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妖男,不要啊- 第60部分

　　　　入画皱了皱眉。这样的宁静里，方才的一切似乎都没发生。

　　　　入画正欲转身而去，却忽地止住了脚步，颤抖着回望那一棵血皮槭树，仔细笼了笼眼神，方颤抖着唤了一声，“公子？”

　　　　无数的雪粒子倾天而下，迷迷茫茫遮天蔽地，就在那棵血皮槭树下，缓缓地，无数白色流线聚合在一起，渐渐勾勒出一个人的形体轮廓。一颗一颗的雪珠子，本是在苍茫的天地之间茫然地落下，却似乎在碰触到他周身轮廓的一刹那化作闪亮的星子，闪烁起璀璨的光华。

　　　　开入画只觉心中重重一热，忍不住再度轻唤，“公子，是你吗？”

　　　　－

　　　　房中正在小睡的玉真也只觉身子里突起灼热。一股不知名的热力从身子深处氤氲散开，沿着经脉奔流，直达四肢百骸。

　　　　效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应。就像寒冷之中的人，即便没有身在炉火之畔，却也因为看见了红彤的炉火，即便距离遥遥，身子里却也似乎能够感应到那股温暖。

　　　　玉真急忙推开了衾被去，奔到窗前，凝望窗外。轻雪天地，淡绿轻裙的入画站在血皮槭树下，却似乎都正对着雪中一个朦胧的身影。

　　　　玉真只觉心头尖尖地跳，跳得她不由自主地便奔了出去，忘了自己只穿着睡眠时穿着的薄薄轻衣。

　　　　入画见玉真奔出来，也是大惊，“玉真娘子，您，您快进房去！”

　　　　玉真却哪里还顾得入画的惊叫，只是静静立在雪里，望着那雪珠子流影璀璨的一抹朦胧身影。其实根本都看不见他五官，只是一个朦胧的轮廓，可是她就是知道他是谁！

　　　　入画有点惊慌，回首望了望血皮树下朦胧的身影，再望一眼呆呆立在雪中满眼含泪的玉真。她不知道玉真娘子与公子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交情，所以她不是很确定是否该让玉真知道公子的秘密。

　　　　入画本。能地只能想着要保护公子，所以便推了玉真走，“玉真娘子，快进房吧。屋外雪大，您穿着又单薄。”

　　　　玉真却已经无暇顾及入画，只一径望着那流光璀璨的身影，轻轻地问，仿佛怕呵气吹走了他，“重莲，是你吗？”

　　　　入画听着便更是担心。她当然更知道公子哪里有这样一个名字，便一径推着玉真，“玉真娘子，您怕是冻着了。这里哪里有人在？除了婢子，只有一棵血皮槭树而已。”

　　　　玉真静静望着那朦胧的身影，眸子里不觉泪下，“重莲，是你，我知道。你不肯现身见我吗？你是在怪我，不辞而别？事出突然，等我想去通知你的时候，已经被高公公找到，身不由己……我一直在惦念着你，重莲，我一直想要告诉你……”

　　　　入画还要担心地说什么，却被那越来越亮的光芒晃住了眼睛。

　　　　静静雪雾里，终于有声音轻轻一叹，“入画，你且退去。”

　　　　入画一抖，眸子里也不觉染了泪，“公子，果然是你。遵公子命，婢子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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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真听见了重莲的声音，泪便更是止不住了。此时方知，原来已经这样想念他。

　　　　以为不过是萍水相逢，以为不过是受他捉弄，以为不过是终究天各一方，以为不过是——生命中普通的邂逅。此时方知，竟然都错了。

　　　　遇上他，一步步同行，却也是在一步步沦陷。如今身在宫禁里，面对着那所有的女人都绞尽脑汁想要去讨好的尊贵的男子——可是她的心中却独独只想念着他……

　　　　玉真哽咽着，根本无法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低低呐喊着，“阿九，你这个混蛋，你怎么，才来？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风乍起，天地之间雪雾弥漫。像是拉起倾天蔽地的白色轻纱，轻纱里，终究有绝色的男子缓缓闪现。他笑，红唇轻挑，却有无限忧伤从那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倾泻而出，“傻瓜，你又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多久呢？其实却似乎并不算久，不过月余的时间，更何况他是个狐妖，找到她又岂能花费太久的时间？——可是就算只有月余，可是在两个人的心里，却已经都是千年万载一般。

　　　　见不到你的日子，原来荒成无涯。

　　　　玉真再控制不住自己，落着泪捉住重莲的衣袖。重莲轻轻一扯，伊人已入怀中。

　　　　漫天漫地的雪，雪雾里独独立成一树绯红的血皮槭，相拥的两人，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遗失的珍宝。

　　　　－

　　　　紫宸殿里，李隆基笑着放下手中碧玉笛，拈起朱笔，细细将方才捕捉到的一段音律记下。

　　　　高力士静静走了进来。

　　　　李隆基一笑，却并不抬头，“如何了？”

　　　　高力士赔笑，“玉真娘子她，似乎还心有忧虑。老奴已经嘱咐了人，近来在饮食里加以着重调理。”

　　　　李隆基微微点头，“倒果真是个烈性子的。不过，朕偏就喜欢。全天下的女人都只是奉承朕，就连梅妃也不过只是以清冷转而来吸引朕，倒是只有她，全承天然。”

　　　　李隆基笑着抬头，“力士啊，倒是跟他们说清楚了。饮食调理就是调理，不要下重了药。如果反倒改了她的性子，让她变作跟那些女人都一样，朕反倒没了兴致。”

　　　　高力士含笑答应。

　　　　李隆基手腕一转，望向窗外漫天漫地的雪，忽地叹息，“当皇帝，真是无趣。”

　　　　高力士听着便是一惊。

　　　　李隆基笑，“待得这场雪化了，朕要再打马球去。力士，不许你再拦着朕。再不碰鞍马，再不品尝狩猎的乐趣，朕都要寂寞死了。”

　　　　李隆基说着站起来，凭栏远望，“已经拥有了大唐天下，已然创造了开元盛世。朕这颗雄心却依然未竟。如果只是沉溺于这宫闱之中，朕该是何样的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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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惊涛拍雪

　　　　高力士听得李隆基又提到要去打马球，便是担心，“皇上，龙体贵重，鞍马却是无眼。皇上又亲自下旨，说马球场上不分将相王侯，一律平等……老奴着实放心不下皇上，所以皇上还要三思啊……”

　　　　李隆基一笑，“我李家鞍马之上得天下，大唐之所以能够雄踞天下中心，也全是武功与文治并重。力士啊，朕哪一日若再坐不稳鞍马，那么这个皇位恐怕同样也就坐不稳了。”语声虽是轻松，语气里已经满是沉沉。

　　　　高力士也是皱眉，“皇上……”

　　　　李隆基一笑，“先不说那些了，力士啊，来先听听朕方才谱就的曲子。”说罢玉笛一转，明黄龙袍的男子便就倚身九重宫阙之上，凭临漫天飞雪，清冽吹奏起琅琅笛声。

　　　　开高力士听得心神俱往，忍不住赞叹，“皇上，果然惊涛拍雪，万里江山。”

　　　　李隆基却是停了玉笛，轻轻一叹，“却终究比不上他那一曲。”

　　　　高力士便是一皱眉。

　　　　效李隆基转身过去，遥望大明宫里飞雪扬花，“朕第一次听见他吹奏那一曲《碧海潮生》之时，是刚刚受封临淄王的时候。纵然朕那时已是年少轻狂，却还没敢梦想过这天下终究有一天会落在朕的掌心。那时候武氏一族正当权，所有李姓的王子皇孙都是缩着头做人，朕当时便也想就这样苟且一生，做一个普通的逍遥王爷倒也是了。却是他，白衣少年如仙临座，众人皆醉之时轻轻奏响那一曲《碧海潮生》，让朕的心再度清醒，重新看见了万里江山、水岸无涯……”

　　　　高力士有点不知道如何接口，“皇上……两支曲子各有所长……”

　　　　“呵呵，”李隆基一笑，“力士，只有你我君臣二人在此，你便无须虚言了。朕这一曲只是凡曲，他那一曲却是仙乐，无可比拟的。”

　　　　高力士顿了顿，“皇上可是想要召柏大人回京了？”

　　　　李隆基轻轻一叹，“朕的雄心，是被他唤醒；朕的天下，是他帮助得到。如今朕拥有了一切，却始终无法拥有对他的必胜之心。这大唐天下，这九州寰宇，终究有一个人，永远超脱于朕之上。不仅仅是一首笛子曲，却是实力。”

　　　　高力士忍不住一颤。

　　　　自古帝王皆如此，虽然求贤若渴，却也永远不可以令帝王感觉被超越、受威胁。

　　　　李隆基却是笑，飒然转身，推开衣摆，“若有一日，他为敌，朕绝无必胜把握！所以，朕绝不敢有一丝懈怠！”

　　　　高力士急忙行礼。之前还想劝皇上休息一下，这一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说出口了。

　　　　李隆基甩手弃了玉笛。碧玉镶金的笛子咕噜噜跌落尘埃，一身高贵也不过一柄弃物。

　　　　李隆基大展龙袍重归龙座之上，眯着眼睛望高力士，“他离京，多久了？”

　　　　高力士微微算了一下，“已经三个月了。皇上，令他离京，让他远离京畿朝堂，让他不了解京城之中发生的事情，这是必需；可是，这其实也是一柄双刃剑，让他太久离开京城，皇上便难以掌握他的行踪，这岂不是反而给他机会？”

　　　　李隆基眸子眯紧，“青城山那边可有消息？”

　　　　

　　　　高力士饶是跟随李隆基多年的近侍，否则根本跟不上李隆基的思维。高力士微微顿了顿，“皇上，听闻，青城山那三百年一出的弟子青云子已经在赴京的路上了。”

　　　　李隆基淡淡一笑，“卢鸿一已经第几次拒绝朕的封赐了？”

　　　　高力士微微皱眉，“皇上，已经第九次了……”

　　　　李隆基推开朱笔一笑，“好，那便遂了他的心愿，令他归嵩山隐居，赐隐居之服，并草堂一所。令其，终生不得下山……”李隆基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那一双微微还有胡人样貌的鹰眼，隐隐闪过一丝寒芒。

　　　　修道之人纵然清高，但是以九五之尊九次屈尊以求却仍不从，哪个帝王还留有耐心在！

　　　　高力士微微沉吟，“皇上，处置卢鸿一容易，只是——”高力士手指转向李隆基御书案的角落，那里有一枚紫缎镶金的八宝紫金盒。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