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很是乐意配合。
叶芷青又细察圣人脸色,见他鼻尖、双颧处均有红血丝,又侧头去看他耳部肺区有无毛线血管扩张现象。虹膜,指甲皆细细看过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暗道:还好不是肺结核。
胡衍身为圣人身边总管大太监,想的就多了。童文议举荐个年轻姑娘替圣人瞧病,他心里先想到的便是童文议献美邀宠。
他的干儿子胡桂春负责此次江南采选,带回来的美人还被晾在储秀宫未曾面见天颜,童文议就已经找到了别的借口,要将女人往陛下面前带。
什么“与周迁客情比金坚”的鬼话,也就拿来哄哄圣人。
胡衍在宫里一辈子,无论是听过还是见过的都让他相信,男人只要获得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不说外臣妻女,便是儿子的媳妇入了眼,也要想办法弄了来尝尝。
今日叶芷青才踏进殿门,见到女大夫姿容不凡,他心里便已经沉了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
童文议居心可恶,此姝攀龙附凤,最倒霉的要算是他的干儿子,明明辛苦往江南跑了一趟,带了一批美女回来,还抵不上眼前这一个!
——这趟算是白跑了!
他心里恶心童文议的居心,成心想要让叶芷青出丑,便紧盯着她的小动作。
叶芷青将圣人面色五官手指瞧了个遍,还问了夜咳的次数,痰的颜色,以及各种生活细节。有些圣人能答上来,有些便要胡衍来答。
胡衍心里转了几个圈,见她问的越细,心里便越好笑:还真当自己医术超群?整个太医院大夫们忙乎了都快两年了,圣人的咳疾也有两年了,眼瞧着一直不见好,难道还真能被她个小丫头治好?
等问完了,他便忧心忡忡道:“宫里太医们会诊了好几轮,每次的结论都不同,一说咳在五脏,一说咳在六腑,至今也没说出个明确的结论来,不知叶大夫怎么看?”
叶芷青便道:“人与自然是相应的,五脏在其所主的时令受了寒邪,便会得病。轻微的发生咳嗽,严重的寒气入里就会发展为腹泻腹痛。而皮毛与肺相通,若是外在皮毛到了外邪,邪气就会影响到肺脏,再加上吃了生冷的食物,胃里的寒气特着肺脉上行于肺,引发肺寒,内外寒邪相合,停留于肺脏,从而导致肺咳。所以秋季的时候,肺部先受邪,而春季的时候,肝先受邪,夏季主心;当长夏太阴主时,则脾先受邪,冬则肾行受邪。”
圣人听得她讲来条理分明,问询病症之时又极细,便知她果真医术不错,又有胡衍追问:“难道圣人是五脏都受邪了?”
叶芷青道:“肺咳的症状是咳而气喘,呼吸有声,甚至唾血。心咳的症状则是咳则心痛,喉中有物,甚至咽喉肿痛闭塞。肝咳则是两侧胁肋下疼痛,甚至痛得不能翻身,一翻身则两胁下胀满。脾咳为右胁下疼痛,并隐隐约约疼痛牵引肩背部发痛,甚于不能动,一动就会使咳嗽加剧。肾咳的症状则为腰背互相牵引作痛,甚至咳吐痰涎。”
太医院太医们疹症,总是恨不得云山雾罩的拽文,倒不似她将医理讲的明明白白。
胡衍见为难不住她,拧眉道:“我怎么觉得圣人以上好几种症状都有,倒是无从判断了?”
圣人也是听着她讲医理讲的明明白白,但正如胡衍所说,结论似乎更难下了。
叶芷青微微一笑:“民女方才所讲,只是五脏咳嗽的原因。但五脏久咳不愈,便会转移到六腑。如脾咳不愈,则胃受病。胃咳的症状为咳而呕吐。肝咳不愈,则胆受病。胆咳的症状为咳而呕吐,甚至吐出胆汁。肺咳不愈则大肠受病,咳而大便失禁。心咳不愈则小肠受病,往往是咳嗽与矢气同时出现。肾咳不愈则膀胱受病,咳而遗尿。以上各种咳嗽经久不愈,则使三焦受病,三焦咳而腹满,不想饮食。凡是咳嗽,不论是哪一处脏腑病变,其邪必聚于胃,并循着胃的经脉而影响及肺。陛下咳喘久作,呼多吸少,动则尤甚,畏寒肢冷,腰膝酸痛,苔白而滑,脉细无力。这是咳嗽久作,肺病及肾,下元不固,气血摄纳,动则耗气,并非哪一脏哪一腑之病,而是要从内由外细细调理,从饮食到汤药,每日再配合穴道按摩,针灸治疗,非一日之功!”
其实皇帝这份职业是个耗心耗力的职业。倘若肌体健壮,一些小毛病多半能抗过去。但是做皇帝的年纪越大越恋权势,思虑过重,耗血耗神,天长日久一点小病也能酿成大病。
但凡久病,脾气也会变的古怪,猜疑心也会更重,皇帝陛下的猜疑心还不似市井老翁,只会给儿女带来一点烦恼,而是会影响天下。
叶芷青虽对皇帝这个类型病人的心理无甚研究,但她表面装的十分淡定,完全就拿他当个久病不愈的老翁,十分严谨耐心的解释:“其实民女除了开方,于药膳饮食调理上也略有所学,民女除了开药方,还想在饮食上替陛下调理,乞陛下允准!”
皇帝陛下见她态度认真,而且治疗的方式与太医院有所不同。太医院众太医们开的都是太平方子,于饮食上虽也会叮嘱禁忌,但并没有人敢提出将他的饮食汤药一手包办,这可就有些胆大了!
不过宫外面的大夫果真与宫里的太医们有所不同,皇帝陛下当场便下了口谕:“既然如此,那一切就交予叶大夫!”
童文议旁观许久,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完全放了下来,暗中还要佩服叶芷青的大胆老练。
胡衍则笑出了一脸虚伪的褶子:“童大人能觅得良医为陛下调理龙体,老奴总算放心了。不如让叶大夫随侍在偏殿?”他意味深长的瞧了一眼童文议。
童文议与他的视线相接,心里打了个突,开始怀疑自己哪里得罪了这老货。他心思敏捷,很快便猜出了原由,便笑道:“那就劳烦胡公公,叶大夫一路上与小胡公公同行,大家都是算是熟人了。”
胡衍一听心里更有气:小春子你个蠢货!现放着会医术的美人儿不知道晋献给陛下,竟然让童文议捷足先登!
第169章()
周夫人听说叶芷青竟然被皇帝陛下召入宫中,整个人都有点傻了。
“怎么可能?她一个黄毛丫头怎么会奉召入宫?难道是因为她模样比较勾人?”
周琪来之前就已经问过周浩,听说是中书舍人童文议举荐了叶芷青进宫为陛下调理龙体。而周浩对叶芷青的医术极为有信心,话音里都带着喜气。
“大小姐是没见识过叶大夫的医术,连叔对她的医术也是赞不绝口,开口必称先生,若不是叶大夫不肯收他,两人之间年纪差的太大,连叔都恨不得拜叶大师为师。由她入宫为陛下调理龙体,少将军有救了!”
任何时候能凑到皇帝身边说上几句话的人,可比他们在下面使尽了力气效果要好太多。
当初叶芷青给童文议与胡桂春送礼的时候,周浩可没想到还有今日的境遇。只能感叹叶芷青的高瞻远瞩。
周琪对周夫人的思维给跪了:“母亲,叶姐姐路上将自己为流球国皇室看诊所得赏赐送礼给童大人,一路上与童大人打好关系,不但让童大人对大哥多番照顾,还派人送信给她,又举荐她入宫为陛下治病。母亲,就算是您再不喜欢叶姐姐,可她费尽心力想要救回来的,却是您的亲生儿子!连外祖父都不愿意伸手,只求自保的时候,叶姐姐却偏要往宫里去,不顾自己怀着身孕,就为了救回大哥,您再说这种话,不觉得自己冷血,让人心寒吗?母亲,您怎么能这样呢?”
女儿的指责如一记响锣重重敲在周夫人心上,让她傻愣愣看着小女儿——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在女儿心中变成了不可理喻的人?
周琪近来常觉得与周夫人讲道理是完全讲不通的,但是在周鸿境况不明,周震远在明州,虞阁老袖手旁观的情况下,有叶芷青不顾安危追随进京,一心一意要救周鸿出来,这份情谊足够令人感动。
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大理寺牢房里,周鸿与乔立平互为邻居,也算得奇景了。
初审之后,周鸿在堂上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而乔立平反咬一口引的审案的官员大哗,回到牢房他便有些得意,敲了敲墙壁,感叹:“周大人,真没想到有一天你我也能住在相邻的牢房里,下官真是三生有幸啊!”
周鸿:“不敢!乔大人黑白颠倒,在下自愧不如!”
乔立平听到这话,便当周鸿认输,当下更是得意:“大人当初在扬州抓人的时候何等威风,没想到还有今日。下官着实没想到啊!听说周大人乃是虞阁老的外孙,怎的也没见到阁老出手相救?”
周鸿靠墙闭上了眼睛,缓缓道:“乔大人,我竟不知大魏的官员有没有罪,不是靠法度与庭审来定罪,难道竟然是靠人脉来定的吗?”
乔立平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之意,只觉得他就是个傻子,不怪之前能够不计后果做出盐改之事。触及大多数人的利益,他偏偏还能蛮干,也就只有打仗打傻了的武蛮子肯做!
可惜他了解周鸿太晚,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做官做久了,凡事便要在脑子里多拐几个弯,失去了冲劲与孤勇,最可怕的是以己之心度人,总觉得旁人拖家带口,为前程计,总不会做出孤注一掷的事情。
但他高估了周鸿这个武夫!
两个人枯坐在昏暗的牢房之内,周围再听不到旁人的声音,乔立平觉得好笑:“周大人,你也不是头一日当官,怎么还能无视官场规则而这么天真幼稚呢?今日审案的大理寺卿符大人也是虞阁老门生,他为何没有回护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做官呢,让上面的人满意才能升官,至于那帮贱民,有口饭吃饿不死就得了,难道还要让他们各个当个富贵老爷不成?你傻就傻在只想着让平民百姓当富贵老爷,让他们各个感激你的功德,却罔顾上意,才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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