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欧阳昱从更衣的兰室中出来,正准备往大殿的方向过去,正好有几个人从一处拐角出来,行在他的前面。
最前面的是一个卑躬屈膝的宫女,手里拎着一盏灯笼,侧身照着地面,“黄娘子,您小心些。这里太黑了,您小心脚下。”
她后面的那名女子轻声道,“香兰,你别光顾着我,你自己也小心些。”
那宫女嗯了一声,“娘子,为何这么晚了还进宫?以前可是请您,您都不来的。”
黄娘子轻笑一声,犹如夜莺轻啼,说不出悦耳动听,还有一种让人显而易见的轻快,“今非昔比,如今他们都不在了,我也就不怕了。如今有欧阳将军坐镇呢,所以我才敢出来走走。”
那宫女叹了一声,“这些年,您也真是不容易。”
黄娘子仰头望月,身上的披风在月华下反射出微微银光,整个人美得如同月宫仙子,不可方物。只听她道,“没事了,如今可不是苦尽甘来。对了,不知宴会什么时候结束,父亲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的,我都好几日没看到他了。不知道一会儿他看见我来给他送衣服,会不会惊喜。嘻嘻”
那笑声,像银铃一般漾开。欧阳昱身侧的金甲卫们都忍不住竖起耳朵细听。
欧阳昱却停下了脚步,纹丝不动。看着那几个女子慢慢行走的身影,脸上的神色没有半丝波动。
他左侧的一个金甲卫低声笑道,“将军,美人都追到这里来了,还不上去说两句?”
欧阳昱眼睑耷拉着,微微斜了他一样,“谁家美人?你见过。”
他身后还真有个新入的金甲卫忍不住搭话,“将军,黄娘子,应该就是黄大人的女儿吧。你瞧那身姿,还有声音,肯定传闻不假,妥妥的美人。”
欧阳昱呵了一声,“然后呢?”
后面的那个金甲卫大着胆子道,“如此艳福,笑纳了呗。”
一圈的金甲卫们,纷纷用一种给他上坟的眼光看着他,尤其是那个第一出言调侃欧阳昱的老滑头,“你小子什么眼神?”
欧阳昱陡然笑了,笑得那个新入的金甲卫毛骨悚然,他家将军一想整人就这样。
果然,欧阳昱问他,“你还没成亲吧?”
“没有。”
“家中没有姐妹吧?”
“我家兄弟四个。”
“难怪。”欧阳昱笑容一收,对调侃他的那个金甲卫道,“回头给他把眼光正正,这都什么眼神。”
那个老滑头忍住笑,“还是老招?”
欧阳昱:“招数不在新旧,管用就行。”
旁边有几个连忙踊跃道,“将军,我眼光也瘸,也需要医疗。”
欧阳昱冷笑,“你们都是我的老人了,不用别人动手了,将军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恩典,亲自给你医一医。”
众人捂嘴,笑得跟抽筋了一样。
他们这都说了好一阵子小话,前面那几个女子还慢慢的走着,并没有走出去太远。
欧阳昱哎吆了一声,“我肚子疼,再回去蹲一会儿。”
众人纷纷鄙视他,这招你都想的出来。可是没有人拦他,老滑头还小心仔细地把他又扶了进去。
这宫中的茅厕虽然实际功能是一样的,可是除了最里面那一块地方,外面雕梁画栋,茶几软榻,芝兰玉草,一样都不缺。
那里伺候的小太监看见他们一行人有转了回来,惊得脸都变色了,“将军,这是怎么了?”
那个老滑头自然不会说他家将军使的是三十六计之第三十七计…尿遁,只是唬着脸,“将军伤体未愈,方才怕失礼,强撑着行走,如今撑着伤口了,坐在这里歇一会。”
那小太监忙道,“那奴去前面禀报一声。”
老滑头两眼一瞪,噌的一声,将腰刀拔出来半截,“你要向何人通风报信?”
那小太监吓了个半死,“将军饶命。我只是去前面”
老滑头懒得跟他啰嗦,“我让你去了吗?你要是敢擅离半步,就是去通风报信,我立刻就砍了你脑袋。一边呆着去。”
这边一共也没几个太监,一看这小太监的遭遇,纷纷都低头缩颈的装鹌鹑样,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地方。
欧阳昱闭目靠在一处软榻上,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反正那大殿里也没什么意思,顾淮安足以应付了。这个黄季隆,滑不溜秋,一时还真的不太好收拾
欧阳昱好整以暇的躺在那里,大有今晚就准备睡在这里的架势了。
那几个金甲卫眉来眼去地打着眼仗,只有那个新人有点不明所以。老滑头有些恨铁不成钢,把他揪到花窗前,“从这里往外仔细瞅。”
那新人趴在上面,认认真真地眯着眼睛往外看,“哎,那黄娘子还在呢!”
老滑头就嗤笑出声,“觉得奇怪吗?”
新人摇头,“哪里奇怪?”
老滑头把拳头抵在他头顶,狠狠地转了几下,疼得那个新人哎哎叫,“你这脑子,夯土填的吧。就这脑子,怎么进的金甲卫?赶紧退回去。”
那新人立马机警起来,“别,别,别。我知道了,那黄娘子奇怪,而且很奇怪。”
老滑头也挺好奇,他怎么这么快就转过弯来了,“哪里奇怪?”
新人快哭了,他哪里知道哪里奇怪,人家小娘子给自己爹爹送衣服,被他们巧遇了,而且他们这些人还偷听了人家说话,这到底哪里有问题?他完全看不出来啊?
旁边有人压低声音凑过来,“他这是没开窍呢,回头像你一样,脑袋上也开了瓢,自然就一窍通,百窍通了。”
“去去去,哪,哪儿都有你。”老滑头脸一红,“那壶不开提哪壶。”
众人低声笑了出来,连欧阳昱都忍不住乐了。
他久久不会,顾淮安不放心,让人过来寻他。
黄茵玉一看殿中有人出来,连忙避到了一侧。
那名前来寻人的金甲卫一看他这样,便问,“将军,我还是让那软轿来抬您吧,顾校尉说了,夜宴也差不多了,您要是不方便,直接走就是了。他帮您说一声。”
欧阳昱也犯不着跟自己的那条伤腿过不去,“也好。”
不一会,顾淮安和李霮带着那些抬轿的人都赶了过来。欧阳昱也没说什么,让他们扶着,坐进了软轿里。这种内殿行走的软轿其实就是宽敞的轿椅,无遮无挡,视线极好。欧阳昱被抬地高高的,自然能看见花树后面黄茵玉那亮的像闹鬼一般的银白披风。可是他愣是手肘一曲,抵在额边,一副假寐的样子。
一行人目不斜视地穿过花园回廊,准备往大殿而去。
唱了一晚上独角戏的黄茵玉急了。外面的流言已经放出去了,可是她这边总得跟欧阳昱说上话,这戏才能往下唱啊。她都已经十九了,再有两个月就二十了,再嫁不出去,届时落在她身上的头衔,就得从陇西第一美人,变成陇西第一笑话了。
她轻轻拉过自己的贴身丫鬟,低低的耳语了数句。
那丫鬟有些害怕,可又不敢违背,只好低低的啊呀了一声。
欧阳昱连根睫毛都没动。老滑头看了他的脸色,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只当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大步往前。
黄茵玉狠狠地瞪了丫鬟一眼,伸手在她手臂上使劲一掐。
那丫鬟痛呼一声,这次声音传了老远
美人 … 3()
这次连老滑头都不好意思装听不见了。他侧头朝欧阳昱看了看;又朝顾淮安望了望。
这出好戏;顾淮安没能看到全场;一时也拿不准欧阳昱是个什么意思;也不好莽撞做主;只好也看向欧阳昱。
欧阳昱虽然连眼睛都没睁;仿佛就知道顾淮安在等他的意思;轻轻地丢下一句话,“若有宵小行刺,你们拿下就是了。”
老滑头得了他这句话;便打了个手势,大呼小叫地扑了过去。
“抓刺客~”
“什么人,给老子赶紧滚出来~”
“大胆贼人”
一时间喊骂什么的都有;夹杂着各种地方口音的呼喝;把大殿里面的人都惊动了,连忙派人出来张望。
黄茵玉也被吓着了;她们这几个女子;都穿成这样了;一目了然的事情;怎么可能是刺客。这欧阳昱的眼睛是怎么长的?哦;不对;到现在,他都没长开眼睛,朝她看过一眼呢。只要他看她一眼;就绝对移不开目光;黄茵玉有这样的自信。
那抬软轿的太监倒是想配合一下,停下脚步,可惜顾淮安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们认识行刺的人?”
那几个太监顿时脚下如有神助,抬着轿子,跑得飞快。
眼见那轿子都快跑没影了,黄茵玉望着那些拔刀扑过来的金甲卫,只好豁出去,大喊一声,“欧阳将军,小女子有大事要禀报将军。”
欧阳昱这才喊了一句,“停。”
那几个抬轿的太监也不敢乱动,连把轿子转向都不敢。
欧阳昱也没回头,望了望这月色,有些遗憾地道,“如此花前月下的好时光,怎的就这么浪费了。去殿中吧,把刺客都带进来。”
这次回到殿中,欧阳昱没从软轿里起身,拱了拱手,“对不住,各位,我这一时逞强,动了腿伤,只好坐在这里跟各位说话了。”
众人忙七嘴八舌地关心询问。
欧阳昱笑笑,摆摆手,“不妨事的。倒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毛贼,居然埋伏在恭房外要行刺我?带上来。”
黄季隆急得满头大汗,跟着老滑头等人进来,“将军,将军,一场误会。”
黄茵玉被带了进来,青水碧的衣裙在银色的披风下像花瓣一般,步步生莲。她微低着头,婀娜多姿地走上前来,在殿中盈盈拜倒,“小女子见过将军。”
欧阳昱稀奇地道,“女刺客?”
这满殿的人,有不少归州的官员,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了下来并且能参加这场夜宴的,自然没有几个笨人。耳听得欧阳昱一口一个刺客,心中觉得这位少年将军着实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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