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为天下之大不韪,枉顾世间众生之命,为其宗门长生作赌,前有暗杀辰洲前任帝子,嫁祸巳洲,蓄意挑起两洲大战,以战死之魂建养魂池,后又袭击未洲,掠夺下泉鬼渊,镇封未洲之主,此类种种,愿请正法天道碑审判,如有半句虚言污蔑,愿受天绝三魂,地噬六魄,永世不得超生!”
道生天众人满脑子空白之后,一个个勃然大怒。
“放肆!大胆!正法殿在做什么?没有长老院启动天道碑禁制,谁允许此女闯入正法天道碑前?!”
很快他们便有了答案,那八个金字里传出穆战霆的声音——
“穆战霆,以正法殿帝君之名,行使九品独断之权,允其试炼。”
他们倒是忘了,正法殿有主。
……
“正法天道碑一旦启动,诸州主宗山门上必会一同见证,现在是天下皆知了。”
整个正法殿广场前,密密麻麻的皆是执法使,其中最愤怒的便是匆匆赶来的一群长老院修士,他们一来便怒然指责——
“九品独断之权十年内只能用一次,帝君可想好了,这次若用了,便是我等弹劾你退位,你也再无辩驳之权!”
“别说了,来人将此女拖走!莫让她在天道碑前污蔑修界砥柱!”
执法使们得令,一时间灵光闪烁,杀意凛然。
“帝君请让路,莫让我等为难!”
回应他们的是一把火焰长斧钉在玉阶上的铿然巨响,穆战霆回头看了一眼即将要完全启动的正法天道碑,索性拿了坛烈酒,浇了大半在斧上,余下半瓮浇头,待烈酒灼意渐起,仰首间,怒意高涨。
“再狗屁不通的文笔,也写不尽这狗屁不通的世道,来战!”
酒瓮裂,战声起,南颜面前嗡鸣一声,道道雷纹密不透风地把天道碑与她一道掩盖起来,眨眼间,南颜就看见四周环境起了变化,她整个人宛如被转移到一个悬浮的祭台上,四周一片苍茫星穹,面前的天道碑中,一个来自荒古的声音响起。
“……三道问心雷殛,你可想好了?”
南颜道:“吾心无畏,请!”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白雷自天而降,她撑持了不到一息,便整个人昏倒在地,数息后,眼前方重新出现了景象。
痛!!
南颜残喘间,心想不愧是人们闻之色变的问心雷殛,只轻雷一霎,便仿佛有千万根浸了盐的针扎进五脏六腑里,流的血液都好似长了刺一般。
不过古怪的是,她虽剧痛难忍,但体内的经脉却好似比寻常人强劲许多,十余息之后,便徐徐开始涌现一股热流,被雷殛的经脉竟自行修补起来。
……是重明妖血。
妖本就比人天生体质强大,重明鸟更是与万鸟之祖凤凰同出一脉,不说如凤凰般不惧生灭,也是有血脉天赋加身,速愈之力不输任何妖族。
南颜挣扎着爬起,在天道碑第二道问心雷殛酝酿起之前,将亮着逆演轮回镜光纹的手掌印在天道碑上。
“娘,如果你曾经在这里,告诉我真相……”
似乎是本就应该回应她的请求,南颜眼前一黑,当年的残像出现在眼前……
……
三十年余年前。
“吾弟南颐,性情温厚,虽铸恶业,非出本心,请天道碑容赦,晚辈愿受问心雷殛,辰洲此仇,亦愿一肩担起。”
膝下的玉石板已跪出两块凹陷,碑前的红衣女子,脊背却依然笔直,哪怕是第二道紫色的问心雷殛落下,一身的红衣遍布焦痕,却仍不显得暗淡。
待到一个日出时,她倏感雷殛的压力减了一半,偏头看去,方瞥见身侧跪了一个人。
“……你不是刚渡完了第四衰吗?没恢复好就来陪我一同挨天打雷劈,是不是太托大了?”南娆问道。
“逸谷,亦是我至交。”应则唯好似甫从山深处走来,衣衫上犹带着一丝寒露的潮气,面色亦是苍白非常,“不该托大的应是你,第三道问心雷殛乃赤乌之雷,便是有凤凰不死之心,也绝不可能在其之下全身而退。”
南娆扯了把已经焦得不成样子的袖子,道:“你们道生天平日里最重规矩,作为宗主,若劈得像只拔毛乌鸡回去,以后怎么教书育人?”
应则唯道:“我不回去了。”
南娆嘴角抽了抽,道:“你别吓我,我刚和敖广寒闹翻,还没有想再找下家。”
“还有闲心说笑,看来是这雷打得不够疼。”应则唯闭着眼睛道,“逸谷与那鲛人之事,我原本是知晓的,那鲛人之所以死于非命,我亦有责任。”
南娆微微讶异道:“和你有关?”
应则唯道:“我……去警告过那鲛人,让她莫再纠缠逸谷,只是未料到她擅自离开北海想去找逸谷,这才途中被些贪婪的修士捉去,以至于让逸谷看到个中种种。”
“如此说来,我确实该打你。”南娆撩了一把额前垂落的发丝,道,“我寅洲的少主,想娶谁就娶谁,异婚又如何,你这个定法者就是亲自打上门来,赤帝瑶宫也担当得住。不过,你既然事后打算弥补,该不会只是同我在这里挨雷劈这么简单吧。”
说着,第三道血色的雷霆便当真落了下来,这雷霆灼人血脉,南娆一身真血足足被烧去了一半,元神亦残破不堪,方挺过了这道雷殛。
“……娆娘。”应则唯虽也同样狼狈,但至少人还是未倒下,他定了定神,看向索性仰头躺在地上的南娆,“玲珑京之事已无法挽回,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南娆空喘了一阵,道:“敖广寒几次想来调节,但我没答应,为今只有退婚才能不对他的地位有什么影响,我已让赤帝瑶宫全力弥补玲珑京,这事算告一段落……只是逸谷,我没想到那鲛人弟媳对他这般重要,让他的元神竟有崩溃之意。”
“……修士道心中最忌烙影,逸谷重情,自会如此。”
南娆眯着眼睛看着破晓而出的曙光,道:“你是我们这辈里最博学的人,治本的事我就不麻烦你了,只想尽力治治标,你应该知道怎么让我那鲛人弟媳聚魂投生吧。”
“……”
“怎么不说话?”
指间的衣袖握得几近崩裂,眼前的天道碑上,那些古老的字眼里,好似浮现了道尊的眼睛,正期冀地看着他。
应则唯低下头,道:“你年少时,应该记得妖后是如何聚魂转生的,不是吗?”
南娆撑着虚弱的身体坐了起来,好似要说出谁的名字,但却又目露疑惑道:“……是有这回事,我记得,是父亲邀请来的卯洲一个叫寂明的禅师,可他不是跟着道尊飞升了吗,如何才能找得到?”
她的神态懵然不知,这在应则唯看来,无异于一种与死有关的先兆。
“寂明没有飞升,他……飞升时,受天魔扰心,堕回到修界。道生天的长老们,怕他天魔扰心为祸人间,就……”他一字一句,艰难地说出来,“就把他暂扣在凡洲秽谷。”
“谢了。”南娆不疑有他,撑着伤势起身欲走,却被他猛然拉住手腕。
南娆皱眉道:“我只是去试试,成与不成皆随缘,有什么问题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无情书()
入了凡洲; 随着灵气淡泊下来,在修士眼中万物恍如静寂,舟楫逆流而上; 转眼已过万重山。
——道天不灭……道; 不能灭!
炸雷般的声音在脑海里倏然消失,应则唯自船舱中睁开眼; 灰色的瞳仁放空了许久; 方欲上船首散散心障; 却未意船首已有了人。
“甫历问心雷殛; 便是你持赤帝妖心,体质殊胜常人; 亦当需知嗜饮伤身。”
南娆靠座在船头,本是月下独酌; 见了他来,添了一盏递去。
“伤身总有办法; 我的酒是治伤心。”
应则唯这才看见她眼尾犹有泪痕,一时怔然未接。
“怎么像个贞洁烈妇似的; 一杯酒都不肯赏脸?怕我吃了你?”南娆也不强人所难,收回酒盏一饮而尽,道; “我倒是忘了,你不怎么饮酒。”
应则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 鬼使神差地问道:“同龙主无缘; 你原是这般伤心吗?”
南娆用指腹轻轻拭过眼尾; 笑着道:“你可别说给敖广寒听。”
“是我多言。”
应则唯伸手取过南娆原本要递给他的酒盏,酿酒师素来炽烈如火,而那酒香里却带着一丝若即若离的寒意,如月清冷,亦如月温柔。
“蝉露悲,为何名叫蝉露悲?”
“都几百年了,我都不记得了。”南娆轻轻敲着额侧,道,“单记得最初是求学时薅了你院子里昙花酿的……放心,那昙花本不适合酿酒,酿酸的都被我强灌给了敖广寒,好的才送了你。只是你这人也太冷淡了,既不拿来待客,喝没喝也没个回音,我都不好意思再送你第二回。”
她或是不记得了,那年他去了道尊讲道会,恰逢她送酒去他院中赔罪,因久等不耐,自己先喝了个昏天黑地,待他回来,便看见她醉卧花丛。
彼时她或许有心,因为她总是值得世上最好的,也不愿他人辜负好时光罢了。
只是没有得到回应时,她又放手得比谁都快,让人错觉只是曾擦肩过一抹月光。
南娆似是有些醉了,倚栏听潮道:“你说这江里的游鱼可曾有忧愁?”
“吾非鱼,恕我不知鱼之愁。”应则唯答道,但随即又道,“不过你既有感,那便有吧。”
于是便当真有江鱼成群,哀哀缀于船尾。
南娆洒然一笑,将余酒抛入江中,道:“父亲说他的后代应作巡天大日,我若舒怀畅意,则乾坤朗朗,我若心中颓暗,则山川失色。古人说得好,赠饮此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从现在起,她又走出了一份前缘,转身仍是长夜漫漫里孤独燃烧的太阳。
不缓不急地又乘舟了数日,离秽谷开放的时机越近,应则唯就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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