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陌上桑-陆观澜(实体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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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陌上桑-陆观澜(实体书)-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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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愣地,看着那个身影慢慢向我移过来,片刻之后,一双脚在我面前停下,他缓缓蹲下:“把脚抬上去。” 
  “嗯?”我几乎不可置信,我不能理解。 
  他看我一眼,挖苦地:“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你难道看不见已经从猪蹄一路肿到猪大腿了么?俞桑筱你有没脑子?你以为你这样站着,就能改变你是一头猪的事实了吗?” 
  我张口结舌。想气,却气不出来。我看着他黑黑的头颅缓缓移动,小心地重新包扎着我的脚踝。
  我的心里,想哭,想笑,想骂人,又想伸出手粗鲁地一把推倒他,再狠狠踏上几脚。
  半晌之后,他丢下手中的绷带,淡淡地:“抬起头来。” 
  我抬起头,他与我平视。 
  很久很久之后,他目光闪动,然后俯下身,毫不犹豫地用力咬了下来。我的鼻尖啊―――我痛得疯狂飙泪。 
  他哼了一声:“很疼?” 他看向我的脚,不带什么情绪地,“哪个更疼一些?”
  我痛得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不吭声。 
  他摇头,淡淡地:“这又算得了什么?真正的疼,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他垂眸,我听到他轻浅的呼吸声,过了很久之后,他的声音,略带僵硬地:“论相貌,布拉德皮特一定比我帅很多;论个头,我比姚明矮上一大截;论体重,抱歉,我永远不可能超过相扑运动员;我因为蛀牙偶尔会去看牙医,从来没有人形容我善良,还有,或许不到五十年,我的头发就会掉得光光。所以,”他沉吟了片刻,“俞桑筱……” 
  我抬头,屏息,听到他慢慢地:“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他的意思……是说…… 
  我呆了很久很久之后,直到他的眉头渐渐蹙起,眼神渐渐淬毒,我才如梦方醒。
  我几乎能清晰感觉得到他的专注、等待,还有浓浓的压迫感,我的心底仿佛阵阵气泡升起,我期期艾艾地:“好像……” 
  完全不用。 
  没等我说完,他的眼眸已然点亮,亮得耀眼。 
  一霎那件我就全然忘却了方才的难过和沮丧,我的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考虑?矜持?温柔?娇羞?在这位龙先生面前,似乎都可以省省。 
  他永远都在说着言不由衷的反话。 
  果然,他暼了我一眼,在我身旁坐下,随手拿过一份文件低头浏览:“不必这么得意俞桑筱。我只是不希望自己这些年来的投资付之东流。”他的注意力仿佛全盘被吸引到那份从上到下只有两行字的备忘录上,“别忘了我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可是,如果我的确、真的、就是没有眼花,某人的手,好像微微颤动,某人的脸,好像……
  拥有惊人自制力的龙斐陌,今晚接连在我面前失态两次。 
  俞桑筱啊俞桑筱,你真是赚到了。 
  我出神地看着他略略低下的头,他专注的眼神,还有他唇角那一丝丝细不可察的微笑。原来,当你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任何神情,微笑的,恼怒的,忧伤的,欢喜的,在你看来,都值得慢慢欣赏,细细体味。 
  因此,我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从后面慢慢抱住他:“我知道。”在他背后,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微笑。我很厚道地不忘记安慰他,“你放心,我会尽量想办法让你的亏损缩小到最小。”唔,有件事,可能,现在还不能确定。 
  我把头埋到他的背后,有些脸红。 
  他反手揽住我,半晌之后,他伸手,摸摸我脖子上那道疤:“很丑。”我没有吭声,很久之后,有些歉意地:“斐陌……” 
  正在此时,我身上的手机嘀嘀嘀地响,我的短信。 
  我低头看,陌生的号码,短短两行字: 
   
  她有家族遗传病史。抱歉。 
  我走了,桑筱。多保重。 
   
  我阖上手机,抬起头来,我摸摸自己的伤疤,再看向他的右臂,微微一笑:“如果有一天,如果五十年后,你或我罹患老年痴呆,不愁找不到印记。” 
  他做不屑状,哼了一声:“不用以后,俞桑筱,”他唇角调侃地笑,“记忆障碍,认知损伤,思维弛缓,这些症状,你似乎一直都有。” 
  我摸摸头,微微一笑。 
  五十步笑百步。 
   
  思归园。安姨墓碑前。 
  我慢慢蹲了下来,放下一束淡黄色的菊花,我看着墓碑上安姨静静的,熟悉的笑容。她临去世前不久,我抽空带她出去玩,拍了几张她此生最后的相片。这是她最满意的一张。
  她穿着那件最爱红色的毛衣,还别上了我送她的宝蓝色胸针,化了淡淡的妆,早生的白发梳得一丝不苟,她微微侧过脸来,在夕阳的淡淡光晕中,在广场那一群群起落鸽子的映衬下,笑得安详,雍容而慈祥。她没有什么文化。但她的一生,她的所有,对我来说,永远是一本厚重的教科书。
  我低下头去,我想起千万里之遥,伦敦郊外那个墓碑,还有那朵含苞待放的海棠。
  同样是一方窄窄的坟墓。同样的,她在里头,我在外头。 
  不知道为什么,雷电暴雨或是灾害性天气的时候,我总是牵挂着安姨,她在思归园里好不好,孤不孤单,害不害怕,可是,我竟然很少,很少想到她。 
  对不起,妈妈。我轻轻吁了一口气。妈妈,我会记得去看你。一定。 
  片刻之后,我转身,第一次,我在心底默默地,放心吧安姨。 
  龙斐陌走上前来:“走吧。”我点了点头:“好。” 
  下山途中,他突如其来地:“其实我原本可以保留俞氏这个空壳,或至少放过俞澄邦。如果……”他的脸略略沉下,“没有那一个巴掌。不过,跟我说实话桑筱,”他转身,眼神略带探询地,“你真的从不在意?或是完全不在乎外人的指指戳戳?” 
  他好像已经是第二次这么问。 
  我几乎没有什么犹豫,摇了摇头:“至少在外人看来,你并没有用什么不道德的手段,不是吗?”我低下头,淡淡地,“虽然知之甚少,虽然我够蠢笨,但我至少明白,商场自有一套残酷而实用的生存法则。” 
  他浅浅一笑:“难得看到你纸上谈兵,”他略带感慨地,“你跟我生活这些年,更多沉默是金。” 
  我眨了眨眼,反应极快地:“本人从不习惯对牛弹琴。” 
  他看着我,老半天之后:“俞桑筱。” 
  “嗯?”我又眨了眨眼,有点莫明其妙,怎么,我说得不对么?他还是看了我好久,然后才慢吞吞不紧不慢地:“我听说德云社最近有意招新。” 
  这一次,我居然愕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我看着他,有点不可思议,还有点稀里糊涂。龙斐陌啊龙斐陌,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他才适合去说相声,而且是那种一本正经得不行的冷面笑匠。 
  他挑挑眉,牵住我的手:“不过没关系,我很乐意做你一辈子的听众。”他的手,突然间微微加重力道,“而且唯一。” 
  我反牵住他。 
  下山的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我危危险险地走在走在凸起的窄边上,身手灵活地保持着平衡。下过雨的青石板路,有点滑,有点陡,有点局促,我专心致志地走着,一点儿也不害怕。
  从今以后,再大挫折再多伤痛又有什么关系?在这个世上,总有一个人会在我身旁,时时刻刻准备着伸出他的一双手。 
   
  我越来越发现,原来,抛开以往的种种,我们可以这么轻松地生活在一起。哪怕在外人眼中,我们看上去还是一对奇怪的,很少彼此牵挂的平淡夫妻。 
  他很忙。无论身处何地,他会记得打电话给我。 
  他沉默寡言。他偶尔会在餐桌上说一两个可以冻死帝企鹅的冷笑话。 
  他从不过问我的工作,或是什么。他难得抽空会跟我一起去安姨当初的那个疗养院做义工。
  …… 
  我知道,其实他一直慢慢在改变。 
  我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他伯母经常来看我,她对我的态度似乎好了很多。她爱看越剧,正巧我也爱,我陪她去看,我有些黯然地告诉她:“曾经有一个人,比您还爱王文娟。”她微笑,若有所思地:“桑筱,你不嫌我落伍么?” 她有些惋惜地四处张望着,孩子气地咂咂嘴,“瞧,人好少。”我也微笑,安慰她:“伯母,真正的艺术,不见得流行,可是,永远不会泯灭。” 
  触觉敏锐鬼灵精怪的龙斐阁也仿佛察觉出了什么,强烈要求不另找房子了,还是要回来住。他的要求被他自己老哥一口驳回:“不行。” 
  “为什么?”他委屈地扑闪着眼睛。可惜,俏眼做给瞎子看,龙斐陌埋首于公文,理也不理他,直接下最后通牒:“限你十天,去找一份比灯泡更有前途的兼职。” 
  龙斐阁从沙发上跳起,冲到我面前,无限哀怨地大叫:“桑筱桑筱桑筱,我哥抛弃我了――你要出来帮我主持公道――” 
  几乎是同时间,biu――一声,准确命中。龙斐陌抬头,缓缓地:“叫大嫂。”龙斐阁捂住额头,不可置信地瞪着手中那个沉甸甸的水晶镇纸:“大哥,你会不会太毒了点儿,再说,我一直都是这么叫的啊――” 
  龙斐陌暼了他一眼,重又低头:“现在不行。” 
  龙斐阁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间一个大转身,凑近我,拉长声调:“大――嫂――”他狡黠地压低嗓音,直眨巴着眼睛,刻意地,“喂,为什么‘现在’……不行?” 
  臭小子,跟我斗?我瞪了他一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母,叫我大嫂,算我自降辈份,还大大便宜了你。”我也压低嗓音,凑近他,“喂,龙斐阁,你不是一直盘算着要出去过甜蜜的二人世界吗?” 
  他居然撇了撇嘴,转身就走。 
  我看向他的背影,耸耸肩,好吧,算我多嘴。 
  各人有各人的烦恼。 
   
  深夜里,他熄掉床头灯,转过身来:“桑筱,脚还疼吗?” 
  我放下手中的书,高高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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