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之后,黄季隆一拍手,便有人鱼贯而入,手中捧着精美的漆盒,在众人面前跪下。
黄季隆倾身向前,“欧阳将军,在下乃待罪之身,蒙将军关照,才能平安无事。今奉上些许军资,以供将军解燃眉之急。”
欧阳昱一直黑着的脸,这才有了点起色。他深思的目光落在黄季隆的脸上,看得黄季隆眼光闪躲,卑躬屈膝地作恳求状。
欧阳昱心中疑惑,他跟陆琅琅琢磨了许久,预想了若干的黄茵玉的打算,可眼前这个架势?难不成想用银子砸死他们?
欧阳昱面色微霁,开口道,“黄大人忠君爱国,为了兴州归附,立下了大功。朝廷定有嘉奖,黄大人勿要多虑。”
黄季隆只作感激涕零的样子,“蒙将军宽厚体恤,然兴州如今人心浮动,日前,连小女都为宵小所欺,失礼于人前。下官实在是忧心忡忡,坐立难安,觉得这兴州各处都藏了了梁王的余孽,要找小人算账。如今奉上些许薄财,期望能得到将军庇佑,以保我家人太平。”
黄季隆微微一抬手,那些侍者打开漆盒的盖子,里面全是码得整齐的银锭,极为整齐晃眼。
欧阳昱没有拒绝,“黄大人果然洞察入微,急人所急。这样的功劳,我必定上书朝廷”
“哎,”黄季隆两手直晃,“不过些许犒劳军士的钱资,若是让朝廷知道了,未免要笑我轻浮。今晚的事情,只有我与众位将军知晓,将军只管自行处置就是。”
将欧阳昱还是一脸不决,黄季隆直哭丧着脸,“将军,如今这兴州城中,看我不顺眼的人太多,若是得不到将军庇佑,只怕我一家老小的性命,也等不到朝廷嘉奖了。”
欧阳昱笑笑,不再拒绝,温言宽慰了几句。
黄季隆见他终于肯收下了礼物,终于心安了。接下来美酒佳肴,更有豆蔻年华的美女抚琴吹箫助兴。这场晚宴,最起码表面上,众人都甚为开心。
最后散席时,欧阳昱仿佛喝多了,接过侍者手中的外氅,亲自给陆琅琅披上,“外面冷,你刚喝了酒,小心冷风。”
陆琅琅呵呵一笑,仍任由他小心殷勤地服侍,连句客气话都没说。
黄季隆看得咂舌,待众人离开之后,才对躲在后面观察众人的黄茵玉道,“原来我还以为欧阳昱有龙阳之好只是传闻,如今看他对那小六爷宠爱的样子,连在人前都不避讳了。所以在军中,这小六爷还不知如何气盛呢。”
黄茵玉在那隔间里一直偷窥着众人,自然没有错过欧阳昱对陆琅琅的眉目传情,早已经妒忌的不行,恨不能把陆琅琅的脸给挠烂了,“哼,儇子乱民,颠倒阴阳,终有一日,我非把他送进那南风馆不可。”
众人回到了军部大院,方才骑在马上被冷风吹了一路,便真的有些许酒意,也都散尽了。
燕回将那些漆盒放到了一起,众人直接动手,将那些银锭一个一个地翻来覆去地检查,连那漆盒都被拆散成了木片,也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难不成黄季隆孝敬我们,真的只是想求个庇护?”顾淮安掂着手中已经被剪碎了的银锭子,上面并没有任何的印记,明显就是特别准备的,让人查不出来源的那种。
欧阳昱路上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你看看这里的银子,合计多少?”
顾淮安粗粗算一下,“恐有五千两。”
“用五千两贿赂我一个大将,以期庇佑黄家一族。到底是我这个大将的价码太低,还是他黄家的人命太不值钱?当年某人开口就是两千两黄金一条人命呢。黄家给的这点钱,估计只够买半个脑袋的。”欧阳昱嗤笑。
半个脑袋,这是庇护呢,还是要人命呢,陆琅琅听他说得有趣,微微发笑。
大家看着厅里已经被拆成木片的漆盒,燕回嘀咕道,“银子没多少,盒子看起倒是挺吓人的。看起来,倒是为数不少的样子?”
方才黄家的仆人用马车特地送来的,虽然如今已经是晚上,但是这一幕肯定有人看到了。
”别人说不准还以为我们收了多少银子呢!”
陆琅琅点点头,“我们换个位置去想想这件事情。如果我是黄季隆,请你赴宴,又送银子,一来可以示好;二来,怕一下子送太多,把你胃口养的太大;三来,如果这一幕,落在了其他的军士眼中,他是否可以拉住几个套近乎,‘你们将军都收了,你又怕什么,尽管收便是了’,是不是这晚这一出,其实就是给他自己铺了一条路?”
欧阳昱神色严肃了起来,“你是说,他知道从我身上做不了什么手脚,就从军中其他人身上动手脚。”
陆琅琅道,“若不是黄茵玉的那句话,我可能觉得黄季隆此举就是简单的示好。而且这种宴请送礼,想来军中并不少发生。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送钱送人,你们跟京城的风气比起来,那也太不够看了。没法动到你的根本。所以下面必定有杀招,务求对你一招致命,不给你任何还手的机会。”
众人也是一肚子狐疑。
顾淮安迟疑地开口,“要不然,将军你颁下军令,严禁收礼,违者重罚?”
欧阳昱自己就摇头了,“若是战时,两军对垒之际,我这样做还可行。可如今,欠下来的饷银太多,我又一直按住他们,不然追击梁王,军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我的苦心。若是真的颁了这条令下去,只怕有些人就要跟我们离心离德了。若是平时,我尽可将这些人清出去,可是如今,时机微妙,不宜节外生枝。”
李霮这些日子跟在欧阳昱的身边,虽然觉得欧阳昱那种挥斥方遒、无所不能的形象已经破灭,但是欧阳昱每日殚精竭虑,处理着军中各种复杂的人事,让他着实长进了很多,学到了很多实用的东西,“将军说的是,以前,将军手下只有数万人马,但是如今,加上编整过来的梁王原先的人马,人数已经将近十万。这里面,可并不都像三甲内卫对将军忠心耿耿,若是有个不当,那些心怀叵测的人,煽风点火,恐有引起哗变的危机。”
燕回也挠头,“那怎么办?就任由他在私底下跟耗子似的,不停打洞?”
陆琅琅摇头,“你手下如今虽然可号称十万人,但是,如果犯事,跟把你扯下马的,必然得是你的嫡系人马,这些人里,一般的兵卒份量不够。恐怕只有像淮安这样的,在别人眼里,跟你穿一条裤子的人,才够得上份量。”
可就算是陆琅琅把圈子给画小了,欧阳昱摸着脑袋想了想,跟自己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将领,光有品级的恐怕就有百人,若是份量再重些,五品以上的,恐也有三十多人。
这个黄季隆,这个黄茵玉!
欧阳昱眯了眯眼,成功地被黄家父女惹起了杀意。
但得东风吹峡水 — 1()
翌日;欧阳昱就将黄季隆送的那笔银子入了军部的帐。并且将麾下的五品以上的将领都招了来;一一深谈。
果然;不到一旬的光景;黄家就分别给一些将领送了钱财屋宅和美人。
有人收了;有人拒了;有人悄悄的给欧阳昱送了信;也有人则暗自瞒下;只字不提。
欧阳昱每晚看着读着探子送进来的情报,那冷哼声就没停过。
陆琅琅被他吵得受不了,“你属猪的吗?不停地哼哼。”
欧阳昱正在一个本子上写黑名单呢;“我怎么眼瞎地看上了这小子,不过两个铺子,一个小妾;就把他的嘴巴给堵上了。”
陆琅琅无奈;“大爷,大将军;求你了;谢翁给我布置的功课我还缺了好几篇呢;这都快惊蛰了;我要是再不把功课给交回去;估计谢翁和阿婆就得赶过来打我手板了。”
欧阳昱给她出馊主意;“叫李霮给你做啊!”
陆琅琅被气笑了,“你是不是小时候常干这事?”
“找人代笔这种蠢事?”欧阳昱一脸不屑,“我爹一眼就看出来了;然后狠揍我一顿。功课翻了十倍;自打那之后,我就不干这种蠢事了。”
陆琅琅鄙视他,“那李霮怎得最近还忙得团团转?”
欧阳昱一脸理所当然,“如今又不是交给我爹的功课,不过是给朝廷的文书,打嘴仗的活计,这小子笔头子好使,当然得能者多劳。”
陆琅琅瞪了他半天,突然泄了气,“这小子文笔跟我不是一个路数的,由他抓刀,谢翁一眼就看出来了。”
欧阳昱哈哈大笑,“你是不是这么试过了?”
陆琅琅呸他,“我是那么躲懒的人吗?长辈交待的功课,我从来都是不打折扣地完成的。”
“那你肯定也想过。”欧阳昱挑眉。
陆琅琅哼了一声,“想想又不犯法,反正我没躲懒。”说完她又低下头去,继续奋笔疾书。
欧阳昱盯着她,骂了半天娘的糟糕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这姑娘,若无要事,必定每日早起练武,晚上读书,一日不辍。看着散漫,行事却从来不出她自己划下的格子;看着无法无天,却并不真的任性妄为。
这样的姑娘,让他如何不喜欢。欧阳昱忍不住凑过去,掰过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把陆琅琅的脸都挤变形了。
陆琅琅气得拍桌子,“欧阳昱,回你自己屋里去干活。”
“不去,黄家父女要害我,我心里害怕。”欧阳昱紧紧地抱着她不撒手。
“我去给你剁了他们!”陆琅琅发狠。
欧阳昱才不信,“你又骗我。你要肯动手,他倆都死过八百回了。”
陆琅琅被这借机又来占便宜的色狼弄得实在无奈,“如今这兴州,唯你独大。除非京城再派人来做监军或者接管。黄家父女暂时只会是些小动作,大的动作,怎么也得有能跟你匹敌,或者有压得你的人来,他们才会出招。”
欧阳昱的动作一滞。
陆琅琅顿时就察觉了,“怎么,被我说中了?”
欧阳昱叹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她,“的确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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