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叶梦鼎晋封太上皇,宫中也专门为他修建了宫殿,不过叶梦鼎就是不搬过去,导致放心不下家中老头子c又不想和孙儿分开的陈氏,只能每天在两头跑来跑去。
迎着自家女儿的目光,叶梦鼎握着茶杯的手缓缓松开:“是远烈让你拿这个问题来问老夫?”
“不是,是女儿自己想问的。”芸娘当即回答,切冰断雪。
沉默了良久,叶梦鼎方才开口,声音甚是低沉:“这天xià 是叶家的天xià ,这江山是叶家的江山,可是归根结底老夫还是大宋的臣子,曾经为了那煌煌炎宋耗尽平生心血,曾经为了和贾似道yi较高低用尽此生精力。老夫这yi颗心,为了那已经消散的大宋,跳动至今啊。”
芸娘看着叶梦鼎满是褶皱的手,心中没来由的yi痛。
这些前朝老人的心情她也能够理解,他们和贾似道斗争了yi辈子,眼看就要失败的时候,叶应武横空出世,以yi次又yi次惊世骇俗的胜利直接走到了可以撼动贾似道的位置,为这些垂暮的老人带来了期待已久的希望和光明,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叶应武并没有像他们想xiàng 的那样成为再世周公,辅佐这个他们耗费了此生心血的大宋,而是毫不犹豫的将yi切都毁灭c将yi切都推翻,现在甚至就连前宋的文武制度,也都被他翻得底儿朝天。
叶应武给了他们不该有的希望,然hyiu 又将这yi切粉碎。但是叶梦鼎c江万里他们已经没有心力反抗,甚至没有心思反驳,毕竟叶应武走到这yi步,他们几个实际上“居功至伟”。
所以这些老人就像是把头埋在沙漠中的鸵鸟,选zé 对yi切视而不见,就由着他去吧。可是谁曾想到,终究还是有人坐不住了,终究还是有人想要将这个崭新的c生机勃勃的大明毁灭。
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叶梦鼎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浓烈的刚强之意:“虽然如此,但是老夫知道远烈对这片土地做了什么,对这个朝代做了什么。百年北归的梦想,他实现了;生民乐樵苏的愿望,他在竭尽全力将其变为现实。他是为了万民c为了大明,而不是满足yi己的私欲。这就已经足够了,足够让我们这些老骨头站在yi边静静的看着他走下去。”
顿了yi下,叶梦鼎的声音越来越小:“无论走到什么地步,都要比我们当年走的要好,要好很多······”
“爹爹。”芸娘轻声唤道,第yi次听到叶梦鼎代表这些前朝老臣倾述他们矛盾却切实的心事,有yi种复杂的神情泛上心头。
抬起头,下意识看了yi眼窗外,叶梦鼎淡淡说道:“芸娘,你看,外面已经是黑云压城了。”
仿佛是想要应和叶梦鼎这句话,yi阵风扑面而来,带着泥土中的潮湿。
随手掩上半边窗户,叶梦鼎沉声说道:“既然来了,芸娘你就留在这里,陪着老夫说说话。”
芸娘点了点头,却听见叶梦鼎接着说了几个字。
“这雨,要下;这天,变不了!”
老人已经掉了不少牙齿的嘴里,难得说出这么清晰的几个字,仿佛是从丹田c从胸腹当中发出,回韵悠长,绕梁不散。
芸娘下意识的微微抬头,仿佛看到那声音良久之后顺着风直冲窗外,直扑向那厚厚压城的阴云,直扑向那九霄之上!在这之间,芸娘第yi次感受到了自家爹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意。
老人允许自己的梦想破碎,但是绝不允许这个蒸蒸日上的国家和民族,再yi次被肆意的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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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雅间当中,赵溍的手微微颤抖。
外面阴云压城,显然不久之后初夏的第yi场暴雨就会降临到大明帝都。
不过现在赵溍的注yi 力并不在外面南京城的景色上,也不在那浓重翻滚着向这边蔓延的乌云上,他就yi直盯着桌子,不只是手在颤抖,甚至浑身都在不自觉的抖动。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像今天此时此刻这样紧张。
勉强端起来茶杯,滚烫的茶水不断地晃动着,甚至泼洒在他的手上c雪白的衣袖上,只不过赵溍不为所动,依旧用力将茶杯拉扯到自己的嘴边,狠狠的抿了yi口,甚至顾不得滚烫的茶水在喉咙间灼烧的痛感。
仿佛只有这痛感才能让他清醒。
雅间的房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yi名年轻人缓步走进来,看了赵溍yi眼,急忙走下,压低声音说道:“赵知府还真是准时。”
赵溍勉强冲着他yi笑,压制住自己声音当中的恐慌:“你们的人现在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个赵知府放心便是,到时候我家相公的人手会直接冲向礼部,今天晚些时候礼部有个会谈,商议那人在北面归来时候的礼仪制度,所以作为侍郎,叶应及必然也在。只要能够控制住叶应及,咱们就有了上好的傀儡。”年轻人的声音很低,不过明显要比赵溍镇定。
赵溍yi边摩挲着自己刚才被茶水烫到的手,yi边点头说道:“我家中仆人能够集结起来忠心耿耿者三十人,到时候全都听从你们相公的差遣,不过这些仆人多为老弱,恐怕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各家仆人多寡并不要紧,只是虚张声势c帮着扰乱yi下秩序罢了,最后依靠的还是咱们在外面雇佣的亡命之徒。”年轻人的盯着赵溍的眼睛,顿了yi下,“赵知府害怕了?”
赵溍微微yi怔,手指交错在yi起:“此事事关重大,有些紧张,倒是让你见笑了。”
“嗯,”年轻人点了点头,“这也在情理之中,赵知府只要按照我们计划好的去做,自然会万无yi失。而且事成之后赵知府这个扶危定难的功名自然是跑不了了,为了功名利禄,拼这么yi把也是值得的。”
赵溍嗯了yi声,刚想要说话,那年轻人却是站了起来,看了yi眼窗外:“六扇门和锦衣卫在京城当中耳目众多,我们自问没有引起他们的注yi ,不过谨慎小心yi些总是好的。此地不宜久留,我走之后,赵知府也速速离开,功成名就,就在今夜。”
话音未落,那年轻人不等赵溍回答,就已经快步离开。
而赵溍微微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轰隆!”外面yi声巨响,黑压压的乌云被电光撕开yi条裂缝,滚滚的雷声如同神灵的怒火,倾泻下来。
赵溍打了yi个寒战,却并没有离开。
狂风呼啸着从外面吹卷而来,雅间房门再yi次被打开。yi名店伙计弓着腰走进来:“客官,您还想要点儿什么?”
赵溍看了他yi眼,低声说道:“上好的太湖小洞庭碧螺春可还有?”
“当然有,明后的刚刚来了yi批,口感正佳。”店伙计微xiàyi 着回答。
呼了yi口气,赵溍的声音却依旧难以掩饰颤抖之意:“刚才那人你们都看到了?”
店伙计嘴角边掠过yi丝笑容:“赵相公放心便是,yi群小鱼小虾,还妄想在这南京掀起来什么大风大浪。天xià 承平未久,这些家伙就开始不知道天高地厚,这yi次也正好教xun 教xun 他们。”
顿了yi下,店伙计轻声说道:“赵相公这yi次当真是功不可没,我家头儿说了,到时候上下功劳,少不了相公的,在陛下面前,也自然会为赵相公多多美言。不过赵相公接着从此处停留,多少会引起怀疑,所以赵相公速速回府,到时候自有人和赵相公接头。”
赵溍点了点头,站起身。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孰对孰错,但是他很清楚,那些人想要做什么,古往今来,谋反和诛九族从来都是同类词,而相比于铤而走险c博取yi个还挂在口头上的富gui ,赵溍更期望能够帮助更强大的yi方,让他们的胜利来得更轻松yi些。
至少这样,更容易保住自己的性命。
站在楼上,看着赵溍离开的身影,杨风负着手yi句话都没有说。而站在他旁边的yi名指挥使压低声音:“头儿,刚才已经派了两个人更过去,不过那个家伙看上去警惕挺高,十有**得跟丢。”
“跟丢就跟丢了吧。”杨风摇了摇头,径直向着楼下走去。
“可是头儿······”那名指挥使有些犹豫。
回头看了他yi眼,杨风淡淡说道:“某知道他们准备动手c怎么动手,这就已经足够了,某布下的天罗地网,不会因为猎物的身份而有更改biàn 动。更何况这个时候,也来不及了。”
“轰隆!”又是yi声闷雷在天空中炸响。
风扑面而来,伴随着还有哗哗的雨声。
这yi场大雨,如约而至。
杨风的目光落在茶楼外面倾盆而下的暴雨中:
“满天风雨下西楼,正是杀人好时候。”
第四百五十章 暴雨落江淮()
大雨哗哗的下着,雨水顺着屋檐向街面上泼洒,如同织成的珠帘。几名士卒身披蓑衣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走过,手中的长矛时而碰触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走在最前面的都头撑着yi把伞,从而护住手中的灯笼,后面的士卒队列甚至都不整齐,显然在这样的暴雨中他们也没有巡城的心思,只想抓紧回去,换yi身干燥爽利的衣服蒙头大睡。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要是出了什么好歹,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都头大声吼道,只不过他的声音很快就被风雨吞没。身后的士卒们懒洋洋应和yi声。他们都是南京本地的厢军,平日里的训liàn 远远没有神卫军和禁卫军这两支京城驻军严格。
而且按照大明最新的军事制度改革,这些地方厢军和乡兵在大幅度裁减兵员之后,主要的职责也是配合当地府衙捕快维护本地的治安,负责对付yi些捕快们没有办法对付的棘手罪犯,类似于后世的特警和武警。
如果不是禁卫军半数护卫明王殿下北上,而神卫军这几天yi直在钟山东面和镇江府水师yi起拉练,双方都抽调不出足够的人手,恐怕这个时候也轮不到南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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