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道:“你能不能放开我,我已经暖和了。”
谢郁像是没听到似的,在她的发丝里蹭了蹭,声音低哑道:“阿笑,你为什么要受伤,你要是没伤多好。”
闻人笑:“……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要是没伤,本宫就把你吃了。”
“……”闻人笑不由放了放心,道,“那你还是放了我吧,免得你欲火难缠睡不着觉。”
谢郁闻言非但不放开她,反而搂得更紧。那手掌握在她腰间,她仿佛能感觉到他手臂脉搏的跳动。
后闻人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恍然间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时节,春风十里,梨花飘香。
她正坐在一棵梨树下,诵着一首自己并不熟稔的诗。
当时她看见自己变得短手短脚,就连身子也缩小到连梨花树最矮枝的梨花也够不着,俨然一个三五岁女童的模样。当时闻人笑也不觉得自己有何奇怪,便继续诵母亲新教的诗。
后来前院有些热闹,闻人笑抻着脖子往院门口忘去,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白衣少年款款进来,他弯着如画眉眼浅浅笑着,粉雕玉琢煞是好看。
闻人笑由衷一喜,唤道:“绎哥哥!”
“笑儿妹妹今个在学什么诗?”少年走近了,问。
闻人笑苦闷道:“我也不懂。”
少年弯着身看了一眼,笑道:“你母亲对你却是严厉了些,这样的诗词大概要等你再长两岁才能领悟吧。”
闻人笑叹气道:“可我娘总恨不得把她所有会的都教给我啊。我娘说。诗词歌赋,总要有点东西是我要学会的,不然将来没有才情容易被人笑话,”她歪着头望着少年,无不自豪道,“你知道我爹是钦国侯吧,那可是大祁最厉害的侯爷!”
少年点头,挑眉道:“我当然知道。”
闻人笑自己也有些犯愁,托着小脸叹气道:“哎,当第一侯爷的女儿,压力还是很大的。以后我要是不多学一些东西,将来长大了,容易被笑话成莽夫的女儿没学问,这样就很难嫁出去了。”
“你担心得还挺远,”少年眼里尽是这个梨花下的小女童,“这也是你娘说给你听的?”
闻人笑摇头道:“我娘暂时还不想给我这么大的压力,但我自己要有自知之明啊。我既不想别人看低我爹是个莽夫,又不想被别人笑话没学问。”
少年伸手,在梨树间折了一枝梨花下来,放在闻人笑面前,闻人笑立刻又转忧为喜,浑然忘了自己刚刚到底在忧愁什么。
她只知道少年折来的梨花让她感到很欣喜。
她一边把玩着梨花,一边听少年声音如玉道:“像你这么说,你的父亲,我的父王,辅佐当今皇上扫平天下,那都是莽夫了?皇上也像你父亲那样,舞刀弄枪的,别人总不敢说什么。”
闻人笑眨了眨眼,道:“郁哥哥的父亲也是个莽夫?”
少年嘘道:“可不要被你郁哥哥听见了,他要发火的。”
“郁哥哥也来了?”闻人笑道,“我不喜欢他,他老是欺负我。”
这是另一道冷冷的声音在墙头响起:“我已经听到了。”
闻人笑一吓,仰头便看见一个黑衣少年正垂着一条腿悠闲地坐在墙头上。他黑发如墨,一双瞳仁正睥睨着闻人笑,浑身带着一股子清贵。
闻人笑跺脚道:“你都听见什么了?”
黑衣少年道:“听见你说将来你嫁不出去。”
闻人笑觉得气愤得很:“你才嫁不出去!”
“我不用嫁,我只管娶。”
白衣少年见闻人笑气得小脸红红,便笑着劝道:“笑儿妹妹,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将来你还有我,我娶你便好了。”
黑衣少年闻言好看的眉头一皱,看向白衣少年道:“你莫不是她还在娘胎的时候就惦记着了?”
白衣少年大方地笑着承认道:“是又怎么样,家长都希望我们两个能定下娃娃亲。”
“哼。”黑衣少年从墙头跳下,很有些生气的样子,他现在闻人笑面前,忽的夺过她手里的那枝梨花,不客气地扔在地上踩了两脚,踩得稀巴烂。
闻人笑默了默,然后扯开嗓门就响亮地哭了起来。
就说自己最讨厌他,他最坏!
黑衣少年看见闻人笑哭,仿佛终于有点开心起来,面上噙着丝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这个爱哭鬼,谁要谁倒霉!你喜欢就留给你好了。”说罢便离开了小院。
白衣少年好一番哄,道:“笑儿妹妹,别哭了,绎哥哥再给你折最好的梨花。”
转眼间,岁月穿梭,将那一树梨花留在了过去里。
那泛着清香的梨花被一抹刺眼的血红所代替。
四周都是低低的啜泣声。
闻人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身体不受她控制,却仿佛飘在了半空中,低下头一看,下面是一个宽阔的台子。台子的正中央竖立着一根盘着腾龙的圆形柱子。
闻人笑看见许多的人跪在台子上,有绎哥哥的爹娘和与她差不多大点儿的妹妹,还有绎哥哥低着头,发丝散乱看不清脸,那台子上跪着的都是绎哥哥他们家的人。
闻人笑声嘶力竭地大喊,他们却什么也听不见。
直到有人似乎在说,“豫王勾结前朝逆党意图谋反……其罪昭昭天理难容……豫王上下满门抄斩!行刑!”
第174章制造机会()
一片血色蔓延开来。闻人笑死死瞪着双眼,看着血液飞溅,他们一个个头颅落地。她叫不出声,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去,仿佛自己也快要跟着他们一起死去……
那样的痛苦,是那么的清晰。
“啊!”闻人笑倏地惊叫一声,陡然睁开双眼,大汗淋漓。
有那么片刻,她不清楚自己身处什么地方。直到一只手臂重新横过来,将她抱入怀,她才渐渐回过了神。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顺着闻人笑的后背,耳边是谢郁略显惺忪的声音,带着薄薄的沙哑,极为悦耳动听,道:“做噩梦了?”
闻人笑心有余悸地胡乱答应了一声。谢郁犹不放心,强自将闻人笑的身子翻了过来面对着自己。闻人笑用自己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抵着谢郁的胸膛。
他衣襟有些开敞,闻人笑的指腹仿佛触摸到了谢郁的皮肤。她想到自己也不过穿了一件寝衣,靠得太过也不好。
闻人笑微微喘息着,思及梦中情形,心中久久难以平静。谢郁便一直顺着她的后背哄着她道:“别怕,我在这里。”
他的话,他的一举一动,仿佛给了闻人笑莫大的踏实感,让她一点一点地冷静下来。
闻人笑不知不觉地,头朝谢郁斜了过来,最终若有若无地靠在他怀中,那呼吸却是轻一下重一下的。
“梦到了什么?”谢郁耐心细致地问。
闻人笑恍惚地说:“梦到了小时候。”谢郁放在她后背上的手便是蓦然一顿,闻人笑继续道,“我,郁哥哥,还有绎哥哥。”
她对这具身体的过去一无所知。可就在刚才那个梦里,年少时的喜怒哀乐,以及那血色弥漫的痛苦,都像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一般,翻着翻滚于心的绞痛。
那个小绎,就是她年少时的绎哥哥吧。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做出行刺皇帝那般危险的事情来?
闻人笑沉默良久,卸下了所有心理防备,放任自己眷恋地窝进谢郁的怀抱,低低试探道:“小时候的事情,很多我都记不清了。你可知道绎哥哥去了哪里?”
谢郁一语带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阿笑,只是一个梦而已,不想了好吗?”
“好……”
在梦中,小绎是豫王的儿子。可为何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根本没听说过朝中还有一个豫王的?
闻人笑迷迷糊糊又睡去,靠在谢郁的怀里,却睡得异常安稳。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感觉怪怪的。因为总有一束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很不自在。渐渐地睡意消散了去,昨天晚上的事情又重新慢慢浮上闻人笑的心头。她无心睡意,忽然睁开了眼。
晨光落在枝头。
她毫无预兆地清醒,然后又沦陷进另一双眼波里。
谢郁不知什么时候比她先醒,正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闻人笑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时间也忘记了反应。只愣愣地看他面向自己侧躺着,一只手撑着头,如墨的头发从指尖流泻,慵懒非凡。
谢郁另一手揽过她的腰便贴向自己,问:“手上的伤,还疼不疼?”
闻人笑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不想反抗,她想一直这样依偎着他,靠着他的怀抱,只摇了摇头。
他轻轻吻过她的额头,低低在她耳畔道:“下次,不要再那么傻了。”
闻人笑听着他胸腔里发出的跳动,愣道:“你不用去早朝吗?”
“你忘了,昨夜父皇遇刺,受了点伤,今晨不用早朝。一会儿起身洗漱后便用早膳,而后和本宫一起去看父皇可好?”
闻人笑想起昨晚的事情,点了点头。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好像昨天晚上过后,许多事情都在慢慢发生着改变。
闻人笑道:“可以让我回自己院子更衣吗?”
“自然是可以的。”
于是闻人笑穿着谢郁的寝衣,诸多不便地吃完早膳,在谢郁深沉的目光下跑掉了。她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吩咐宫人道:“去把白芷大夫请来。”
昨夜大雨,今个天气清寒,却隐约有丝雨过天晴的味道。而她的房间,也依照吩咐,自她离开以后就无人进去过。
她推开门进去,房间里仍旧弥漫着丝丝血腥。她不知道小绎怎么样了,如果硬需要一个大夫的话,让白芷知道这件事也好过让云凡知道。
所以闻人笑才第一时间让人去请白芷过来。
她关好房门,快步走到衣橱边,顿了顿,继而抬手一把掀开里面的衣物,却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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