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儿嘿嘿一笑,说:“那你以后也不许喝了!”
彦成这才明白,女土匪也是有柔情的。这就越发觉得秦商混账起来!我们家呼延前锋这等粗中有细、刚中带柔的女人,世上少有呀!你怎么就不珍惜呢?就算你心里有展大人,要负我们家兴儿也别那么明显呀!
☆、第四十五章
夏军势如破竹冲锋在前,夏宫也不闲着,灯盏手谕连发,往京城给刑部侍郎吕大人许下不少好处,令其扳倒参知政事范大人。范大人和他搞出的《答手诏条陈十事》,对于夏国的入侵实在是个大阻碍。
灯盏也没有想过会如此容易,只许要刑部侍郎几次上书,便可扳倒这个恼人的参知政事。那范大人是个极有才学的文人,灯盏也自认算是个文人,难免有些文人相轻的性子,从他与秦商便可看出,只这范大人令他佩服的紧。要不,他大可派些刺客,杀了范大人一个文人实是容易之极。
在扳倒参知政事的同时,夏军已到了黄河北岸与辽军会师。
果不其然,辽军统领便是那与彦成年少相知不曾忘的耶律衡纪。这一回他见到彦成的时候,正在马上,看着彦成鲜衣怒马地率队奔来,脸上不由自主的就笑开了,他的梁彦成果然英姿勃勃。
耶律衡纪的副将久久不能忘记这一日耶律衡纪的笑,从不爱笑的大将军在两军会师之际,笑若春风。
一袭武将没有那么多客套与虚礼,彼此见了礼,便携手入帐,同饮一杯阵前酒。
耶律衡纪道:“我听说你军中有个很漂亮的女先锋,怎么没一同来?”
“她尚有要事。”彦成尝了口侍者递上来的酒,略觉得有些过于辛辣,便放下不再多喝。
耶律衡纪招呼侍者端了奶茶来给彦成,柔声道:“你还是喝不惯这酒。”
彦成淡淡一笑,道:“比起醇酒,烈酒才不易醉。只是我还是喜欢醉。”本是普通的话,因最后三个字‘喜欢醉’惊落了秦商手中杯。彦成笑着拍拍秦商的肩膀,笑道:“耶律将军的酒很合你口味,多喝些。”
耶律衡纪一愣,低声问:“这位是……”
秦商倒是大方,施施然起身行礼:“在下赵秦商。”
“你就是赵秦商?”耶律衡纪笑着打量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他一点也不适合在这军营中打滚,可他确实就在了。若是依照传闻,这赵秦商是靠着爬上将军的床才一路爬上这个位置,只是细作们没有打听出他爬上的是谁的床。再派出的使者,带回的消息却是呼延统帅府的赵先生肾亏,想来说的也是他。
这赵秦商也是个有心机的,知道与男子不长久,就娶个女子来相亲相爱,巩固地位。
如今看来,当日爬上的应该就是彦成的床吧?
感到了对方不善的目光,秦商只是迎着目光举杯敬酒,眉眼间装点着盈盈浅笑,似是挑衅,似是探究,又似只是淡淡一笑,敬酒一杯,并没有那么多有的没的。
晚上彦成问秦商:“耶律衡纪干嘛老看你丫?”
秦商撇撇嘴,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他个无耻小人,当然看不得我君子坦荡荡。”
嘿,这仇怨可真是结下了,才见过一面而已,堂堂耶律大将军在赵先生眼里就成了无耻小人了。亏了耶律将军还觉得他手段高超,虽为了权势雌伏人下,却也是忍常人所不能,心里暗暗佩服着呢。
秦商叹了口气,道:“彦成,还有七个月,你就必须回去了。”
彦成头也不抬的看着作战图,道:“你都安排好了么?”
“恩……都安排好了!”
彦成冷冷一笑,道:“四个月之内,我们必须攻下京城,杀了仁宗!”
秦商点点头,一句尽力说的全没有力度。
“秦商,我死后,你替我多多照顾灯盏。”彦成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从没提及自身的伤,此刻骤然提及换来了秦商肆无忌惮的笑。彦成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秦商也不打算告诉彦成他在笑什么。
那一天,黄河以北的中军帐被欢笑温暖,青城以西的吐蕃众被冷笑击溃,贵州以南的大理国被浅笑打动。
☆、第四十六章
两个月后,灯盏二十岁,彦成二十五岁的秋天,彦成率领的夏军渡过了黄河,到了黄河以南攻向洛阳。辽军以陈桥驿为主战场,顺道取应天。
辽国不愧虎狼之师,夏国铁蹄也不一般。
不过半个月,已攻下应天洛阳两城,再隔几日,就要攻向最后的京城了。
当耶律衡纪收到这些让他头痛的消息时,他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因为他那年少相知的梁彦成已经长大了,再不是昔日梁彦成了!
他把手里的信一封接一封的码在桌上,轻声叹息:“什么虎狼之师,我大辽百万铮铮铁蹄,竟败在了夏国这几个人手上。”
第一封信是来自吐蕃的细作:“吐蕃诸部派使入夏,携礼投诚。”
第二封信是来自南方的战报:“大理军队已到湖北境内,与吐蕃诸部会师。”这封信只比细作传回的情报晚五天,那时候他还天真的以为吐蕃与大理不过是也想分圣朝这一钵羹,只一笑置之。
第三封信是来自夏国的细作:“大理、吐蕃、夏国已三国结盟,将军小心。”信尾印满了鲜血,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耶律衡纪也收到了那细作再不能为大辽探听情报的消息,原是拼着命送出的情报。
第四封信是来自辽国,第五封信也是来自辽国,第六封也是一样。
如今已到京城之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在进退不得之际,就是赶回辽国救援也是无力回天,耶律衡纪一拍桌子,梁彦成!你这是要逼死我!
辽军没有背盟,他们依旧和夏军一同攻入京城,刀光血影,兵戎厮杀中,身旁躺下的有辽军也有夏军,更多的是圣朝那些早已沾染了酒色财气的军人们。
踏开城门的,是七十二素质骑和辽军战马的铁蹄,一南一北,踏碎了多少情仇。
在这次进攻京城之前,彦成就已经带着一众士兵,一次次高呼着灯盏的命令:“不破京城不回头,不杀仁宗誓不还!不破京城不回头,不杀仁宗誓不还!”
临行前,彦成说:“此番不单杀仁宗,还要杀辽兵!辽兵比不得圣朝军,他们骁勇善战,是真正的虎狼之师!不似圣朝军队早沾染了酒色财气,轻而易举地便能让你们打发了!”广场上震天的喊声,只整齐的表达着他们会服从命令。
此刻的京城早已动荡不安,皇位摇摇欲坠。
许多势力都在酝酿着暴动与投诚,亡国就在明日,他们还在想着要向谁投诚,方可保命。
当兵部尚书和刑部侍郎站到彦成战马前的时候,彦成冷笑着一刀一个了结了他们的性命,他怎么会留下这等贪婪之人去要挟他的灯盏?
彦成带着夏军杀进宫里时,天色已暗,宫里宫外已是汪洋血海,到处都是不断倒下的躯体和奔走逃命的宫人。
彦成理会他们,任由着他们去了,只嘱咐着夏军,放过这些可怜人。
宫里的,不论是太监,还是宫女,都是可怜人,一入宫门深似海,能有这样逃出皇宫的日子,终归是好的。或许一个国家的灭亡代表了灾难,而他们却不一定是这场灾难的牺牲者,或许,他们还是受益者呢!
丹樨之上,有穿着青衣的女孩子举着把白色绢伞立在哪里,鲜血染红了她的青衣、她的绢伞、她的脸颊。
待彦成走近之时,那女孩子一双眼还睁得大大的,充满了对这世道的不满与谴责。
女孩子胸前的穿透而过的羽箭刺痛了彦成的眼,辽军已经到了,他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再不管女孩子的死不瞑目,径自推到女孩子的尸体往内里冲去。
从女孩子腰间落下的玉佩,彦成没有看到,后面的士兵也没有看到,只有一个出逃的宫女看到了。她在大军过后,偷偷捡起那枚玉佩,逃出宫去。所以,直到彦成他们离开京城,都没有找到灯盏要他唯一保下的人。
安平郡主,赵竹青。
他错过的那枚玉佩,上面有笔直的青竹,竹畔是阳刻的封号:安平。
后来的后来,灯盏听说有青衣女孩子举着绢伞站在丹樨前,忽然就哭了,拉着彦成说:“爹爹,那就是竹青呀!那就是竹青!她怕她身上染了血你认不出她,才特意举了那把伞挡住血!”
那时,彦成才得出空来,问灯盏一句:“安平郡主为何如此帮你?”
灯盏无奈一笑,道:“她娘本是大理公主,被送到圣朝做人质的。后来被王爷强要了,一夜春宵却偏生下了她。她也是命苦,生她时她那大理公主便死了,仁宗虽赐她郡主之位,实际上却没有什么人待她好……我认识她后,一直待她还好,所以甚是相知。她很坚强的,真真的人如其名。”
☆、第四十七章
当彦成率军攻进正殿的时候,就已经遥遥看见仁宗着一袭龙袍,额垂明珠,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见彦成进来,淡淡一笑,虽已是亡国之君、等死之人,却不减丝毫威严:“定国将军近来可好?”
一路浴血奋战而来彦成自然不好,更加没有心思与杀父仇人以及昔日旧主闲谈。挥一挥手,已有人送上弓箭,搭箭拉弓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没有怠滞,羽箭飞出,正中仁宗要害。
仁宗已毙,圣朝已亡,从此便是大夏天下,这乱世之中,当以我大夏马首是瞻!
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彦成忽然听到濒死的仁宗说了一句话。他听清了又好像没有听清,所以他迫切地想要问个清楚、听个真切。可他冲过去时,仁宗已咽气了。他注定一生再无法问清了,因为这话中的提到两个人都死了。
“稚圭,你来接朕了!朕不做皇上了,只做你的祯哥,什么江山再与我们无关了。”这是一代帝王仁宗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却不是仁宗留在史上的最后一句话,仁宗留在史上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对彦成说的那一句。也是那一句,为仁宗在史书上又添了一笔‘仁慈’,添了一句‘待下宽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