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先生拿琴。”方宴冲着一名士兵大喝了声,为舒良做出了决定。
舒良扭头,盯着方宴的一双眼睛摄人心魄,片刻眸子的神采又收敛而去,变得悲伤。
片刻,长琴被士兵送到舒良的手上。舒良盯着长琴迟迟不取,沉默之间,他闭上了眼睛。自古天意高难问,动情方催人老,难下决断。
“舒良。。。”伊莞儿轻轻叫了声,背转过声去,走到门口仰头望着天边一卷残云,眸子清淡动人,“若相知,请为我送别吧,我走不了,也不想走。。。。不要再为我难下去了。。。。”
舒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伊莞儿的背影没有说话,从士兵手中接过长琴,直接盘膝坐下,一手压住琴弦,缓而鼓之。
琴韵悠悠然然,犹山边黛风拂面,宁静自然中透着逍遥之味。在众人沉浸在宛若缥缈云雾的琴声之时,舒良压住琴弦,由泛声绵绵,右手一稔一扫,其声骤然激扬,刚健有力,如逆流而上的轻舟,激流跌宕,俨若狂蛟怒吼。
韵势渐缓,舒良十指慢抚作流水之声,轻舟渐过,琴音骤降。
站在殿门口的伊莞儿抬起了手臂,右手轻挡在额头上,微微挡住倾斜而下的阳光。她眯起了眼睛,双颊的梨涡慢慢荡漾开,“与君相知,实属我幸。”她微微的扭头回去,看着盘膝而坐的舒良轻轻的笑开,左手举剑,一拉一搓,血花喷涌而出。
舒良食指压弦,泛声绵绵,他看见倒在血泊之中的伊莞儿,站起闭眼,沉默之间,他气势再起,摔琴绝弦,大步跨出大殿。
跪拜在地板上的郡守神色泫然,他头抵在地板上,大叫了声,“莞儿!”咽喉传出哽咽的啜泣之声。他虽和伊莞儿结下姻缘,可两人终是路不同之人,亦不相知。
方宴和项一鸣两人互看了一眼,项一鸣摇了摇头,叹气,“舒良摔琴绝弦,知音已死,他此生恐怕再无鼓琴的可能了。”说到此处,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伊莞儿,心里又莫名的觉得惋惜,看了眼身侧的士兵,“厚葬她,墓碑面对洛城。”
说完此话,项一鸣也不愿在大殿中长留,转身离开。
后世的大虞王朝的诗人王歆在两百多年后,从伊莞儿的墓面前骑着老马而过,面对着这个虽是柔肠,但有铮铮铁骨的前人。这位诗人不吝赞扬之词,赋诗一首以歌颂伊莞儿的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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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一 无翼之穹 五十六()
华清城破后,舒良以方宴为前锋攻伐安华。【。aiyoushenm】后方醇和在江油招兵买马,以彭楚占据的凯丰为眼,后据雁门、天水几郡。
【安华郡主城】
两个核果在掌心中摩擦滑动,一个年约四五十的男子端坐在一张梨木上,端起了桌子边角上的茶,眼神如鹰隼般犀利,“华清、安华、凯丰虽呈三角之势,可东北方的华清可没有地势可依托,洛城兵至之时,我必须为江油获得足够多的筹码才是。”他话顿了顿,看着两边各站着一个银铠青年,“凯丰后方的郡县之所以还未大举攻伐,是因为代郡、乌阳几郡的拖延,可随着洛城大军将至,他们也托不了多少时间了。”
“父亲,为何代郡和乌阳几郡不率先起势,这样会让我们安华轻松的多。”右侧的青年蹙了蹙眉,“若江油后方几郡都沦陷,我们安华周边的郡县必然势急,这样我们也好将醇和先生的计策施展下去。”
“那群老匹夫,安逸二十载,现在要让他们立刻就站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男子嗤之以鼻,鼻腔发出轻蔑的笑声,“二十七郡守中还保持着和徐州商盟联系的不过十位,他们老了,家族的人也多,胆子也小了。”
“那父亲我们是不是也要做两手准备,凭借我们不可能”
男子把目光瞪了过去,掌中转动的核果已经停止。男子另外一侧的青年给对方使了使眼神,说话的那人话语一顿,赶紧的低下头去。
“胡家的人不会退出幽明!二十四年前,我本应该和樊将军一起保护世子杀出重围。今樊将军逝于他乡,若我舍弃幽明,到死时有何面目去见他。”男子怒目圆瞪,“歆儿,作为胡家的男儿,你怎可萌生此般的念头。”
被训斥的青年目光露出了片刻的挣扎,渺茫之举并不是明智之人的选择。
“歆儿!”男子再次语气生硬的吼了声。
“孩儿知错!”被训斥的青年低下头,挣扎的目光渐渐缓和。他们的家族忠于前越王李惠,这是烙在自己血液中的事情。无论是出于‘忠’还是‘孝’,胡歆都没有太多的选择。
另外一个青年见此,他心里暗自舒了口气,“王城方向的大军将在赵将军的率领下最迟十五日到达安华,到时候,安华一郡必然不保。父亲,是不是应该将娘亲提前”
“不用,到时候一起撤离,这是殊死一搏,我们周边的郡县必然在暗中观察着安华,这个时候的一点小动作都可能影响局势的发展。”中年男子抬起手打断了青年人的话,继续补充道,“宛城几郡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了吗?”
“目前只有广陵一郡答应了我们的部分要求,愿意为我们安华供给部分粮草与武器。”青年回答,“也许攻下华清的敌军”他话一顿,在自己父亲怒视的目光下,干咳了几声,“他们如果前来,也许形势会好点。虽然我们的要求不能完全得到实现,可我们需要的,大部分应该可以得到。”
“嗯!”男子点了点头,缓缓的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看向华清的那个方向,“华清得到的武器和粮草应该往后移了,在大战完全爆发开前,我们必须要争取到足够的筹码。这个另类的‘苦肉计’不知能否收到该有的成效?”
他背后的俩个青年盯着他的背影,扭头各自看了眼,一个耸肩;一个抿嘴没有说话。
在舒良的计谋下,项一鸣向外宣布两万大军聚集于安华,一边留守部分的士兵镇守华清,一边往安华进军。
宛城几郡在项一鸣领军前行安华之时,他们内部出现了分歧,部分激进派认为该乘项一鸣领军前去安华之时,派军迂回朝后取下华清,再与安华前后夹击项一鸣所率领的大军;而另外一部分保守的老将却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们经历了越国二十四年前的“萧墙之乱”,在他们的意识之中,他们并没有完全相信安华郡的胡建,担忧此番恐又是诱兵之计,应从长计议。
此时此刻,项一鸣和舒良两人骑着战马从崎岖的山路上而过,不见一路紧随的方宴。
项一鸣摸了摸马鬃,右手上有道狭长的伤疤,华清城池的战役取胜的并不容易,招抚了华清的士兵和临时招募的佣兵和农民,他们如今可调配的也不过一万人左右。
舒良背挺得笔直,目光定格在远处。他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样,目光永远放在远处,没有人知道这个用计如神的病弱书生心里在想什么。
“将军担忧吗?不可预测的发展带来的恐惧是会让人忘记呼吸的。”舒良松了松抓紧缰绳的双手,扭头笑了声,“据说洛城来了十万大军,赵将军可是战门之人,我这斩龙之锋倒是遇到厚盾了。”
“人多的话,他们的速度可快不了多少,对于如今面对的局势是件好事,不是吗?舒良兄。”项一鸣神色不变,语气平缓,“到时,愿为先生的斩龙之锋破此厚盾。”
呵呵
舒良笑了起来,虽然项一鸣的语气不急不缓,可对方的目光还是向他说明了一切,战门第一期的学生之子……项一鸣终于是迎来了和老一辈在战场上的对决。
在二十年前,面对极少收益的战役,越王还是在楚国的请求下派出了正直芳华的赵无可领军跨过隔依之岸,加入五国围攻周国的战争之中,拉开六国灭一国的大战役里。
也是在最后的战役之中,同为战门第一期的学生……项珂死在了赵无可的手中。
那场战役中,周国大军被围,项珂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一人持刀跨马,以夜幕下的草原为背景,面对着对面支起的无数火把以冲锋的姿势冲向越国军队的方向,咆哮的吼起,“金戈折戟铁蹄依旧!”
处在越国军队前方的赵无可以复杂的神色看着自己的小师弟,他默默的探出了一只手臂,轻轻一握,往前一拉再缓缓松开,“依旧!”随后拍马而出。
“那有劳项将军了。”舒良收起了笑,一人策马前跑,远处已经出现了城墙的模糊轮廓。
安华郡快到了
三百零二 无翼之穹 五十七()
安华城池二十里外营寨刚刚搭好,方宴背着双手从临时搭建好的木栅栏处走了过去,驼着背用脚戳了戳地上的一个小土包,以此消遣着自己少有的闲暇时间。
“方将军,前方的斥候来报,项将军一行人来了。”一个穿着皮革的士兵小跑了过去,背脊略微佝偻下去说着。
土包被踩平,方宴咳嗽了声,扯了扯被风刮起的衣袍,瞥了眼那位士兵,淡淡的开口,“带路。”
士兵转身,在营寨的南面,舒良翻身下马,看了眼塔楼上背着硬弓的士兵,又回头看了看比他晚到的项一鸣,“方将军似乎比我们还要放松,一切显得井然有序。”
“他毕竟是个老将了。”项一鸣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交到一个士兵的手上,缓缓地向舒良走了过去,“华清如是无人把守的话,可不是件好事。”
“醇和公子会尽快的赶去。”舒良看向前方,那儿有一个披着铠甲的人影正缓缓朝他们走来。
项一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他从身影中看出来者是方宴,长眉挑了挑,“你这次的计划是什么?”
“呵呵,项将军,你应该知道,如今可不是什么蓄水期,就算我们拿下了安华也没什么意义。再者一旦采取水淹郡城的计谋,必然会让越国民众寒心,这也是安华郡城胡建迟迟不走出的原因,他的用处已经到关键时期了。”舒良云淡风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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