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老祖深情不弃的爱人死而复生,就算不能再续前缘,可总有同门情意在,不应该为她高兴么?老祖竟然连面都不愿意露,无意中碰面了也是掉头就走。
这就不好揣摩老祖的态度了。
春晓并不知道自己昏迷后老祖如何紧张,还给她喂了大还丹缇。
这时庞白回过神来,看春晓拿着笔怔怔的立在画案后,轻轻咳嗽了一声,“还没想好画什么?”
春晓眨了眨眼睛,低头画了起来。
庞白见识过春晓的画风,还是龚家老太太活着的时候,茜娘胡闹,春晓嗓子说不出话,当场作画为自己辩解。他是很惊艳的,不仅仅是因为画风新奇,还因为春晓的聪慧和出人意料的绘画技艺,谁能想到她只是丫头出身呢。
他站起身来看春晓的画,却见画上是一个女子,身上背着包袱立在一家客栈前,神色焦急中带着祈盼。
只看一眼就愣住了,冲口问道:“你怎么画了冬儿他娘。”
春晓的笔尖顿住,脑海里铺天盖地的水涌了过来,李姑娘的尸体慢慢下沉,黑压压的如一团墨,让人齿冷。
庞白就见白纸上顿出一滩墨点儿来,好好的画废了,但此时已没心情可惜什么画了,只想知道春晓为何画李氏,她什么时候见过李氏?李氏虽然随自己在太师府住过一段日子,可因身子不好,从不出门,而春晓也不曾来过李氏的院子。
春晓为了确认幻境里见过的李姑娘是不是李氏,已是强忍水里浮尸的那一幕,听到庞白问话,只抿了唇不吭声,把手里的笔放下。
“春晓,你能说说你瞒了我什么吗?”庞白目光灼灼的盯过去。
春晓深吸一口气,回望过去,却摇摇头,随后道:“师兄,我画的是李姑娘。”
这句话已经很明确了,她画的不是他的妻子,是另有其人,可又可能就是他的妻子,因为容貌一致,还有个孝子存在。
她脑子也是乱的,管不了庞白怎么想,如今掉进迷雾里,总觉得伸手就能拨开,可就是差那么一点儿。
庞白也抿住了唇,心里不舒服,已经看出春晓是在‘装疯卖傻’,但他舍不得不配合,又后知后觉春晓不是因为对他有意才投奔绥州,她来是因为老祖。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付出总期盼回报,这是人之常情。但春晓能来就已经是给他机会了,他怎么也要把握住,可老祖的态度却让他十分反感。
自己满心欢愉的去期盼一个人的回眸,和被人压着脊骨去祈求一个人的垂怜,虽然目的都是为了长终成眷属,可后一种的过程丨真的让人恶心。
而此时,庞白又得不到春晓的理解,心内烦躁,转身就出了屋子。
春晓眼见庞白冷着脸离开,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却发现自己不知是该叫师兄还是九爷,便把嘴巴闭上了,也许庞白的困扰里就有自己带来的,这会儿装什么善解人意呢。
一晚上花厅里都是静悄悄的,春晓很想自己睡下后能梦见点什么,可惜,香沉的一宿到天明。
她睡的好,庞白却坐在厅里一宿没睡,楼上的老祖也没睡。
谢予迟直挺挺的站在窗口,任由夜风带着湿凉的潮气裹住全身,清晨,他垂老的眉毛上沾染了露水,嘴角绷直,压出一意孤行的决然。
“胡妈妈。”谢予迟挪动僵硬的两条腿,他确实已经很老了,即便丹田蕴藏了二百多年的内力,可苍老的身体已经不能够很好的支派了。
胡妈妈听见老祖叫她,忙从耳房过来,垂首恭听。
谢予迟艰难的开口:“请她上来。”
胡妈妈愣了一阵才明白这个她是谁,忙转身下楼,可心里却忍不住翻腾,老祖竟然单独见一个外人!
春晓才洗漱好,正看庞白吩咐丫头摆早饭。
胡妈妈来了说老祖要见她,春晓蹭地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走,胡妈妈在后头小跑着跟上,春晓在里间与楼梯徘徊了一圈,急切的问:“老祖在哪?”待胡妈妈指了指楼上,她一头冲了上去。
春晓心里无时不在想着拨开云雾见青天,老祖既然要见她,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一刻要到来了!
激动的脸都有些红了,可一旦进入到那个昏暗的房间,她又徒然升起惧怕,具体怕什么并不知道,可就是怕了。
她站在老祖身后,老祖的背对着她,两个人并不相对,只听的到她跑上来后的喘息。
良久,春晓甚至产生了转身逃走的念头,老祖忽然开口,声音压抑低沉,也许不是压抑,只是太过苍老。
“你记得多少?”这话没头没尾,可春晓一下就明白。
她盯着老祖挺拔的后背,压着舌根镇静道:“依心、依意、师傅、师娘,还有你。”
老祖又是半晌没说话,春晓觉得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让她上不来气,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很被动,可面对活了二百年的人精,她不敢耍小聪明,只能被动的乖顺的等待答案。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春晓无意识的咬住唇,狠命的让自己清醒冷静,道:“我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又活了。”
能明显感觉到老祖身子一僵,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她肯定他的面皮也是僵硬的,她以为又要等待很久才能有回答,可老祖却很快接话,只语气更加压抑。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等我找到你是时候,你已经去了。”老祖顿了顿,又道:“是我安葬了你。”
明知道自己是死而复生,可听别人嘴里说出安葬的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都死了,为什么又活了?”
老祖没立时回答,沉默了一阵,慢慢道:“依意很怕黑,胆子很小,最不喜欢阴雨天,一个人在墓室会害怕。”
“你……让我活?”
其实春晓已经想到了,这世上有多少人会无缘无故死而复生?
只怕没有的,天道轮回,逆袭而来,除了人为再无其他可能。
而那个幻境里,执念而深情的等待依意的就是师兄,如今师兄活了两百多岁,如无奇妙机缘,怎么可能活这么久?即是如此,他必定是心存希望还在等候,等候一个必将重生的人回来。
春晓心底是无以言状的复杂滋味,却又带着冷意,只为他的执念就要自己重生,可想过她愿不愿意醒来?凭什么她的生死要由旁人操控!
“你记得龚炎么?”谢予迟似感觉不到春晓怒意的喘息。
“你知道他?”春晓忘了恼怒,奇怪他怎么知道龚炎这个人,龚炎是师母婚前竹马,只有师傅知道,师傅却不会与弟子说这些,他从哪听说的?而且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人?
“你记得他娶亲的事么?”老祖不等春晓想明白。
春晓一下想到在桥头看到与龚三爷长的一样的人,也是接新娘子敲敲打打成亲,在桥的这一头有个与自己长的一样的女子拦住去路,哀声质问。
她眼睛睁大,难道是前世里,自己去拦过龚炎娶亲?可为什么,依意恋慕的不是师兄么?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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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前世如此()
也许和失忆有关,春晓清醒的知道自己是谁,她也许真的曾经做过依意,可关于依意的悲欢喜乐却早飘散在缺失的岁月里,再次醒来的自己,只是自己,她对这世界的感知都是新鲜毫无痕迹的,若说情感,便是一腔心血浇筑都在龚炎则身上。
是以前世的纷纷扰扰,她并不是非要知晓,可涉及龚炎则,弄不清楚便是心上打了个结,既不舒服也不安。
春晓原就是心思重的人,一场幻境就让她到了绥州,龚三爷的婚礼更像是幻境与现实的重复,如此刻意的安排,她早就心有疑虑,但听老祖这样问,就像铺垫好的,只等她上钩。
她睁大眼睛看着老祖,想要不理会,可到底难受,僵着头皮问:“他娶了谁?”
背对着的谢予迟面色蓦地阴沉下来,喘息也随之加重,胸口起伏的越发厉害,片刻,他又慢慢的压制,缓解,让呼吸平稳,最后如常的道:“你和依心五岁时,一同到了师傅那里,师傅是个奇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把我们当作亲生儿女来栽培,很快,师傅根据每个人不同的领悟能力,分别教我们不同的东西醢。
依心凸出,被着重培养,而依意,资质平庸,师傅便不再教了,让她尝药草,要求只要闻一闻就能判断出草药的种类及用途,以备不时之需。其余时间,依意便随着师娘学习诗词歌赋、音律女红。
我们同门十年,直到乱世爆发,天下十三国,其中周国与燕国联手夹击晋国,半年后晋国被瓜分,而依心因求学在外,成了亡国公主,她有复国的使命,即便万般无奈,师傅还是将她送走了,而我与师傅却是周国人,国两立,民亦为敌。
后来的几年,我听从师傅的命令奔走在各国,联系有志之士抗敌,可我从不知道师傅的意愿并不是我想的那样缇。
再后来,依意代替依心出嫁,我们约定了在南苑相聚,但我等了一年也不曾等到,后来我打听到她在绥县,可等我赶过去时她已经病故一年了,我带着依意的棺椁不知去哪,天下之大到哪都是硝烟战火,于是便那也没去,只留在了绥县,后来大周一统,绥县成了绥州,我也成了庞氏老祖,远近闻名的神医。”
春晓大抵明白了前世的背景,以及从老祖眼里看到的依心、依意及师傅是什么样的人,虽然他没详细的说,但能感觉到,如师傅那样睿智的人,明知动丨乱早晚要起,却把依意交给师娘学那些修身养性的东西,可见依意在这十年求学期间是多么的无足轻重。
老祖一口气说这么多,却没说动丨乱后依意都做了什么,但凭风沙里两人共乘一骑被人追杀那一幕,春晓猜测师兄与依意的情意该是那时候发生的。他不说,也许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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