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妹,我实在背不动了。”
周围人也没力气嗤笑,背着一个大活人爬八百阶着实为难人了。
“辛苦师兄。”孟盈笑了笑,提起裙角站起身,道,“师妹这就上去看看那胖丫头走到哪里了,少陪了。”
“……诶?”黄脸少年目光呆滞,“师妹,你不陪我们一起走?”
“师兄这份心意,我记在心里了。”孟盈笑得娇媚,转身步伐轻快地上了石梯,一点也不像开始时那般弱不禁风的模样。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以这孩子的脑力,以后会在修界混得很好。
嵇炀一边想,一边走,等走过两千阶时,四下已无他人,身后远远地还能看见孟盈的身影,再往后就没有人了。
凡人到底是凡人,仙道一途,又岂止这三千阶那般简单。
还剩下三百阶时,嵇炀驻足,他微微眯起眼,远处云雾飘渺的仙门门槛上,坐着个圆乎乎的人影,见了他来,招了招手。
南颜已经到了。
……这孩子的体力,以后也许会在修界混得很好。
嵇炀慢悠悠走过去,仔细打量南颜,只见她气色极好,呼吸平稳,只有脸上累出来点无伤大雅的薄红,看起来并没有消耗多少体力。
“你不累?”他问道。
南颜挠了挠头,道:“我不累,我等你来。”
“为什么要等我?”
“上面的人说我到了终点,不能回头,我怕你没跟上来,就在这儿等。”
嵇炀半蹲下来,看着她问道:“我要是不来呢?”
南颜道:“那我就去上吊,我娘说,你们男人就吃这一套。”
嵇炀:“……”
是的,他就吃这一套。
……
日头已落在西山山尖上,孟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稀稀落落的人群,心里暗道侥幸,若非诓得一个冤大头背了她一段,她怎么也不会到得山门。
她捏了捏已经没什么知觉的小腿,狠狠掐了一把,手脚并用地爬过门槛。
“不错,是在落山前到的。”
有一位中年修士似乎在一侧打坐很久了,见了她来,从旁边一堆玉牌里随手拿了一个,问道:“叫什么名字?”
孟盈喘匀了气,道:“孟盈,孟子的孟,盈盈一水间的盈。”
“这是你的门牌,从右侧偏门走去找你的居舍吧。”
孟盈连忙珍而重之地接过来,心里不免雀跃。
修界的修士讲究隐私,纵然是再小的门派,弟子也多是一人一舍。仰月宗虽不算大,但在中域也算是二流门派,足以让她住行无忧。
“晚辈初来乍到,请问前辈,我是住在几层?”
“三层,在你前面有两个,已经进去了。”
三层?
孟盈因为疲累而混沌的脑子慢慢回过劲来,愕然道:“前辈,那第一的是谁?”
“是一个姓南的胖丫头,你们是日头落了才到的,她是两个时辰前就到了,说是要等她哥,坐在门口等了好久。”
“呃……她、她不是个凡人吗?是怎么爬上来的?”
中年修士瞥了她一眼,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人背着上来。”
孟盈一抖,面上发热,道:“前辈见笑了,晚辈日后定不敢偷奸耍滑。”
中年修士道:“心智过人不是什么坏事,但大道无情,眼前你虽走了捷径,他日必会从别处补回来,谨记之。”
“……是。”
孟盈心惊胆战地接过玉牌找到了自己的居舍,这居舍不大,左右两间青石屋带一个小院子,刚一进入就感到四下安静下来,一股清新的带着草木芬芳的气息随着呼吸摄入。
这种气息让人想起了清晨的雨露,新收的稻谷,或是宁静的山泉。
这便是灵气。
孟盈二话不说,推开门随便把床铺了铺倒头就睡。
入门试炼实在是太累了,她足足睡到次日才起身,此时却听外面有人敲门。
孟盈揉着酸痛的胳膊,整理了一下发鬓,推开门只见嵇炀牵着一个胖丫头站在门前。
“师兄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需与师妹商量。”嵇炀低头看了南颜一眼,道,“你的居舍能不能和这丫头换一换,她住最上层,离我太远,我不放心。”
最上层灵气最为醇厚,孟盈是很想去上层住的,但对方忽然提出,她只怕有诈,小心翼翼道:“师兄和这位……师妹是?”
“义兄妹。”
南颜补充道:“昨天才认识,他说要我每天去找他学功课,嫌爬上爬下麻烦,非要让我下来。”
嵇炀拿余光瞥了一眼南颜,淡淡道:“你不是才说一天见不到我,你就要上吊?”
南颜悲愤道:“那是在你逼我一天写五百个大字之前!我娘绝对没有让你代管我文化课!还把我放在眼皮子下面你至于吗?!”
嵇炀:“头悬梁锥刺股比上吊有意义。”
南颜绝望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瞎咧咧上吊了,让我少写点吧……”
孟盈默然,勉强笑道:“原来是兄妹情深。”
……没错,还生死相许呢。
第四章 引气入体()
南颜素来自认是个乖崽,她娘不会教孩子,全靠自学小话本学得满口骚话,第一次遭人管教,竟不知如何反应。
“哥,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搬到孟盈的屋舍后,南颜喵了一眼石窗,和嵇炀所在的地方不过一树之隔,就觉得有必要和他商量一下。
“你说。”
“我觉得习字的事可以缓缓,我才八岁,不妨让我先引气入体易经伐髓,听说炼气之后便会耳聪目明,看东西过目不忘呢。”
“好啊。”嵇炀收拾好东西,搬了把凳子坐在南颜对面,递给她一卷仰月宗下发的引气入体口诀,道,“你引吧,我看着。”
南颜看了一眼引气入体的口诀,那上面每一个字她都认得,但合在一起就相忘于江湖了,眯着眼睛瞧了半晌,只看懂了一条,说是要先摆好姿势让五心朝天感受灵气。
对面嵇炀好整以暇地看着,南颜只得试图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但五心朝天这种姿势难度比较高,天灵、双掌心、双脚心都需得朝上,瘦一点的还好,胖一点的有肉挡着,虽可勉强盘腿坐下,脚心却始终不能朝天。
南颜沐浴在嵇炀越发诡异的视线下,憋着一口气,强行把脚扳好,无奈身娇体胖,正坐了没三五息,咕咚一声歪倒在榻上。
“……”
南颜抱着发麻的膝盖,道:“你帮我掰一下好不啦?”
嵇炀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自己起来。”
南颜道:“我八岁了。”
“……”
嵇炀看她说得理直气壮,便起身单膝跪在床沿上把她扳过来,一边帮她松胳膊松腿一边教育道:“修界口诀大多晦涩,便是入门,也至少需得背熟周天大穴,不至于遇到当习之功法后如坠云雾……”
嵇炀教她的时候并未看那引气口诀,而是先指点了她几个周身大穴,扶着她让她不至于打坐到一半滚倒。
温声间,南颜闭上眼睛,将神思外放,意识在每一寸皮肤细细感受,一开始还有些浮躁,后来嵇炀慢慢收声不说话了,便觉得眼前的黑暗外,有一种并非目视的“第六觉”在周身外游离,四下那种近似草木与晨露的气息亲昵地聚拢过来。
这大约就是灵气,均匀呼吸间,从双窍与天灵徐徐引入,入体之后便自动化在经脉中,徐徐流动着。
但灵气并不保留,走过半身后便散掉了。
南颜睁开眼时,没有什么变化,只觉得眼明心亮,抬头看嵇炀,讪讪道:“没留住,是不是我坐得姿势不对?”
嵇炀看她的眼神凉凉的。
“你娘之前是不是教过你引气?”
南颜道:“教过教过,我娘没钱的时候带我去过隔壁包子铺引气入体,就不觉得饿了。”
嵇炀:“……”
也就是说她之前没练过引气,一次便能感知到灵气了,这等资质就算放在界外十二洲也是天骄之列。
可惜他如今修为不够,无法确认南颜究竟是什么灵根体质。
“那要不然我再试试?”
“不必,你我初入山门,该是先领份差事再谈其他。”
南颜倒是跟着她娘听说过,仰月宗算是术修混着丹修的门派,山下有不少灵药田,需要大批外门弟子去照料。
跟着嵇炀出了门,门口不少新入的外门弟子匆匆走到一处悬桥下,桥下有个小阁楼,楼前数道木牌,上面挂着些竹简,上面写着外门弟子应该做的活计。
去的时候那木牌四周已围满了新入门的弟子。
“我去领门派套,你不要乱走。”
嵇炀叮嘱她两句便离开了,南颜站在人群里被挤过来挤过去,无奈只得暂退到一边,听着其他人讨论这仰月宗的情形。
“……肥缺?那自然是丹房、符房、炼器房,随便捡点什么都是求之不得之物,若是得了长老指教个一星半点,学会门手艺今后便不愁吃喝了。”
“可外门弟子需得负责灵田耕作,一人两亩,每月都要上交三份一阶灵草,哪有时间做这些额外的活儿?”
“你这是凡人的话,你炼气之后,哪怕炼气初期,也能习得简单的御水之术,隔三五日浇一次水不过举手之劳,余下的时间自然要挣点外快。”
“嘁,外门弟子又不是只有我们这些新进的,那些肥差早被师兄们拿光了,轮到我们只有拔拔灵田的杂草、或者是挖挖灵石矿的活儿。”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不少身穿青白道服的外门弟子三三两两走来,新进弟子立即让开一条道,让他们先到木牌前选任务。
这是一个月的活儿,大多外门弟子一拿就是五六片竹简,等到最后,木牌上就剩下零零散散十来片挖灵矿的苦活儿。
新进弟子脸上都不太好看,但那些老弟子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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