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诚怀听罢，心下知道所为何事，退左右，拉住明公府的人说道：
“此事还需到内阁商议。请。”
二人到了议事内阁，安诚怀问道：
“前两日皇上龙体抱恙，说是要休政五日，我在殿外会过何总管，他那时方对我说明皇后已然在闭关祈福。其实我提醒何总管要皇后娘娘出面的。”
“安尚书如此正好，明公的意思是想知道娘娘在宫中的情况。这皇上和皇后一旦出现了问题，国将不安呐。”
“明皇后怎么会轻易见我？”
“尚书无需担心，我们自有办法。到时候以探望为由与林夫人一同入宫即可。”
“林夫人可是云麾将军夫人、明公二女？”
“自然。”
“可我素来与林夫人无交集。”
“无妨，明公年老不宜车马颠簸，安尚书作为明公爱徒陪同明皇后妹妹入宫，合情合理的。”
“好，那我去准备了。”
“有劳安尚书。”
“使者慢走。”
“告辞。”
明府的人离开后，安诚怀备好朝服准备进宫。
“大人，需要带上文书吗？”
“带上城防图，然后，先去一趟云麾将军府。”
“是。”
此刻的懿臻宫，并不像外人们所想，明皇后只是关门继续祈祷罢了。
“皇后娘娘，午膳用些罢。”
“不必了，本宫不甚有胃口，撤下吧。”
明皇后跪在佛前，闭目无视。
她或许有过对皇帝的设想，设想他真的会真心爱一个女子甚至可以放弃与权力有关的半点东西。
但是这么多年，在这样的位置上，人心越长越硬。
曾经他是真心爱过一个女孩儿的罢，但是却自己亲手将她推开。
“是本宫错了，他这样高傲的人，怎么会想到自己也曾有过错呢”
明皇后自语，烛光中的佛像保持着那看破众生的神情，整个世界寂静极了。
“呵呵，我自己又何尝不对钟虞抱有无端的愧疚呢”
容华宫。
“皇上，今日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多亏了有容儿在朕身边照顾。”
“这些都是臣妾应该的。”
“那一日是朕喝多了，语言伤了皇后，还需亲自去道歉才是。”
“皇上是在怪我吗？”
“朕怎么会怪容儿呢？”
“皇上在臣妾宫中劳累病倒，又喝多得罪了皇后，这下皇后非得把我打入冷宫方可泄愤了，”
“放心，皇后她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不，臣妾不要皇上去懿臻宫。不然你又该许久不来看我了。”
“怎么会呢？”
二人正说话，何总管从外面进来。
“禀皇上，兵部尚书安诚怀求见。”
“所为何事？”
“说是边境防守的事宜。”
“为何不想睿亲王禀告？”
“安尚书说睿亲王内政为长，但是城防治理并没有经验故而惊动皇上。”
皇帝懒懒地起身，将容妃安置一旁道：
“城防事大，有关社稷不容延后。朕这就过去。”
“是。”
容妃服侍皇帝更衣，又缠腻一番方才放走。
来到勤政殿，安诚怀朝服端正直立于殿中等候。
“看着大殿之中气象便知是安卿。”
“皇上，”安诚怀行礼，“臣发现的问题，影响的是边境城防，根源却出在这宫廷之中。”
皇帝听了揣摩些许，笑着说道：
“安卿此话有深意，不妨直说。”
“洛长平将军在南渠，近日来信问朝廷中近况。睿亲王不想将军在外为朝廷忧心，故而没有将陛下龙体抱恙休政一事告知。”
“这是朕默许的，睿亲王只是按照朕的意思处理。”
皇帝有意回避休政一事。
“昨日臣去拜访恩师明公，明公年迈却思念皇后，托臣入宫时问候明皇后。”
“正好，今日皇后的妹妹明兰也入宫了，你们是一块儿来的罢？朕也要去看看皇后，一同去罢。”
“是。”
此时明兰已经到了懿臻宫。
“皇后娘娘怎么在这样昏暗的房间里跪着，听宫人说午膳也不用，这会儿真的要修仙了不成？”
妹妹过来，明皇后真心欣喜。
“就你能这么酸本宫。”
“我和父亲都很担心你，宫里的事情我不便多问，但事情总有解决余地。”
“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还能有什么过不去呢。过些日子就好了，父亲身体可好？”
“好，只不过不能车马颠簸，故而今日让安诚怀代为看望交代些东西。”
“兰儿，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羡慕你。”
“皇后娘娘？”
“叫我姐姐吧，难得你来用这些称谓着实生疏着。”明皇后握住明兰的手，“我羡慕了你一辈子。”
“姐！”明兰握紧明皇后的手，“别说这样的话。”
明皇后冷冷地笑着。
“我的人生，一开始就被铺设好了。我们姐妹一同长大，可是性格迥然不同，我乖顺你任性。但是你掌握了自己地命运，我却一生都在被动之中。”
“姐姐在这宫墙中闷久了，或是元阳元真两个孩子不在身边。晔儿昭儿离开之后我心里也像是空了一样，姐姐不要多想了。”
“是啊，元阳和元真是好孩子。”
明兰拿出食盒中的糕点，明皇后这才多少吃了点东西。
第49章 碎裂（）
破碎之物永远不复如初。
安城怀与明兰见过明皇后一同出宫。
“将军夫人，皇后娘娘如何？”
“皇后有一个心结，可是我们都不是能解开这结的人。”
马车已经到了宫城外。
“有劳安尚书今日跑一趟，择日再登门拜谢。”
“将军夫人言重。就此别过。”
皇帝在懿臻宫门外一番内心挣扎之后方才入内。
“皇上，咱还进去吗？”
“别烦朕。此时到了门口，我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娘娘对皇上情深义重，皇上若是肯好言说上些话，想必娘娘也不会计较着。”
“朕如何不知她是什么样的性子，好个何总管，算是把朕和朕身边的人都看透了？”
“皇上恕罪，奴才只是不愿看见皇上和娘娘伤神劳心罢了。”
皇帝决心笃定了，便迈步入了懿臻宫。
可是情况却与想好的大不相同。
“皇后，是朕错了。”
“皇上怎么会有错呢。”明皇后拿出精致楠木香盒中的一支白玉兰钗，“多年前的温桓，三皇子殿下曾经对我说过，我对于他来说只是权势争夺的工具，但是他会保护我一辈子。当时我以为有这句话，就足够我守一辈子了。但我错了，代价是枉了一世年华，苦了一生痴愚。”
“皇后是在怨朕吗？”
“如果对皇上还有半分情意，怎么不怨？”
“看来你还没有休息好，朕过些时日再来看你，你好好休养不要想多了。”
“皇上不听我说完吗？趁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这样的场景有如此强烈的相似感。
多少年前，钟虞离开三皇子府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僵局。
“够了，朕不想听。”
皇帝转身离开了懿臻宫。
明皇后冷冷地看着皇帝离去，然后坐下，打开明甫的信。
一切都十分平静。
看罢后吩咐左右：
“把将军夫人的糕点带上，陪本宫去乾阳宫看看。”
“娘娘您说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东西总该有个了结。”
“是。”
乾阳宫，德妃宫苑。
“娘娘，今日莺儿瞧见林将军夫人入宫了。”
德妃原是明皇后嫁入三皇子府时的一个陪嫁婢女，唤作木槿。
温桓成为皇帝之前与明惠关系冷淡，登帝位之后的一次醉酒宠幸了这个传话的婢女。之后被明皇后所疏，不想竟怀上了皇帝子嗣，明皇后虽言此生不复与之相见，却依旧暗中保护木槿成功诞下六皇子元昶。
德妃将摘下的菊花放在侍女篮子中。
“是吗，夫人一切可还好？”
“好着呢，夫人身体安康，和皇上寿宴上见过的一样呢。”
“那就好。我还担心，林晔林昭这俩孩子不在身边，林将军又镇守边境城，她兴许会寂寞呢。”
“夫人今日进宫，就是看望皇后娘娘。”
“我知道。”
“明明您和皇后娘娘还有将军夫人都是一家出来的，如今虽然有个妃位，但是六皇子殿下不能住在宫中，皇上又极少过来看望，皇后娘娘从没有来过咱们乾阳宫呢”
“莺儿，”德妃面色突然严肃起来，“我可曾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莺儿错了如今容妃得宠皇后娘娘也被气着，殊不知咱们也”
“打住吧，日后若是再让本宫听见，你我的主仆缘分就尽了。”
“莺儿知错，再也不犯了”
莺儿面带愧色，但仍有不满。
“本宫如今在这乾阳宫，也是像极了与世隔绝的神仙了。岂不妙得很？”
“您既不争宠也无杂事，六皇子虽然时时不在宫中，但是也极其孝顺。”
“只不过你有一点还说对了，本宫是觉着太冷清了，亦常常回想在明府的时光呢。”
此时明皇后站在宫门外，没有让宫人入内通报，正巧听见了这话。
“回不去了，不是吗？”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亲切而又陌生的声音，让德妃心中一颤。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德妃看着明皇后顿时张着口不知所措。
“这么多年没有来你宫中，不认识本宫了吗？”
明皇后并没有笑意，但是这个曾经的主人由不得不让德妃感到亲切和紧张。
“见过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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