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但凡无法说服狐鹿涉,那么,匈奴人实施那所谓瓦尔那之制就不可逆转了。
一旦匈奴用此制度,整个西域和幕北的汉化就要无限期延后,更可怕的是——还将可能在此为汉家留下一个天大的祸患!
一个实施了瓦尔那制度的西域和幕北,汉室要消化掉,可能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
甚至还可能让这瓦尔那的遗毒通过这西域和幕北,传入中国,荼毒诸夏。
所以必须将这个威胁扼杀在萌芽状态。
“屠奢……您以为那身毒国力如何?”整理好情绪后,阳罔就对狐鹿涉拜道。
“弱!”狐鹿涉不假思索的给出了答案。
身毒的世界,匈奴人虽然迄今未曾接触到,但是,通过大夏就可知身毒的强弱了。
在大夏人面前都是战五渣的身毒诸国,在匈奴人眼里,已经不是弱鸡或者菜鸡的级别了。
根本就是一个已经敞开大腿,只等匈奴大兵过去临幸的小受。
“那屠奢以为,用弱国之制,可以强国乎?”阳罔又问道。
这让狐鹿涉的眼神终于有所波动,他坚定的摇摇头,道:“自然是不行的!”
这也是他与狐鹿涉对这个所谓瓦尔那之制态度暧昧的原因。
自古以来,只听说过向强者学习,奋发图强的事情,何曾有过向弱者学习的事情?
但,那瓦尔那之制的诱惑,却是实实在在的。
严密的等级制度,确保了每一个贵族的利益。
狐鹿涉和句犁湖先前不满这个瓦尔那的地方,主要在于,这个制度下,萨满们居然是第一等级的贵族!
这简直不能忍!
“只是……”狐鹿涉看着阳罔道:“这与我匈奴存亡有何干系?”
阳罔挺身看着狐鹿涉,拜道:“自是有极大干系……”
“若屠奢与单于用此‘瓦尔那’之制,三五十年后,臣恐匈奴化为身毒矣……”阳罔说道:“届时,纵有三万大军列阵,却依旧可为敌骑三百破之……”
“纵有黄金万金,珠宝无数,也将只能成为他人之财!”
“何也?身毒之弱,便因此制而已……”
阳罔慷慨激昂的道:“此‘瓦尔那’之制,定人之等级,以出生血统而论贵贱,用等级束缚人民,贵族永为贵族,战斗之士,永为战斗之士,奴隶永为奴隶!”
“长此以往,以屠奢之智,难道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事情吗?”
“臣以为,若行‘瓦尔那’之制,不出三十年,匈奴将无可战之兵,野无可用之人,国弱而民穷,沦为他人鱼肉而已……”
阳罔的话,打动了狐鹿涉。
对于狐鹿涉来说,他追求的是匈奴的中兴。
是匈奴的复兴!
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富国强兵,进行变法。
所以他夏务运动,并积极的游说匈奴各方势力,与他们交易、妥协,换取对方对夏务运动的——至少也是不抵触。
如今,通过阳罔的描述,他仿佛看到了实施了瓦尔那之制后的匈奴未来景象。
上上下下,都是死气沉沉,士兵们连武器都拿不起,贵族们躺在黄金和宝石铺成的床榻上,纸醉金迷,夜夜笙歌。
此时,有三百月氏骑兵从远方而来,势如破竹,直入匈奴王庭。
匈奴单于与贵族们,却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就被月氏人砍瓜切菜一样杀死。
他使劲的摇了摇头,这不是他想要的未来!
但……
这个事情,他也没什么好法子解决。
现在,瓦尔那之制的人太多了。
上至王庭高层,下至部族首领,孪鞮氏、兰氏、须卜氏、呼衍氏,几乎都有瓦尔那的者。
掌握神权的萨满祭司们更是不用说了。
用都能猜到他们的态度。
想要中止瓦尔那之制,除非……
狐鹿涉想了想,就对阳罔道:“哲别王,本屠奢现在就去求见单于,哲别王请一起来吧!”
狐鹿涉知道,他必须争取句犁湖的,这样才能彻底的压服各部的意见。
但阳罔却摇了摇头,对狐鹿涉道:“屠奢请留步,臣以为,屠奢现在还不能去见单于……”
“为什么?”狐鹿涉疑惑着问道,不去争取句犁湖的的话,这个事情根本没法做。
总不能让他这个左贤王,提着刀子,去把那些瓦尔那的贵族全部砍了吧?
这不现实!
“因为,屠奢倘若此时出头,去与单于言说此种利弊,即使屠奢可以说服单于,但却必将受到其他瓦尔那的贵族的敌视……”
“若是如此,屠奢觉得,未来单于百年后,屠奢还能安然即位?”
狐鹿涉听着阳罔的话,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
事实上,现在的北匈奴的权力结构非常诡异。
在政治上,单于与左贤王其实各自都有着一大批死忠。
如今的匈奴帝国,与其说是一元制帝国,倒不如说是二元制帝国。
狐鹿涉与句犁湖,各自带了一帮小弟。
只是因为汉军的威胁和生存的需要以及共同的理念,才走到了一起。
在这个过程里,狐鹿涉与句犁湖之间的默契与信任,是起决定性的因素!
一旦两人产生隔阂,北匈奴的整个结构都要崩溃。
但是……
现在又不同了。
在西征得胜后,句犁湖得到了新的者——那些跟随他西征的部族骑兵与哲别骑兵们,在拿足了好处后,不可避免的就成句犁湖的死忠。
力量对比已经失衡,倘若他狐鹿涉此时再跳出来,制止了瓦尔那之制。
其他贵族会怎么看他?
一定会将他视作敌人!
如此,他的左贤王地位,也就不再稳如泰山了。
政变这种事情,匈奴人可是玩的最熟练的。
未来,一旦句犁湖将死,很可能这些反对和敌视他的贵族,就会纠结起句犁湖的旧部,对他发起政变,将他赶下台。
这样想着,狐鹿涉就坐回席位上,然后对阳罔道:“那依哲别王之意,如今本屠奢该当如何?”
阳罔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要在狐鹿涉心中种下种子,名为猜疑,名为恐惧的种子。
现在可能还看不到什么结果,毕竟,句犁湖的身体还算不错。
但……
阳罔很清楚,句犁湖之前被囚禁了二三十年,他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支撑这样的高强度的工作太久。
迟则三五年,短则一两年,句犁湖一定会倒下。
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一边是重病垂死的单于,一边是拥兵自重,威福自用的左贤王,还有一边是那些单于的忠臣们。
不打出狗脑子来才怪!
那场未来的好戏,阳罔知道,自己要慢慢铺垫。
“屠奢,臣以为,与其屠奢去面见单于,陈说利害,不如屠奢修书一封,传与单于,单于读后自然会安排与屠奢密议……”
“如此就可以确保,无人知此乃屠奢之手笔,大单于想必也很愿意为屠奢保守这个秘密……”
句犁湖因为被老上单于囚禁之故,一直没有子嗣。
他登上单于之位后,虽然也选了几个阏氏,但没有子嗣。
所以,他与狐鹿涉之间的信任与默契,自然十分牢固。
几乎不可能被人所离间。
因为谁都知道,句犁湖没有子嗣,一定会传位给狐鹿涉。
哪怕狐鹿涉死在句犁湖之前,句犁湖也会将单于之位留给狐鹿涉的子嗣。
但这里却存在着一个问题——句犁湖的死忠们,会甘心看到这样的情况吗?
哦,主子死了,没有子嗣,即位的是与大家伙好像没有太大干系的左贤王?
那大家是不是会尴尬?
防止尴尬,是不是得先下手为强?
多数匈奴内部的政变,都是因此而起的。
反正,就连老上单于与军臣单于这样的父子相继,都搞得血雨腥风,尸横遍野。
就不要提句犁湖与狐鹿涉之间的问题了。
总之,在匈奴内部,没有一个是善茬。
而阳罔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此。
他还有着更深层次的驱动力。
他希望,借助这次机会,清洗掉那些一直阻碍和妨碍他推行汉化的匈奴旧贵族们。
最好,将他们统统清洗掉!
左右,这单于庭也好久没有流血了。
是时候鲜血再次盈满大地,尸骸充斥山谷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节 流血的单于庭 2()
姑衍山,主山,匈奴王庭大帐。
王帐之中,句犁湖正躺在一个胡床上看书。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探头探脑的冒出来。
“伟大的大单于啊,您忠心的奴才折合马向您问安……”此人匍匐着爬到句犁湖面前,恭敬的磕头说道。
“你来做什么?”句犁湖看着这个自己的奴才,有些好奇的道。
“奴才方才去找哲别王谈话,哲别王却威胁要杀奴才,还请大单于庇佑奴婢……”折合马磕着头,哭着道:“倘若大单于不庇佑奴才,那奴才这便去死……”
“哲别王为什么要杀你?”句犁湖闻言,笑了一声,不以为意的道:“可能哲别王只是想要戏耍一下你吧……”
于句犁湖而言,折合马是奴才,是一个开心果,撑死了是一个比较机灵,而且还能对自己些意见的开心果奴才。
而哲别王阳罔,则是匈奴的张子房、商鞅。
句犁湖还需要笼络他,为自己的伟业献策献计。
孰轻孰重,自是分明的很。
即使,阳罔真的要杀这折合马,杀了也就杀了吧。
类似的奴才,类似的开心果,他句犁湖要多少有多少!
“奴才听说,是因为奴才宣扬那‘瓦尔那’制度之故,哲别王以为奴才会祸患匈奴……”折合马一看句犁湖的脸色,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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