉神明的怨恨而死去,这个村子成了鬼村,而被供奉的神明也在岁月的消磨中逐渐失去了力量,由能够制衡这个村子的怨鬼到力不从心。”
说完这句话之后,无名神像叹了口气,身形有一瞬的模糊,“这就是我的故事了。”
他苦笑道:“所以,可以将你的剑借给我,让我吸取一点里面的正雷,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不让这些怨鬼再出来害人吗?”
如果换做具有悲悯心的一般人,大概已经把剑递过去了,如果晏横舟没有那股近乎诡异的直觉,也已经撺掇左恒把剑递过去了。
可是晏横舟敏锐觉得有些不对。
他不着痕迹地握紧了左恒的手,向她传递信号。
谁知左恒异常直接道:“不行,我不能信你。”
“你说的故事很好,可是你既然生前连疾病都无法治愈,在他们死后变作你说的怨鬼之后,为什么反而有力量能牵制他们?”
从一开始,左恒就没有相信过这位无名神祗。
试问,如果他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是良善,又怎么会在一开始就显得不怀好意,想要把剑骗走呢?
好人不会这样,套用一下,好神也同样不会这样。
神祗一时哑口无言。
过了好半晌,他才诡异笑道:“你们信了更好,不信也没关系。”
“现在,你还有力气吗?”
左恒吞下了那颗一直被她压在舌根的小药丸,反问:“难道就只有你一个人在拖延时间?”
话出口她才觉得不对。
丹药确实有效,她身上的疼痛是减轻了不少,但那股无力感并没有她如愿那般也随之消失。
“怨气这种东西,是普通丹药能消弥的吗?”无名神像招了招手,原本倒地不起的怪物缓缓怕了起来,“同样,怨鬼怎么可能也这么容易死?虽然你的剑很厉害,但你毕竟不是那些五六境的大练气士,怎么可能杀死怨鬼?”
“你们一开始就是一伙的?”腹背受敌,左恒身上冷汗流了下来。
“故事是真的。”神祗森森笑道,“但土地神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好神啊。”
庙外风雨声又大了。
晏横舟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
这时庙门被大大方方推开来,有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
“看吧渺渺,我就说这里没多大变化,庙也是咱们遇见的那个破庙。”
第66章 一对剑仙()
开门的是个男人,身材高大,双眉极浓,眸有寒星。
但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红裤腿。
在他那只有力的大手推开门后,不仅是左恒三人看清了他,他也看清了门内情形,有些错愕道:“啊,有人,是在下失算了。”
“不过还是有点像我们当年遇到的样子啊。”男人摩挲着下巴,扭头看向身后站着的人。
他身后站着位翩跹如莲的少女,裙裾很短,仅到膝下,袖子也不似寻常女子的窄袖,而是形如鹤翅。
二人身后都背着剑。
“我还记得你突然跑过来要找在下切磋。”男人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两指虚虚一戳,从地上爬起不久的那头人形怪物瞬间四分五裂,化作数道黑烟遁入地下,“在下那时候还在拿这些杀不尽的玩意试验新招呢,你就跑过来,二话不说就拔剑指着在下。”
被称作渺渺的少女啊了一声,“之前就听说你很厉害,刚巧遇见了而已。”
“你那个时候还不大爱说话,在下一开始以为你是那种长相比较柔弱的男孩子也不奇怪啊。”男人小声嘟囔,朝前走了两步,看向左恒,确切地说是看向手里的剑,“有点像你诶。”
原本算得上气焰嚣张的无名神祗在看清男人的脸后迅速后退,只想迅速回到那座残破神像之中。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在他刚刚掌握村子里的这些怨灵,周围还是一片鬼气的时候,这个男人也是这么大大方方得走了进来,一遍又一遍地斩去那些怨灵,让他元气大伤,修养了近百年才缓过来。
怨灵是杀不掉的,只能度化。但不代表被反复摧残之后怨灵的力量不会变弱甚至是消失,只能通过漫长的修养来恢复。
在无名神祗眼中,这个突然推门而入,相貌只能算上是小帅的男人比所谓的大妖怪还要可怕上百倍,他连挣扎的心思都没有,只想在男人想起来他之前快点躲好。
只是他迟了不止一步。
刚转过身,他就被紧紧束缚在了原地,而原本还在门外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剑插在了他的胸膛里。
“在下曾经说过,你再害人,必定会将你诛杀。”男人严肃道,“原本留你性命,是因为想让你坐镇此地,制衡恶灵,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仍是一丝向善之心也无,甚至更加为非作歹。”
无名神祗顿时跪了下来:“上仙明鉴,我真无害人之心,不过是想要借助他们手中蕴含正雷之力的那把剑恢复力量,情急之下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就已经砍下了他的头颅。
尸体倒在地上,没见着半点血迹。
晏横舟看了看尸首分离的“自己”,下意识就摸了摸脖子,松了一口气。
左恒捏紧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男人这时已经走向了神像,“虽然不知道你是与邪流为伍之后身上还有那么些香火功德不散的,但在下既然说过,就一定会办到。”
他提起剑,重重朝神像砸去,一下,神像纹丝不动,身上金光黯淡大半;二下,金光如镜般四分五裂。
等他砸到第三下的时候,一个面貌模糊的黑色小人从残破神像中脱身而出,苦苦哀求。
男人没有理会,只将剑砸了下去。
三下,残破神像彻底破碎,扬起一阵尘灰。
“在下之前只是给你改过的机会,不是真的没办法奈何你。”男人平静道,随即朝着站在门外的少女招了招手,脸色也瞬间变换做一副轻松模样,“渺渺,快进来躲雨。”
门外双袖如鹤的少女点点头,走向他,衣服上银饰相撞的声音异常清脆,“等会我们一哈去哪里?”
“去我们后来遇见的地方啊。”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堆木柴,燃起了火,甚至还热情招呼左恒二人坐下烤火。
左恒注意到他们虽然是从雨里来,身上却没有一块被雨打湿的地方。她点头谢过了男人的好意,拉着晏横舟做到了稍微远一些的地方,这才开口道:“多谢相救。”
“要不是他做事流汤滴水,你们今天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少女坐在了男人身边,也伸出手烤火,“对吧,莫道?”
被叫渺渺的少女喊做莫道的男人挠头,“后来就把这件事情忘了啊。”
“那个黑色小人不管吗?”左恒问,有些担心在男人和少女走后他会不会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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