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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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宋-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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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冲还是不懂,赵梓再叹道:“华阳是倚廓县,县学能做到这般,已是不错……”

    语气转为昂扬:“本县此任以学事为重,此非虚言,顾教授安心,本县对县学已有打算。”

    顾教授等学官喜不自禁,道谢连连,接着赵梓话题转到王冲:“此子姓王名冲,尔等该已耳熟能详,今rì起他也入县学。”

    “过目不忘的神童王二郎!?”

    “王门焚匾的孝子王二郎!?”

    几个学官一下围住了王冲,眼中jīng光毕露。让王冲想起上一世里,被各家学校招生员团团围住的学霸。

    直到赵梓离去,王冲依旧被学官围着,个个嘴里啧啧有声,从头到脚品个不停。此时王冲才明白为何赵梓说是将他当作一尊罗汉,县学正需要他这种名声在外的学生撑场面呢。

    “守正啊,你来任斋长如何?比照庠生供钱米,另加一贯职钱。”

    顾教授开出了丰厚待遇,华阳县学虽然凋落,却还是能养学生的。县学庠生每月能实得五百文和两斗米,当然不是人人都有,是照着考试成绩,发给排名在前的学生,这些吃助学金的学生就叫庠生【1】。庠生之上,斋长可以由学生充任,相当于班长或是学生会主席,有工资拿。

    王冲有些犹豫,住在这破败之处读书,他可不习惯。一个月一贯虽有些心动,“学生干部”却意味着麻烦,妨碍他专心读书,也没什么兴趣。

    “只是个名头而已,每旬第一rì,还有月末私试能到就行。”

    顾教授捻着花白的山羊须,眯着眼睛,道出了让王冲再度意外的话。

    “县尊走了!”

    就在此时,一声通报响起,琅琅诵读声嘎然而止,转作无数解脱了的高低吁叹,汇成沸腾声浪。

    “可算走了……”

    “腰好痛……”

    “县尊就没查名册问功课!今天是白来了!”

    “是啊,早知道就让小厮来坐这一趟……”

    听着学生们的抱怨,王冲看向顾教授,而顾教授老脸绽开意味深长的微笑,像是在说“你懂的……”

    王冲哪里能懂,刚才不是还在抱怨县学凋落吗?怎么不紧抓学生的学业,搞出成绩来,还任由学生撒鸭子?

    就听得一脸市侩气的直学扯着嗓子喊道:“把桌凳扛还给各家铺子!谁落下了这月私试就降谁的学等!”

    王冲瞠目,这下他懂了,这华阳县学,根本就是座皮包学校……平rì都是空的,就官长视事时才临时凑起来。

    顾教授给他优厚待遇,不止是瞅着他名声响亮,可以撑场面,还看出他跟赵知县关系不浅,出钱封他的口呢。

    念头瞬间急转,王冲心说这下可被赵知县给坑了,区区县学,竟然也有一潭深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叫王守正,守住正确的位置。他只是学生,只要学业有成,挣到赵知县的荐举就好。这潭浑水,与他何干?再说这待遇……还真的不错。

    王冲绽起憨憨笑颜,像是没听到刚才的吵嚷,拱手道:“学生恭敬不如从命。”

    被顾教授领着进了正嘎吱喀喇搬动桌凳的教室,面对三十来号年纪从三四十岁到十七八岁不等的学生,王冲就着顾教授的介绍作了个环揖,反正大家都是蒙事,意思意思就好。

    “华阳神童之首!?贵人啊,惩地到县学这浑处来了?”

    “王冲!?不是傻了么?”

    “你才傻了,人家不仅好了,又成了孝子。为了救爹,连王相公家牌坊都烧了。”

    “那不是又傻了?”

    面对这些年纪比他大得多的同学鼓噪,王冲依旧不卑不亢,笑意盈盈,一边的顾教授暗道此子连经大变,心xìng竟也磨练出来了。

    “守正将任斋长,你们学问上若有疑难,也可请教于他。”

    顾教授再推了一把,听到这话,几乎所有人都觉理所当然,王冲可是名声在外,没点特殊待遇,人家怎愿意屈尊县学。

    却没料一人怒声道:“王冲欺世盗名,德行有亏,他没资格任斋长!”

    这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方脸宽额,本是豁达之相,却生了一副眯缝眼,让整个人显得很是yīn沉。

    王冲老神在在地问:“阁下是?”

    那青年冷声道:“何广治!”

    王冲表情不变,眼瞳却微微紧缩,何三耳的名字叫何广林……

    【1:在宋代,庠生泛指在州县学就读的学生,但在学校里又专指享受补助的学生。到了明时,府县学校以“廪膳”定额补助学生,享受这些待遇的就被称为廪生,算是宋代庠生的发展。】

    

第二十九章 惊心散花楼() 
这还是第一个人跳出来揭破王冲那王门焚匾的孝行有假,听名字该是何三耳的兄弟之类。レ。。♠网レ

    王冲脸上的淡淡笑容没消去半分,彬彬有礼地拱手道:“何兄说到‘欺世盗名’,王冲深有同感。听诸位学长依旧唤我作神童,我已无过目不忘之能,此名确实已不再担得,何兄说得对!”

    原本顾教授还要出声训斥,听王冲这言语,也没了动静,就捻着胡须,微笑以待。

    何广治怒哼道:“我说的不是……”

    王冲拔高声调打断了他:“至于何兄所说的‘德行有亏’……”

    连带顾教授在内,大家都以为他要反问那何广治,到底做了什么恶事,何广治也正等着他后话,不料王冲再道:“我作了什么,只发自我心中所念,是不是能留下德名,就不是行事之因。世人论德,非我所愿,既非我所求,又怎能说是盗名?”

    何广治语塞,其他人也都暗道这小子好狂,王冲在说什么?说他只是循着本心去做,外人如何评判,他就不放在心上。既不在乎外人怎么说,又怎能指责他欺世盗名呢?

    “守正说得好!孝乃人伦至理,行孝也是发乎自然……”

    顾教授叫好,何广治无言以对,愤愤地挥袖道了一声“徒逞口舌之能!”

    此时王冲才深切地感受到,人的名,树的影,一旦不正,会有多大麻烦。王彦中为他所作的遮掩,意义又有多么重大。

    刘盛死了,王相公家也送回了他写的假契书,对王麻子夫妇所作的那番挑拨,以及刻意王门焚匾的作为,三个明白根底的人都笼络住了。这个何广治跳出来,也没有凿实的把柄,揭破他是算计人心而得的孝名。

    既没有真凭实据,王冲自然不会跟何广治去纠缠细节,直接用一句“我不在乎这个孝名”抢占制高点,把何广治的责难压了下去。

    眼见风波转瞬即平,不知何广治又得了谁的提点,再度出声道:“名声暂且不论,要当斋长,总得有真才实学!王冲你自己也说再无过目不忘之能,又凭什么当我们的斋长?眼下已非八行取士的时节!”

    这次学生们不像刚才那般,对何广治之言很是不屑了,一个个都看住王冲,眼中都有疑问。

    何广治所谓的“八行取士”,是自神宗朝起的察举制而来,本朝大观年间正式立下的规矩。以孝、悌、忠、和、姻、睦、任、恤八行分出上、中、下士,上士可荐送太学,中士下士就读州县学,朝廷为此还设过八行教授。

    但如何考察八行,全以人言,这制度初生时就广遭诟病,朝堂也争议不休。政和三年,也就是去年,皇帝下诏要求严格取士标准,同时限制八行所取士子在州县学里的比例,这就成为风向标,州县纷纷将八行取士打入冷宫,到现在已没多少人再提。

    因此何广治的话很合人心,就算你有孝名,可以入学,但孝名换不来学问。斋长是要帮学正学谕教学的,即便只是名义上的,也得拿出真才实学来。

    王冲没说话,就看向顾教授,心说我这个斋长可是顾老头你塞过来的,你怎能置身事外呢?

    顾教授嘿嘿一笑,笑得甚是猥琐,“守正虽再无过目不忘之能,可读书破万卷,也不是你们能比的。到月底私试,自能让你们心服口服。”

    王冲气得暗翻白眼,这顾教授,是存心要把他往火堆上抬。

    那何广治还想说什么,却被谁拉了拉衣衫,再不多话。

    学生们扛着桌凳散了,王冲本要究问顾教授到底是何用心,那老头却脚下生风的早溜了,就丢下一句“守正,努力!”

    努力……就冲你努力把我架火堆上烤这劲,早晚我要爆你的菊……

    王冲恨恨地念叨着出了县学,在门口却被一个学生拦住。

    “小心何广治,他正找人对付你呢,换条道走。”

    这学生不到二十,瘦瘦弱弱,不比王冲高多少,身上也没多少书卷气,一双三角眼闪烁不定。如果不是听到这话,王冲的第一印象会恶劣到拉入拒绝往来户。

    人不能貌相……

    王冲压住直觉的反感,感激地谢过,问得这学生姓陈字子文。见他这干瘦模样,手脚又长,“蚊子陈”的诨号已在王冲心头升起。

    听陈子文说朝南走很危险,何广治正招呼城里的泼皮,准备在道上整治他,王冲恍然,怪不得那家伙在教室里再不说话了。

    “今rì梅市,未时初散花楼要演天女散花,守正不去见识见识?”

    陈子文再提到花市,王冲心头一动,也好。本以为今天会全泡在县学里,没想到县学是这般情形。事情办完,还不到中午,不去见识见识就太可惜了。

    于是两人结伴,向城中东南处的散花楼行去。

    县学里,瞧着纷纷杂杂散去的学生,学谕小心地问顾教授:“王冲定要被那人报复,教授就不……”

    顾教授悠悠道:“毋要妄测人心,人心皆善嘛。”

    待顾教授也离开了,与学谕一同礼送的直学撇嘴道:“顾八尺恨不得那人跳出来为难王冲,再以学规胁迫,又收一趟钱呢。”

    学正叹道:“谁让咱们县学就是猪圈呢,知县新到,有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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