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浓花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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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浓花瘦-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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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清荣红唇一扬,温柔的目光略带怜悯,“我想知道太子殿下打算当一辈子躲着缩头乌龟么?在辽西冻得手足生疮,殿下很喜欢?还是辽西的美人分外风情万种,殿下深陷美人乡?”

    齐戎目光一阵挣扎,冉清荣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她不想拆穿他的谎言,只想逼他亲口承认。

    以前不觉得齐戎是个什么善于隐忍的人,他对她几乎藏不住心事,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瞒了她足足两年!

    冉清荣也不好受,她固然是因为齐戎的忍耐和不作为,在东宫受尽委屈,她怪他恨他,可也想知道,他有没有背叛过这段感情,他还值不值得她爱。

    齐戎又捏紧了拳,“那都不重要。”

    冉清荣步步紧逼,反问,“那什么重要?莺莺也不重要?皇上不重要?太子之位都不重要?”

    齐戎绷着一根弦,蓦地断了,他抬起头,“可我,根本没资格做莺莺的父王,做父皇的儿子,更没资格做这个太子!”

    冉清荣道:“为什么?”

    为什么

    齐戎咬紧牙关守了几年的秘密,快要被她洞悉分明,可越到了这个时候,越应该忍耐不是么?

    可齐戎管不住自己的心,在辽西,无心政事,也无心应酬,看到衣香鬓影,脑中只有冉清荣,看到旁人璧人成双,还是只想冉清荣,梦里是她,纸上画的是她,连写封文书,心神恍惚时也会写成她的闺名。他管不住自己,哪怕再走千里的路,走到天涯海角,也忘不了她。

    青筋毕露的手,指甲掐入了冻疮,一股刺疼翻起来,齐戎脸色惨白如纸,“我不举两年了。”

    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齐戎刺入肉中的五指,霎那之间便松了,时过境迁,终还是落得身心疮痍。

同心() 
男人的骄傲就像头顶的王冠;被踩入了泥淖里。

    齐戎松开的手掌鲜血淋漓;染红了身下雪白的褥子;他垂下头;蓬松的乱发将五官乱糟糟地盖了个透彻;仿佛一脚踩在了悬崖;生死;不过就是冉清荣一句话的事罢了。

    冉清荣也没想到三言两语便逼出了他的话,在房外,她想了很多;整理了很多言辞,但都没有派上用场,齐戎却已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四周仿佛有一层渺渺的雾水;人一头扎进里头;什么都是朦胧的,冉清荣一呼吸;就吹散了齐戎眼前的雾;他后怕地闭起了眼。

    冉清荣只是提了一口气;缓缓道:“什么时候的事?”

    刚成婚时;齐戎在这床笫之间虽然算不得是勇猛强健;但至少不能算弱;冉清荣偶尔还嫌弃过他不知节制。

    都已经被判处极刑,齐戎反倒放开了,目光低垂;“你记不记得咱俩两年前在御花园里那次?”

    “哪次?”冉清荣一问;只见齐戎微微抬起了眼眸,她立刻后悔了,那一次

    冉清荣清丽的脸颊已漫过了红云。

    说他不知节制就是那一次了,非要拽着她滚到花丛里来。

    结果那日二皇子豢养的野猪失控了,钻入了御花园,到处一片忙乱,齐戎和她正在要紧关头,兵荒马乱地停不下来,结果被猛然间冲进草丛里的长鬃毛野猪的大长脸一吓,齐戎就软软地倒在她身上了,野猪从两人的背上窜了过去,倏地一下像流星似的冲出了花苑。

    他在东宫休养了足足两个月身上的伤才好全,但冉清荣也只当他是受了外伤,原来竟然还

    冉清荣红了眼眶,往一旁绣着花鸟虫鱼的碧纱屏风瞟了一眼,将涩意一点点逼退回眼眶,“那两个良娣又是怎么一回事?”

    齐戎低着头,“我知道,我身体这样了,母后一定会为难你,旁人也会看笑话,我没法承认是我的问题。那时,我心里还存着希冀,以为能治好,只能一边私底下看大夫用偏方,一边迎合母后,答应让她们两人留在东宫。”

    很坦诚。

    “后来呢?”

    齐戎不肯对众承认身体缺陷,一是因为那时只是初染怪病,也许有机会治好,二是因为一旦承认,朝里朝外,阖宫上下,都会陷入巨大的一波风浪之中,齐戚和齐咸必定群起攻讦他,后果不堪设想。

    冉清荣不怪他将责任推到女人身上,但是,为什么要瞒着她!

    齐戎自嘲道:“清荣,没有哪个男人肯在心爱的妻子面前承认这个的。”

    冉清荣莫名其妙地有几分好笑了,“所以,你瞒着我,一个人承受这些?这几年,皇上、还有那些拥护太子殿下的大臣,是不是给你多重施压了?你一个人受着,却从来不告诉我?”

    齐戎皱眉。

    冉清荣冷冷地背过了手,“所以,你和你的两个侍妾寻欢作乐,是做给皇后看,做给我看的?”

    齐戎道:“我渐渐地发觉,我是真的治不好了,就一辈子这样了,我不想耽误你。”

    冉清荣道:“你可以把你的状况告诉我,是去是留,给我决定。不要以为你自作主张地逼走我,就是为了我好,你隐瞒我,欺骗我,难道就因为你这个病我就要全部原谅你,觉得你无私伟大?”

    “不,”齐戎抬起了头,目光贪婪地在她脸颊上逡巡,“既然如此,我们就了断了的好,你还有大把韶华,不必原谅我,我不值得。”

    这个男人,一边说着什么不值得,一边唯恐看她不够似的打量着她,冉清荣红着脸,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话说开了,就这样了。”

    冉清荣转身就走了出去。

    留下齐戎,沉默地一个人坐在胡床上,自失地将脸埋入了衣领之间。

    什么都已经告诉她了,这一回她可以走得彻彻底底,彻底走出被他耽误的几年光阴,活成她少女时端正而恣意的模样。

    冉清荣只是觉得,从齐咸的书房里走出之后,连辽西阴冷的东北风也柔和了不少,扑在脸颊上是一种温柔的湿意,她拍了拍脸,为了降火,去前屋喝了点茶。

    她靠着透风的木牖,手指不疾不徐地点着檀木几案,思绪一点点冷静下来,抽丝剥茧,两个良娣不是齐戎招进宫的,那时他已落下病根,因而这两年来他压根没碰过她们,那么素日里如胶似漆的情状,全是装的,用来骗她的。

    只要太子偏宠小妾,都不去太子妃的房里看一眼,生得出生不出孩子,自然与她无关,何况她已经有了莺莺,旁人自然不会背地里嚼她什么舌根。

    只是两个良娣难道太子对她们反复无常,她们心里就没有个底么?

    她们知道不知道齐戎的隐疾?

    冉清荣没法顾虑太多,将青瓷茶盏倒扣在几案上,便踅回了齐戎房间。

    齐戎将脸埋在衣领里,手里攥着那封红的和离书,死一样的静默。

    白皙的手掌上全是冻疮,还有殷红的血,一缕一缕地沿着雪白的被褥滚落,这画面怎么看都有种凄凉和哀艳。

    冉清荣怔了一瞬,疾步走了上去,一把抓住了他滴血的手,“齐戎!你这是做甚么!”

    想自残?

    想博取同情?

    齐戎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清荣,我就这样了,和离书我收了,你回去罢,好好对莺莺,我很爱她,但我不敢说,请你转告她。”

    越说,竟越荒谬得像是临终遗言,冉清荣的眉心狠狠地一跳,二十年来被逼得沉着矜重的一颗心像被碾在磨盘底下的一盘豆子,噼里啪啦地乱溅,“你竟敢说你爱莺莺?这两年,你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好好爱她好好保护她?莺莺哭着要父王带她去关外看羊,你知道么?她生了病,浑身滚烫地躺在我怀里的时候,你知道么?她会叫第一声‘父王’的时候,你知道么?你在哪?”

    “我,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冉清荣没忍住,刷地两声,滚烫的泪吊在了齐戎背上,他一怔,扬起了头,冉清荣哭着给了他一个耳光,“啪”地一声脆响,齐戎被打得歪过了头,宿醉酒醒,加上一记耳光,齐戎闷头闷脑地险些倒地不起,冉清荣将他拽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拥了上去。

    “呜呜我为什么摊上了你这么个男人!”冉清荣恨极,一口要在他的肩膀上,两手捶打着他的背,拳拳到肉,“我就是命苦!齐戎,我怎么就不开眼看中了你!”

    “你以为你走了莺莺就能被交到我手里么?皇后本来就不喜欢我,她只会霸着莺莺,嘴上说着让我进宫,可事实上我的马车在宫门口就能被拦下!难道这就是你要的成全?你走了,一走了之,可我和莺莺怎么办?”

    “我”齐戎没考虑到这个问题,没想到母后还是一意孤行要为难冉清荣母女,只是,“清荣,我现在这副身体,即便回了上京,储君之位将来也不会是我的,那时会是众矢之的,你们也会受到牵连。”

    冉清荣一拳砸他后背,咬着嘴唇,一个字一抽噎道:“我记得薛人玉说,有个紫麟草能治你的病。”

    齐戎苦笑,“找不到的,我费尽心机找了两年了。清荣,我一次一次地鼓足勇气去找各路神医,可只是一次一次地失败告终,我早就、都放弃了。”

    冉清荣摇头,泪水像珠子似的落,烫得齐戎脖颈如火缠绕,一直烧到肺腑,“那就一直找,一直找,我陪你找,总好过坐以待毙。”

    “清荣?”齐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错愕地扭过头望着冉清荣清丽的脸庞,她涨红着脸,咬嘴唇道,“总有一日能找到的,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与哪个男人在一起,又不是为了这些事,何况我们已经有了一个贴心的女儿,我已经满足了。”

    “清荣”齐戎说不出话来,字都哽在喉咙里,发涩。他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懊悔地望着她,“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委屈。”

    冉清荣将他手掌上的伤口掰过来,心疼地蹙眉,“再不要不爱惜自己了。”

    “我想,要不我们找个理由将莺莺接过来?”

    齐戎小心地与冉清荣商量,“辽西也盛产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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