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红殇刚说出一个字,登时看见自己另一只脚,那趾甲长得破裂着,脚趾上还有曾经冻疮伤痕的痕迹,猛地将脚抽了回来。
“你无须如此,我不会感激你。”红殇咬牙说道。
“我不用你感激。”绯玉仍旧平淡着回话,却也固执,一伸手,又将红殇的脚拽了出来,“我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弄疼了你,一脚踹开我我也不介意。”
“你……”
一向尖牙利齿的红殇居然没了词,在他的观念中,除非孝子贤孙,哪怕最下贱的人,也不会去碰他人的脚。
那得要多么低的姿态,多么屈辱……更何况是绯玉,她居然还满不在乎的提醒她,可以一脚踹开她。
☆、死也不喝!!
“你……你就连自尊都没有?甘愿捧着一个男人的脚?!”红殇怒不可遏道。
绯玉低头小心剪下一块错乱的趾甲,头也没抬,似想了一会儿道:“貌似以前有,现在没有。”
红殇咬了咬牙,“我的衣服……”
“我脱的。”
“不知廉耻!”
“哦。”
绯玉终于修建好了那些趾甲,用手扫了扫床上的碎屑,将红殇的脚塞回被子里,掖了掖被角,这才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
缓走两步,一伸手便探上了红殇的额头,“还好,发现的及时,没发热。”
“洗手去!!”
绯玉突然一笑,“你的澡都是我给你洗的,挺干净的,更何况,你自己的脚,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后突然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哦,对了,摸了你的脚再摸你的脸,是不大好,我洗手去。”
红殇此刻才感觉到身体有些发软,骨头都隐隐酸痛,顿时眉目又一厉,“你给我下药了?”
“没有,你只是病了。”绯玉草草洗完手,甩着水道。
“你可以走了。”
绯玉挑了挑眉,对于红殇居然没用滚,就已经有些欣慰了。
却更加蹬鼻子上脸,端了碗粥上前,“你最近不大吃东西……”
“端走。”红殇恶狠狠看着绯玉,他最恨的就是粥!
绯玉一转身坐在床侧,一边防着红殇突然出手,一边劝道:“多少吃些,行宫内另有厨子,想吃什么差人说一声。”
“我就算饿死,也不会让夜溟手下的人……”红殇话还没说完,一勺粥已经递到了嘴边。
“这是红一熬的。”
红殇恨恨将头偏向一边,却也好在始终没有出手打翻粥或者是挥开绯玉,这让绯玉更加欣慰。
“那你想吃什么?或许我能想想办法?”
“别在我这下什么功夫,徒劳!”
“你要是不想看见我,就痛快把粥和药都喝了,我保证在明天早上之前不会出现在这里。”绯玉谈着条件道。
“死也不喝!!”
绯玉暗暗磨了磨牙,早就知道红殇不会乖乖配合,下药绝非长久之计,更何况一旦真下了药,红殇恐怕怒气更重,下一次再想接近他都难了。
☆、阴谋没成功
以为红殇是因为喝粥喝腻了,绯玉索性出门,对着红一报出几个二十一世纪时最常见的菜谱,挑挑选选能够达成,让红一去准备。
刚一转身,只见夜月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绯玉不禁皱了皱眉,夜月比起风碎来还是相差甚远,是不是该找人好好教教他?
哪怕教不出个上乘武功的护卫,这做事的稳妥心思也该多学些。
“主子,夜公子醒了。”夜月平日里管夜溟喊主子,也只有在绯玉面前,为区分两者,才随着风碎一起喊夜公子。
绯玉点了点头,夜溟自从昨日被夜月劈了一掌,中间只清醒过片刻,她也确实吩咐过,一旦夜溟醒了她若不在,立即告诉她。
或许是她多虑了,夜月没做错什么,只是做得不太好看罢了。
绯玉望了望红殇紧闭的房门,斟酌了下,总不能进去告诉红殇一声,她要去看看夜溟。
这两者水火不容,她还是别在中间搅合了。
一路走着,绯玉这几日来思考却从未停下,人都说世事无常是不假,但是,她身边的人屡屡受伤生病,似乎也太无常了。
夜溟总是病着倒也不大奇怪,如今连红殇也病了,这原因追究起来……她!
似乎都与她有关,但是又貌似与她无关,或许是如今的形式还是太动荡了?
到了夜溟的房间,风碎就在他身侧,仍旧小心的供着内力。夜溟一副病容无力靠坐在床上,见着绯玉来,仅是多眨了几下眼睛。
风碎难得识相,带着夜月出去,将说话的地方让给了两个人。
“绯玉,准备一下,十日后启程回京。”夜溟的声音轻薄如纸,但那语气却异常坚定。
绯玉愣了一下,担忧道:“你的身体行么?”
“不行也得行。”夜溟如今多说几句话都更显无力,“若是我独自去,你还能等些时日,但如今……平月带着圣旨来过,你在这不见得安全。”
“你是说北宫墨离又对我使什么阴谋没成功,还会有下一次?”
夜溟点了点头,“他不会轻易放你走,一旦有希望……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总像留遗言
绯玉紧紧皱了皱眉,上前握住夜溟的手腕,将内力渡过去,“夜溟,说话能不能别总像留遗言?”
夜溟轻轻一笑,“习惯了。”
“这个习惯可不好。”
“记得,冉清羽那里还有一块信物,由京城一路向南,渡过璟江再向东走就是荣国,那里还有部分夜氏的产业,北宫墨离的手还伸不到。你到了那里找到夜氏,自然……”
“夜溟,那你呢?”绯玉突然打断了夜溟的话,怎么听都像留遗言,因为那所有的安排中,没有他自己的存在。
一句话问得夜溟突然沉闷了,倚靠在床头似不知该说什么一样,脸上显露不出情绪,就好像一瞬间,将之前说过什么都遗忘了。
过了半晌,才看向绯玉,眼中冰雪一般闪动,“没想过。”
绯玉顿时一阵泄气,什么叫没想过?她们是逃亡,而不是与敌人同归于尽,什么叫……
等等,同归于尽……
绯玉登时看向夜溟,“夜溟,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做了之后呢?”
“没想过。”夜溟仍旧是这样淡淡一句。
“那你现在想想,告诉我答案。”
“绯玉,别问那么多,知道的太多,与你无益。你只需自己小心些,保护好了自己……”
“夜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绯玉慢慢冷静下来,也终于认真起来,去思考回馈夜溟的每一句话,“你为我做的这些,哪怕是好,我也蒙在鼓里。而你只要我一叶障目,只保护好自己。但是夜溟,我已经不同了。
初来这里的时候,如果你对我说什么都不用知道,等就可以,我必定安心吃喝等着一切起变数。
但是如今我不想如此,我不想再懵懵懂懂任你们去遭受伤害。
红殇当初是为了我才远行,却惨遭横祸,我不想这种事再发生。
夜溟,我不是个废物,如果当初我多问几句,问出红殇是为了给我找解药才离开北营司,我必不会就这么让他离开,哪怕阻拦不住他,也必不会让魅玉那么轻易就钻了空子。
夜溟,有些祸难,红殇都受不起,更何况是你?”
☆、该干什么干什么
红殇躺在床上等了许久,最终终于明白,绯玉并非去吩咐什么,而是……又一次离开了。
从床上撑起身来,虽然仍有病痛,但难得身体觉得舒爽。
到了行宫那么久,他从未有心思去泡过什么温泉,更别说好好沐浴一番。
在床侧找了找,这才发现,手边居然连件衣服也没有,绯玉没有替他准备。
心中略微有些发闷,下意识抬头,从来不曾关闭的窗如今关着。
红一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就算再怎么将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妥当,那扇窗永远不会关的。
红殇抬腿下床,落地才发现,脚不会再痛了,那些长得歪七扭八的趾甲已经被绯玉剪去,再也不会扎入肉中。
屋里静着,没有他的吩咐,无人敢进来。
红殇就这么赤条条走向窗子,一把推开,那眼熟的一树翠绿不见了。
没人敢有胆量在行宫中肆意砍树,除非……绯玉。
她再也不会来了,她方才已经卑微到了极点,他仍旧无动于衷。这么长时间以来,谁能坚持着对一个不领情的人满腔热情?
红殇此刻突然觉得,卑微的不是绯玉,而是他。
他连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正视自己的内心,连他自己都想唾弃。
他……
“你可真前卫啊,光着身子在窗边吹风。”
红殇猛地一惊,却没转过身来,不知何时,绯玉就在他身后,他居然没有发觉。
“抱歉,没想着你这么快能下床,没替你准备衣服。”
说话间,一件长袍披在他的身上,火红的,带着干净的味道。
“吃饭吧,你不愿喝粥就吃些别的。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是是我想出来的菜谱,红一命人做的。”
绯玉倒是很庆幸,虽然她不会做饭,但记忆力不错,曾经无聊中扫过一眼的些许菜谱,她还能记得住,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红殇没有再出言嘲讽,拢着长袍落座,看着桌上他不曾见过的菜式,迟迟未动。
绯玉落座一旁,也不管红殇有什么样的反应,该干什么干什么。
舀起一勺鸡蛋羹,放在红殇碗中,“这个不是粥,鸡蛋蒸的。”
☆、眼不见为净
绯玉看着红殇手指并不利落拿起勺,微微皱了皱眉,一边陪他吃饭一边道:“对了,过几日就该走了,这段时间你得养好身体,北营司那边恐怕不太平。”
红殇的手微微一滞,过几日就该走了,那也就是说,离绯玉彻底离开的日子也不远了。
“不合胃口么?”绯玉见红殇盯着碗中一块她刚刚夹过去的肉蓉炒青菜,几乎快要把青菜盯出花来了,略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