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如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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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棠如炽-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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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日,一老一少将这宅院打理得窗明几净,却仍然不见陆湛归来。再加上米粮已经吃完,两人决定次日去古田城里买些东西,顺带打听一下,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有道是山中无甲子,这一老一少在惠山小院中与世隔绝的几日,却不知这外面的世道已经天翻地覆。

    梁王起兵,借着谢晗被害的由头,满天下地嚷嚷要“清君侧”,圣人龙颜大怒,调兵遣将,垒齐兵马,就要收拾这个早就看不顺眼的异母弟弟。

    谁知自家儿子们更不争气,还未出兵呢,各个皇子就觉得领兵这件事,大有文章可做,谁能将兵权抓在了手里,谁就赢在了起跑线上,一时闹得不可开交,你拖我后腿,我给你挖坑。陈年烂谷子的破帐,谁还翻不出个几本来。

    朝堂上顿时热闹了起来。

    你的某个侧妃的小舅子欺男霸女;你的那个便宜的老丈人受贿卖官;抱着你大腿的那个尸位素餐;你家的门客品行不端

    不过几日时间,一贯光鲜亮丽的龙子凤孙,居然都被爆出了各种恶行劣迹,将圣人直接气了个仰倒。

    这下不用梁王使劲儿嚷嚷了,自己的亲儿子们不约而同地做实了梁王的旗号,这种人留在君侧不清,干嘛,留着过年吗?

    圣人年纪虽然大了,原来想着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下不去狠手,可如今这一闹,一边吐血一边喝药的他顿时警觉了起来,再这般闹下去,搞不好老子哪天两腿一蹬去了,只怕那修了几十年的皇陵都躺不进去,只怕要便宜了其他人。

    圣人狠下了心,一边继续调兵遣将摆足架势,另一边,将爆出品行不端的皇子们统统关了起来,让大理寺实查!你梁王不是喊着清君侧吗?不用你动手,老子我自己来。

    萎靡了数年的朝堂,顿时风气一清。

    圣人发招还没完,在众人都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又一道圣旨下了,册立已故皇太子之长子誉为皇太孙。既然儿子们已经从芯里坏了,那么老子通通不要了,这么多棵皇家的苗苗,总得有棵好的吧?这么多孙子呢,年岁小的多的是,总有没来得及坏的。

    圣人的三招,一环扣着一环,又快又准。恨得梁王咬牙切齿,脱了一半的裤子,只得再穿回去。但是,梁王也挺厉害,一日三道谢罪的表书,马不停蹄地往京都送。

    梁王在表书里痛哭流涕,情真意切:皇兄啊,这事儿委实不怪臣弟,都是你那些小崽子们闹得,要不是他们不顾家国社稷,臣弟怎么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要清君侧。说到底,都是您的种不好哇。如今臣弟得知你尚未昏聩彻底,深感安慰,大喜过望,但是臣弟年岁也不小了,这一怒一喜,身体吃不消,病来如山倒,想要进京请罪,那是万万不能了。还请皇兄原谅、体贴臣弟这一片忠心。

    梁王这谢罪的表书,不但往京都递了,而且还让人宣扬地满天下都知道。

    天下人这下都知道梁王服了软,不管这天下最尊贵的兄弟倆接下来如何计较,反正这仗是打不起来了,老百姓还是很哈皮的。一时间茶楼酒肆里,说什么的都有。

    谢晗和陆琅琅一边吃喝,一边将这出大戏听了个全套。

    陆琅琅一脸聚精会神,全心全意地对付着这一桌的美食。毕竟在山里,抓点野鸡、野兔和蛇什么的,还得自己动手处理,调料也少,哪里有酒肆里做得色香味俱全。

    谢晗却听得眉头深锁,越吃越慢,最后几乎沉重地举不动筷子了。

    陆琅琅看着他谢晗眉宇间深切的忧虑,不由得关切地问道,“阿翁,怎么了?”

    他两人这一路来都以祖孙相称,倒也不引人注目。

    谢晗欲言又止,别人听见这番热闹,都喊圣人英明,可是谢晗可是跟这位打了半辈子的交道,可说是比皇后都了解这位圣人。以他来看,圣人一改这些年和稀泥的作风,如此铁血地对付皇子,却又对梁王高高抓起,又轻轻放下,绝对不是老百姓口中所谓的“英明”这么简单,这背后不为人知的事情,他已经猜到七八分。不过,他早已经不是谢阁老了,又何苦再去操心这些事。谢晗长叹了一口气,低声对陆琅琅道,“我们一会儿去买粮,还有油盐等物,能买多少买多少,再备些药。”

    陆琅琅挑挑眉,眼睛一转,“还要打仗?”

    谢晗奇道,“你为何这么问?”

    陆琅琅翻了个白眼,“这有何看不出来?比如说一户人家,老兄弟倆不和,争家产,两房大打出手的,既然已经出手了,一直要打到一方赢了,一方不能还手了,这才算事情了了。可如今老哥哥的儿子们不争气,孙辈们青黄不接,可是老哥哥把儿子们都关了起来,扶着孙子做接班人,却又不对自己的兄弟动手。这摆明了就是年纪大了,有心无力,觉得自己已经坚持不到底了。所以只能这么拖着。而老弟弟现在是摸不着老哥哥的底,所以也拖着。这是这种情形不会平静太久的,打起来不过迟早的事。”

    老百姓们以为立个皇太孙就解决了问题,皆大欢喜。

    陆湛可从来没教过陆琅琅皇权天授那一套,陆琅琅真心觉得让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毛孩子去解决这天下的问题根本就是瞎扯淡,“份量太轻,压不住的。”

    名份这东西,重不重要,那要看对谁来说。

    谢晗很久没听过这样的大逆不道的话了,可偏偏她说得太对了,让他无从反驳。他只得苦笑,“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能随便说。”

    陆琅琅吐吐舌头,“这不是跟阿翁才说嘛。”

    谢晗好笑地摇摇头。

    陆琅琅忙给他夹了两筷子菜,讨好地笑了笑。

    两人好好饱餐一顿,出了酒肆,便分开了走。谢晗要去药坊买些常备的药材以及一些山上缺少的东西,而陆琅琅则领了买米粮的活,去了米店。

    这时是午后,天气还有些热,故而街上走动的人不多,米店门口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若是前几天来,这米店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人,因为传着要打仗了,所以家家都屯米。可是这两天又说不打了。米店的老板刚刚高价进的米,眼看着就真的得囤着了,把他愁得连着两天都没睡了。价格连降了两天,仍然门可罗雀,他一气之下,跑到后面眯着去了,只留了一个伙计看店。

    陆琅琅走到柜前,一拍柜面,“买米。”

    那伙计正偷懒打盹儿呢,被陆琅琅吓了一跳,一双三角眼朝陆琅琅打量了一番,没好气道,“一斗两百钱。”

    陆琅琅被吓了一跳,“你骗谁呢,半月前我在京师买米,一斗米不过十钱,你居然卖两百钱?”

    伙计一翻白眼,心想你这孩子也敢在我面前吹牛皮,还京师呢,只怕你连扬州都未到过,“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就要打仗了,粮价飞涨,你要是现在在京师买米,只怕一两银子也未必买到一斗。你买不买,不买有的是人买,别扰我困觉。”

    陆琅琅有点儿恼火,但是想起平日里陆湛对她的教训,于是压下了火气,掏出了一张钞纸。那伙计眼睛顿时一亮,这孩子随身携带的居然是天下最大的钱庄通泰的钞纸。上面是十两的面值。他接过细细一看,的确是真的。

    那伙计见左右无人,邪念顿起,拉黑了脸,“哪里来的小贼,居然偷了我们店里的钱钞。下次再敢如此,我就报官了。”

    陆琅琅一下子没回过神,那伙计已经将那张钞纸揣进袖里,然后恶狠狠地对陆琅琅道,“你赶紧走,不然我报了官,先打你一百板子。”

    陆琅琅眨了眨眼,气极而笑,“好,好。你等着。”然后转身就走。

    那伙计见陆琅琅一声不吭就走,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两声,一般人家,就算是屯米,也不过一两二两银子的囤。这么毛大点孩子,敢拿十两的钱钞来买米,多数是钱财来途不正,即便被他闷了,多数也不敢声张。

    不多一会儿,老板睡完了午觉,从后面出来了,问那伙计,“可有人来买米?”

    伙计呵呵地奉承着笑了两声,刚要开口,见门口走进了两个人。

    一个衣衫阔气,方头大耳,一看就是一个有钱的商人模样,另一个小巧精瘦,正是方才来过的那个少年。

    伙计心里突噜一下,害怕了起来。

    只见陆琅琅对那商人笑道,“老爷,我打听好的就是这家米店,他家有足够的米,您想买多少都行。只是价格,恐怕得您和老板商量。”

    米店老板一听,顿时高兴起来,“里面请,里面请。”

    那商人点点头,进店坐了下来,问老板,“我想要买数千石的米粮,你这里可有。”

    这是大主顾上门了,米店老板眉开眼笑,连连点头,“有的有的。”

    商人又问,“价格几许?”

    米店老板正愁卖不出去呢,“斗米百钱。”

    商人一皱眉,“这价格不便宜。”

    米店老板忙道,“你这个时候买米,想必是知道如今这情形的。这价虽然不低,但是日后肯定会更高。”

    商人还有些犹豫。

    陆琅琅再一旁插嘴道,“老爷,我一路打听过来,他家的米价确实不算高,更有那黑心肝的,开价斗米两百钱呢。”

    那商人笑道,“两百钱,疯了不成。”

    陆琅琅一挑眉,“可不是。所以我说这家的米价还行,而且我刚才已经付给这个伙计二十两的订钱了。”

    伙计一听就急了,“你胡说,你何时付过我订钱?”

    陆琅琅一愣,“我方才过来的时候付的呀。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斗米百钱,你说价格马上就要涨,让我先放定钱,便不涨价了。”

    伙计急了,“你胡说。”

    陆琅琅冷冷一笑,“我胡说?哼哼,老板,我且问你,你可有在他身上放置二十两的钱钞?”

    老板狐疑的目光就落在了伙计的身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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