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药力发作的当儿,乔振刚想到他应该去买个手机,无论什麽牌子、型号的都可以。
妖蛇(7)
白云接到乔振刚的来电是三天後,那时他刚处理完一个车祸伤患回办公室,手机和响了。虽是个陌生号码,他仍是接了。
“我是乔振刚。”电话那头这麽说道。
“你好。”白云有点意外乔振刚这麽快就和他联络。
“没什麽事,只想告诉你我手机是这号码。”乔振刚说。
“好的,我会存好。你这个号码很吉利啊。”末尾三位都是八。
“随便挑的。好;我挂了。”
“等等;”白云叫住他,“我有事要和你说。”本来白云还在伤脑筋要上哪去找他,现在他自己找上门,可省了他不少事。
“什麽事?”记忆里“野兽”白云从未求过任何人任何事。
“你母亲住院了,你知道吗?”白云说。
电话那头一阵沈默。白云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他明白别人家的事外人少插手为妙的道理,特别是乔振刚家这档子事;但是目前和乔振刚有联络的只有他一个,就算不想管,这趟浑水也只能他来淌。
白云接著说道:“伯父在五年前已去世,现在伯母和你哥哥两人相依为命。去年伯母被查出患有肾病,就一直住院直今。你抽空来看看他吧。”
电话里除了沈默还是沈默。白云知道乔振刚是不会清楚家里发生的这些变故的,当年乔振刚入狱,乔家人就登报和他断绝了亲子关系,七年间也没去看望过他。而且,据他了解,早在入狱之前乔振刚和家里就势同水火,乔振刚会在街上混也是因为在家里呆不下去。
不过,乔振刚和家里不和的原因外人是不得而知的,他本人对此也是忌讳莫深。曾有人不识好歹想要刺探,结果被他红著眼揍了个半死,他那状若疯狂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也就没人再敢去管他这档事。
按著发胀的太阳穴,白云也不管乔振刚有没有在听,继续说下去,“伯母的病情不能再拖了,要是你不想後悔就来看他!”
好人难为,当个苦口婆心地好人更难!这是白云此刻的真实心声。
长长地沈默後,乔振刚终於开口了,平静的声音让白云心头发毛。
“‘那个’不管他吗?”
“哪个?”
“……乔振宇。”清清楚楚地吐出三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哥?他已经尽力了。”白云想起那个神情疲惫的男子。
乔振刚再度沈默,过了会淡淡地说:“没别的事我挂了。”
白云急了,对著手机大吼,“乔振刚,你哥为给你母亲筹换肾的钱,在俱乐部当‘少爷’!你如果还是人,就该来看看他们!”
电话还通著,白云可以听见乔振刚压抑的呼吸声。
“……需要多少钱?”
“四十几万。”
电话那头一阵沈寂,然後就是空洞的嘟嘟声。
白云叹著气切了电话,窗外阳光明媚,但是心情却变得糟糕。
在“蓬莱”这个城市要找一个人难如大海捞针,但若方法得当,也很容易。
侍者把乔振刚领进包厢,待他坐定後送上一杯矿泉水,并询问他是否有相熟的少爷。
“KEN”
“好的。请您稍等。”侍者恭敬的退出。
两分锺後,KEN来到包厢前,轻扣数声没得到回应,略一迟疑,他在脸上堆起职业性笑容,推门而入。包厢内没有人,KEN猜他是不是因故暂时离开。仔细一看,装矿泉水的杯子下压著一张纸条。
KEN的职业道德提醒他私动客人物品是错误的,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走过去,拿起纸条……
“乔振刚!”一声怒喝把正欲离去的男人定住。
KEN不顾大厅里同事和客人们的侧目,冲到男人身前,扬著手里的支票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你这算什麽意思?”
乔振刚的沈默让他火气更盛,“你是在可怜我吗?像给乞丐施舍的丢下就走,好证明你有多大方!”
乔振刚还是不语,死一般的平静和KEN也就是乔震宇的激怒形成鲜明对比,两兄弟就这样站在灯火通明的俱乐部大厅在工作人员和客人猜忌玩味的目光中对峙。因为乔震宇的火气实在太骇人,以至闻声赶来的经理都不敢贸然上前。
作为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乔震宇和乔振刚的面容有几分相似,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如果硬要说出来就是黑铁和白金的差别;一个是路边的艾草,还有一个是水晶瓶里的百合花,两者有著天壤之别。
乔振宇的容貌柔美秀丽,而乔振刚则偏向平庸,以至两兄弟小时候常被人开玩笑说,老大长相集合了父母的优点,而老二遗传到全部的缺点。
“我们不需要你的怜悯,你拿走!”乔振宇激动的把支票往乔振刚怀里塞。乔振刚身形一闪,避开。
“那就……”他开口,眼望著地面,“就当我是在放高利贷好了。”说完再不肯多说一个字,也不愿再停留,绕过乔振宇径直离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乔振宇一眼。
乔振宇铁青著脸,用冒火的眼睛瞪著乔振刚冷酷的背影。如果此刻有人走近他,一定会被他脸上怨毒的神情给吓退。
他可以忍受别人的侮辱作贱,但决不能容忍乔振刚的轻视!
手紧紧地捏著那张支票,用力的,像要把什麽捏碎。
妖蛇(8)
重重踢在路栏上,金属撞击的声音在黑夜里尖锐而刺耳。乔振刚发狂似的猛踢这无辜的金属制品,金属网被踢开一个裂口,尖锐的铁刺划开裤管,深深扎进皮肉。
但是还不够,这点痛还不够!
好象是被疼痛所吸引,乔振刚对著破损的金属网路栏不断狠踹,直到裤腿只剩下半截,整个小腿血肉模糊,找不到一片完好的皮肉,才结束这中恶鬼附身般的自虐行为,身形还未站稳,突又俯身大口大口地呕吐,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再起身时,空洞的双眼总算有了一点神采。
用僵硬的手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上,用打火机点火时,连打了两次才将烟点著。深吸口烟,让辛辣的烟草味驱走嘴里浓重的腥涩。以麽指擦去嘴角挂下的血痕,乔振刚按住额头颓然倒靠在护栏上,任由紧贴在後心的冰冷坚硬的金属将透骨寒意一点一点渗入心脏,再传遍全身。
他还是失败了。花费整整七年时间所做的心防,脆弱的不堪一击。
黑夜映衬下,乔振刚失血苍白的脸越加的惨白,连眼神似乎也变得透明。
过了许久,他才吐掉早就熄灭的半截烟头,脚步蹒跚的离开,也不管明早人们看到这挂满布条和皮肉碎屑、血迹斑斑地残破护栏时是何等的惊恐与猜疑。
外形极富现代感的昂贵跑车像幽灵一般在夜晚的街道上滑过,换来行人惊羡的目光。
乔振刚小心的踩著离合器,腿上的伤还没有处理,稍一用力伤处就会迸开,鲜血直流;事实上,车内地板早就被血搞得会让任何一家洗车行的工人哭泣的地步。
商店招牌上的霓虹灯色彩缤纷、千奇百怪,忽明忽暗中连行进在其中的路人也被照得奇形怪状。在这样一片惨淡的灰色中,一抹明亮的蓝突然划过乔振刚视线。
乔振刚心头一阵狂跳,反射性的踩下刹车。跑车急停,让跟在其後的黑色轿车刹车不及,车头重重撞在跑车尾部。猛烈的震荡过後,乔振刚再回头去寻,但茫茫人海,哪还有那抹蓝。
轿车车主跳下车,气势汹汹地冲到乔振刚车前同他理论。乔振刚根本无心理会他,满脑子想的尽是那流星般惊豔的一瞥。
是他!他……还是那麽美丽,走在人群中是如此的醒目,就像个发光体,耀眼夺目,让他一眼就望见……
但是,就算望见了又能怎样?“他”是永远不希望再看到他的吧?
乔振刚自嘲的苦笑,论起拳头狠狠揍向揪住他衣领的男人的脸面。
处理完交通事故回到家已经超过十一点,说是“处理”也不过是乔振刚扔下一笔赔偿费开车就跑而已;再简单包扎下伤口,时间一晃已近十二点。
乔振刚听到门口有悉悉簌簌的响动。他沈著的扔下手中带血的棉团,返回卧室,从枕头下掏出一把“GLOCK”19式9MM手枪。这把枪,在过去的二十个夜晚,夜夜伴他入眠。
放轻脚步,同是适当的抑制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用上乘硬木制成的门。门上的锁已经换过,持以前的钥匙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这道理就像可口可乐盖子永远也拧不上百事可乐瓶。
手握住门球,门打开的瞬间,枪口毫不迟疑地顶上对方的额头!
“哟、哟,好威风噢,你在扮007吗?”对方倒是很合作的举起双手,笑得灿烂而天真。
乔振刚认得他,红莲,蛇族人黑清的那个同夥。
红莲观察著乔振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来的不是清,你很失望?”
同到黑清的名字,乔振刚的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持枪的手施力,将红莲的头顶的不得不往後仰。
无视黑洞洞地枪口,红莲竟还有胆帮黑清解释,“你别生气嘛,清很忙的……而且有我陪你不是一样吗?好歹我也长得美丽可爱,人见人喜欢的。就算‘家夥’比清的小了一点点,但保证会让你满意!”真不知是和黑清兄弟情深,还是胆子有问题。
乔振刚咬牙阻止自己扣扳机的冲动,怒声问:“黑清在哪?”
“我说过他在忙……”红莲有点委屈,“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惦念著他,就不怕伤到我脆弱的心灵吗?”
自顾自又说:“也对,你一直住在这里不肯离开,一定是在等清回来嘛。嘻嘻,你对他动心了?”边说边还贼贼地看著乔振刚。
乔振刚的忍性已快被他的胡言乱语磨没了,在枪上又施了几分力,他大吼道:“我在这不走是等机会杀了你们两个畜生!黑清在哪?快说!”
“呵呵,你真可爱,还掩饰呢。不用掩饰的,我懂,你和清做的‘死去活来’,怎麽可能不动心!”红莲不怀好意地笑,特别强调“死去活来”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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