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府,多少会让人觉得难看。
总之,公主府比之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处处半分也不逊色。
替夜溟准备妥当的宫殿更是奢华的令人发指,且细心周到的令人心惊。
寻常人家一辈子也穿不起的绸缎铺满了地面,其下是宣软的新棉,据说是防着夜溟身子不好,万一跌倒了会受伤。
宫殿一侧,几波人轮守,仅为几个炭炉,随时保证夜溟的宫殿内处处温度适宜,冷不得也热不得。
屋内紫檀香木的桌椅,崭新光亮无比精致,那桌角边沿均贴上了厚厚的皮子,据说也是为防咯着夜溟的手。
殿内燃着最清淡的熏香,价比黄金贵,安神怡心。
服侍夜溟的人均是男子,能进殿中服侍的均是太监,足足三十多人,只为了照顾夜溟一人衣食起居。
吃得仍是夜溟自己调配的药粥,却是由宫中御医三人看管着熬制,半点火候也不能差,别说根头发,就连灰尘也不许落了进去。
就连夜溟沐浴用的水,都是差人从高山上一桶一桶背回的山泉,仅供他一人。
平月并没有囚禁夜溟的意思,反倒备了软轿就停在殿门一侧,那轿子中不管夜溟什么时候用,都熏得温暖适宜,绝不会冷着。
不管夜溟去哪,一干人等前呼后拥,见着夜溟的容貌均不得抬头,更不能显露任何异状。
只不过,夜溟也不会去夜风楼,只多在公主府内坐着软轿转转,也仅是一次而已。
公主府内一干人等几乎将夜溟当做神仙一般供奉起来,将风碎和夜月都当主子一般小心伺候着,无不用尽了心思。
“夜公子,公主派我前来传话,说晚膳想与您共进。”
一国的公主,同未来驸马吃顿晚饭,差人传话居然是“想”而并非“要”。
☆、无量宽容
夜溟轻轻一笑,优雅开口道:“好。”
仅一个字,便让来传话的人欣喜若狂,赶忙一溜小跑回去报喜讯。
屋内仅留着风碎和夜月,安静立在一侧。
“风碎,你可以离开了。”夜溟清淡说着,见风碎顿时一愣,继而道:“你如今已经自由,且记忆如常。我知你有事要做,便去做就是了,唯有一点,记住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夜溟一席话说得极其含蓄,旁人或许听不出什么内容来,但是风碎听懂了。
有些尴尬难堪低下头,绷紧了脸,说不出一句话。
自从他记起了昔日的事,自从他将前前后后的事理了个清楚明白,虽然所有人似乎都认同了现状,但是,他仍旧有自己的见解。
是非对错,他心中也有自己的考量,夜溟是他的恩人,是他敬仰的人,他就算是对他的主子做了不公之事,阴差阳错,他无法寻仇。
可是,在他眼中,他的主子也是他的恩人。年幼时无以立足于这世间,是主子给了他一席之地,甚至可以说,是主子的恩情他才有今日。
主子确实手段狠烈,但是,身在其位,如若没有几分手段,一个女子何以立足权力之中?
主子对红殇等人行事确实偏颇了些,但是,如若不是无端遭受不平,如若不是众人背叛了她,她何以疯狂报复?
风碎缓缓单膝跪地,他多少了解夜溟,他知道,之前所做一切都没能逃过夜溟的眼睛。
“夜公子还请多保重,如若风碎有幸……再回来侍奉夜公子。”
“你无需心中有愧,只要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哪怕你日后需与我对立,我也不怪你。”夜溟的声音从容优雅,那言语间说不尽的宽容。
然,越是这么说,越是连被恩将仇报也不在乎,风碎便更加惭愧。忠义之心已经深入他骨子里,虽说自己如今这么做有充分的理由,夜溟也没有阻拦他,却仍旧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不忠不义之徒。
越是宽容,就让他越难安心,越是不在乎,他心中那理由,便也越来越站不稳。
☆、相敬如冰
公主府为未来驸马接风洗尘的晚宴极其丰盛,平月摒退了一旁服侍的人,偌大的圆桌旁,只有她与夜溟两个人。
平月看着满桌子的精美,微微低下头,偷偷用眼角打量夜溟,仍旧觉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快要从胸膛蹦出来一般,又觉得今天这屋子的火龙为什么烧得这么热呢?
拿起银筷,压了压指尖的颤抖,想亲手替他布菜,可是,又不敢。
对,是不敢。
他是个像仙一样的人,就这么坐在离自己不远处,她总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都唯恐出了错。
“你……”平月轻轻咬了咬唇,早就准备了许久的话到了嘴边又推翻,说什么都觉得不妥当。
空气似乎凝结着,两个人的空荡大厅,平月似乎能听见自己心跳都在回音。轻轻放下筷子,悄悄捏上衣袖,将那手心中的汗沾去。
“他们……可有服侍不周之处?”平月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一句话,还有些庆幸,总算这句话没什么错漏。
“无丝毫不周,有劳公主殿下费心了。”
优雅又客气,虽然那声音圆融谦逊,听不出什么寒意,却也置人于千里之外。
“你也……无需如此客气。”
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说着,平月心里却越来越焦急,虽然她知道,两人初见面,必有诸多不适之处。
她虽然屡屡告诫自己一定要耐住性子,一定不能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但是,面对这样的男子,谁能忍受得了相敬如冰呢?
“你……”
“公主殿下……”倒是夜溟难得主动开口,未看桌上菜肴一眼,也未看着平月,淡淡说道:“公主可知,夜溟向来体弱多病……”
“我知道……”还没等夜溟一句话说完,平月登时抢过了话头,“这些……我都知道,公主府内早已备下了奇珍的药材,还有不少是皇上送来的,哪怕……哪怕……”平月低着头偷看了夜溟一眼,“哪怕治不好,我也尽一切可能不让你再受罪。”
“多谢公主错爱,夜溟不敢当,此次前来唯有一事,恕夜溟难从圣旨,不能娶公主。”
☆、死亦同冢
平月的手猛地一颤,衣袖将桌上的银筷扫了下去,掉在地上,叮当一阵乱想。
头埋得更低了,那心中的剧烈跳动仿佛一瞬间僵住,闷得胸口直想将心挖出来,她其实……其实……早就预料到可能有那么一天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或许从她得知夜溟不接圣旨的时候?或许是她恼羞成怒之下,烧了夜溟在京郊的别苑,却仍旧见不到人的时候?还是在那些只能听人描绘夜溟,放任自己想象,却也在承受忐忑的时候?
还是……夜溟从绯玉的马车中从容走出的时候?
她知道,绯玉从未挟持过夜溟,她们之间是多熟稔的朋友?而她,连朋友也算不上。
但是……
“但是,圣旨已下,就连我也不得抗旨不遵,大婚就在下月,你……”
“公主,没人能逼迫夜溟做任何事。”
一句话,仍旧清淡若风,却掷地有声让人居然没得反驳。平月不明白一个体虚至此的人为何敢说出这样的话,仅因为有钱么?却也不像是财大气粗,然,也更不像是口出狂言。
平月顿时无话可说,藏在长袖下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刺破了手心犹不知。
“公主,我是商人,曾也是医者,自然明白自己的身子。体虚多病乃是世人所见,不瞒公主,我已时日无多。”
平月猛地抬起头来,睁大着眼睛看着夜溟,但他依然神色清淡,仿佛说的并非自己。
“不可能……”平月失神着说道,甚至不禁摇着头,“不可能……”
突然,平月回了回神,正色道:“夜溟,你这般理由,说服不了皇上收回圣旨,除非……”
“除非我死。”夜溟淡然接了一句。
“不可能!”平月突然一声吼出,噌的站起身来,不光是手,就连唇齿都在颤抖,她们共进的第一顿晚膳,居然……他居然如此直接说出不会娶她,也不可能娶她,除非他死……
“夜溟,哪怕你死,也改变不了事实。圣旨已下数月,大婚在即,哪怕你死了,你的牌位也终将进入宗庙,待我百年之后与你合冢……”
眼见夜溟微微皱了皱眉,这恐怕是平月第一次见到夜溟有淡然之外的神色,突然一转身向外喊道:“来人,送他回寝殿,没有本公主的命令,他今后哪里也不许去!”
☆、生米煮熟饭才对
清冷夜,不算晚,北营司中众人都还未入睡,首领回归总会有一个不眠夜,而这一刻,多多少少与以往更加不同了。
漆黑夜中,突然一袭紫色身影急速闪过,腾身飞跃墙上,落于院中。
“红殇,给我滚出来!!!”一声怒吼,几乎响彻了半边天,甚至就连守在不远处的风一等人,也觉得震耳欲聋。
只见紫瑛挺立院中,紧攥着拳,几乎瞪圆了昔日灵动的双目,脸上尽写满愤怒。
风一只觉不妥,主子据听说是车马劳顿有些疲累,已经休息了,虽然红殇就在房中,这样如此一闹……
“何事?”话语间,门开了,红殇缓步踱出,随手将房门紧闭。
“红殇,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昔日白沐怎样待你,你居然也对他下手?!”
“哦?”红殇见紫瑛来,话语又是如此,没有在乎那些谩骂,却挑眉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如此大好机会放在面前,你此刻应该在与他生米煮成熟饭才对。难不成……”红殇怪异的一笑,“他被下了药都不行?”
“你卑鄙无耻!!”紫瑛怒不可遏开口,气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对红殇贸然出手,开口问道:“你到底给他下了什么毒?!”
“你若是能诊治得出来,夜溟神医的名号岂不是浪得虚名?药可是他给我的,解药我也没有,至于另一部分药……你应该知道是什么。”红殇一副深不可测状笑着,将黑锅扣在夜溟头上丝毫不带犹豫,一脸玩味的笑容颇浓,“不过,你既然知道另一部分药是什么,我还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