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三下两下脱下外袍,跃入水中。水下黑漆漆一片,她辨着水声游过去,摸了几次才抓住了一只脚,顺着摸到他的肩,托着呼延磊的头颈浮出水面,朝岸边游去。费力的拖上岸,将他放平了,不过须臾,竟没了动静。洛妍在呼延磊腹部用力按几下,也没呛出多少水来。摸摸口鼻,已无气息。本能的想用嘴对嘴过气,洛妍骤然停住。使劲拍打他的面颊,多几下,厚皮厚脸的人仍旧不动弹,她的手却生痛。
想到呼延磊之前的诡计多端,她只得多长几个心眼儿。洛妍将怀里的玉雕莲花取出来,那花枝雕得圆润,在他唇上碰几下,又凑近点儿,哈几口气。那双美眸倦怠的睁开,夜色中,他的眼呈现郁蓝色,暗沉、忧郁,幽幽的泪光闪闪,又是关外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洛儿,你又救了我!我只有以身相许了!”他倒是绝口不提洛妍推他下水之事,只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犹自陶醉。
洛妍暗自庆幸,没有着他的道,想他武艺了得,闭几口气算不得什么,哪里如此容易就丢了性命。
呼延磊却是意兴阑珊,翻翻眼皮,假意咳嗽几声,装着顺不过气,一手捶胸,一手便来拉她。洛妍早有准备,赶紧躲闪开。谁知绣鞋湿滑,这一下起身退得猛,若非他机敏的奔过来拉住,险些跌入水中。甩开他的手,躲到一边拧着衣裙上的水:“王子殿下也救了我,如今两不相欠了!”
他厚着脸皮凑过来,嬉皮笑脸的嘟着嘴:“再香一口!”
“呼延磊!”
看洛妍一脸愠怒,他收起笑脸,正色道:“洛儿,我是真的喜欢你,跟我回北漠吧!别的不说,我绝不会让人欺负你!我让人来打听你的下落,这大骊宫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做了我的女人,我绝不会让什么骊姬、林彤霏来欺负你!”
简单的几句话,难以消除洛妍对他素来的成见。嗤之以鼻的一笑:“天下女人多了,王子的垂青洛妍受之有愧!”
“你不信我?”他皱眉想想,“也不怪你,是我骗你在先!”他抬头看看,站到水边,没有树枝、屋檐遮掩处,昂首向天,右手握拳按在心口,朗声道:“我呼延磊在此盟誓,求万能的长生天作证,今生今世用性命保护沈洛妍,死不相负!”
肃穆、神圣的表情,眼里的笃定!饶是真真假假的情话听顺了耳,洛妍还是为之震撼,眼眶不禁发热。听他又用胡语颂了一遍。“洛儿,你过来!”她像被下了蛊,乖乖的走过去,也站在了天幕下。呼延磊弯腰从靴子里拔出柄匕首,扯开袖子就是一刺,血珠瞬时冒了出来。洛妍还没明白他的意图,他的手腕已伸到她唇边,鲜血已渗入口中,咸湿、腥甜裹着浓烈的男子气息。他抽回手臂,又划一下,再递到她唇边,如此反复三次,洛妍口中已满是热血。她无力抗拒,只呆傻的由着他完成诡异却诱惑的仪式,含在嘴里的血液已顺着咽喉流入食道,异族男人的激情烧灼着她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请大家克服一下,如果遇见白口口,或者红叉叉,请随意幻想!YY好像不许说的!唉——
白皙和雪白也不许说,我只是说白皙的爪子、雪白的食盐啊!
交易
《易》明夷——九三: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不可疾,贞。
洛妍压制住由心底深处泛出的疲惫感,这样的温情只容她稍作顾盼。她同时抑制着她的恶习,以专业的角度去把男人宣言的爱打上征服欲的烙印。那样的做法只会亵渎这神圣的纯真。
呼延磊利落的收起匕首,见洛妍凝重而忧虑的看着他,满不在乎的笑笑:“洛儿,你别怕!这是我们北漠人至死不渝的血誓。”借着星光,他呆看着她被血染得艳红的双唇,却再不敢造次,只大着胆子食指掠过她的唇,放在自己唇舌上舔舔。“你们南炎人不吃生肉,闻不惯鲜血的腥气吧?”他也看出她心底的负担,郑重其事的说:“洛儿,这是我对你的誓言,不约束你什么。我知道你喜欢轩亦琛,喜欢那种一本正经的男人。”
一本正经?她暗笑,换作他人说,会以为是在讽刺亦琛。洛妍再不能以玩笑对待他的表白,毕竟陌路相逢,她无法偿还这样浓烈的感情。取出绢帕为他包扎了伤口,也不辩驳他所指的亦琛一说:“磊磊,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一脸茫然,倒不像装的。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男人,其实也该是不简单的。否则如何在战场上逼得呼延戬走投无路。
“为什么是我?不过几面之缘。”她从来不信姻缘天定,不过是政治角力中的花哨点缀,多一点色彩的筹码。特别是到了这个时空,接触的件件婚姻都没有单纯可言。
“非得有原因么?我也不知道。就像我们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呼延磊若有所思,皱紧的眉彰显着别样的睿智,忽然唇角飞扬,自信满满的笑容,“夜里分不清东南西北,那时候你们南炎的司南也没传到我们北漠。只有抬头,凭着直觉去选一颗喜欢的星星,就一直朝着这颗星星而去。哪怕是到了白日,太阳出来,夜色隐没,可依旧朝着心里认定的方向走。一定会找到水源,有水的地方就一定有植物可以充饥,也能猎到来饮水的野兽。”他一口气说完,看着洛妍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似乎能将他眸子中的蓝光映入她心底:“在天堑关的集市上,轩亦璃拖着你离开。你一直回头看着我,那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眼睛便是我要寻找的星星!”
一声叹息,洛妍的心情难以言表,怔忡间下意识的伸手掩住微张的口,怕震惊之余心会由口中蹦出来。她终究没有勇气再直视那双诚挚的蓝眼,夜晚静谧,冰化后复苏的春水潺潺,无声胜有声的流淌,虫鸣听在耳中也少了烦躁。她深呼吸几下,调整心绪,缓缓道:“磊磊,终我一生,都会珍藏你的心意。”
“你想说,你已嫁给了轩亦璃,心里爱着轩亦琛?所以,我没有机会,是不是?”他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没有嫉妒与不满。一旦揭去那张顽劣的面孔,他的认真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洛妍忍住叹气的冲动,摇摇头:“不是这些原因!你在北漠,是有汉学的师傅,对不对?”
“是——”呼延磊原想夸耀一番,他原是学什么都比寻常人快的。他的汗王伯父就督导他多读汉人的兵书、史书,说是能从中学到许多东西。
“你可知,道不同不相为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知道!我也听过晏子使楚时说的那个南方橘子到了北方变酸的故事。你又想说这里的兰草去了北漠不能存活,是不是?”
“非也!”洛妍笑得苦涩,“其实,人比植物更能适应环境,想活下去,再恶劣的气候也有存活的方式。我想说的是——心。磊磊,我和这里的人玩的都是尔虞我诈的游戏,间或有点真心,都被权势吞噬了。你心里那种纯粹,是这大骊宫的人可望不可及的。”她顿一下,示意他不要打断,“我已经习惯这里了,习惯把身边的人看作达到目的的跳板。所以,我会记得你的情,但是必须躲开!也希望你尽快离开这里,别让任何人窥见你这份心意,那样,对你,对我,都只会是灾难。”
纷繁的脚步声传来,渐渐迫近的灯笼,洛妍催促呼延磊赶紧离开。“容我再想想!”他丢下这样一句,匆匆离去。
领着人来的竟是亦琛,他听闻洛妍失踪,便带人四下找寻。
灯笼照在洛妍头顶,亦琛将自己的裘袍脱下,让内侍送到她手中。人前,他不便多言,只命人送洛妍去澹娴斋。他提个灯笼,下到岸边,水渍两处分明。
面对横无际涯的海洋,呼延磊自然而然想起了草原与沙漠,当你置身其中时,都深刻体会人的渺小。南炎庆典的待客活动包括这海上的捕猎。
庆典已近尾声,归期也定下,他仍旧犹豫不决。
叱利是呼延磊父亲手下能人,很擅长与人结交:“小王爷!属下已打听清楚,这是南炎的礼节之一。是为了表示不以外人看待远客。即便是寻常百姓人家,送客践行的酒也是由主人的媳妇或是未出阁的闺女奉上。”
他不想强迫洛妍随他走,可她话中的悲凉让他心疼不已。“叱利!怎么才算得上男人?”
“沙场上不怕死,让自己的女人、孩子有肉吃!” 叱利打量着别国的使节,无人敢直视北漠的男人。这些人骨子里瞧不起他们,说他们是蛮夷,吃生肉,不洗澡,混用女人。可同时又惧怕北漠强大的骑兵,像沙漠随时变幻的天气,来也一阵风,去也一阵风。那种敬畏与鄙视都藏在华服也难以隐藏的肮脏下。小王爷说的,汉人抢女人只能暗地里抢,如果放在了桌面上,就是不正经不懂规矩。
她劝他躲开,她与那些人毕竟不同。从一开始呼延磊就认定了洛妍的不同:“如果没有内应——”
“小王爷,礼部尚书是个孝子,他母亲重病,属下送去了三株天山雪莲!按说,凭咱们北漠的声势,他们肯定会派那个卓王妃或者宁王妃来,只是礼部尚书已经答应属下,会请沈家小姐来。就等小王爷一声令下,属下便派人去边关打点。通关想来不是难事,他们那个守关的侯爷曾吃过败仗,却问咱们要了些死囚的尸首回来邀功。” 叱利素来佩服小王爷,这次跟着出来,一心要办几件漂亮的事,让小王爷对他另眼相看。谁都知道,小王爷是老王最疼爱的儿子,如今更是汗王眼中最适宜的继任者。
呼延磊走到船头,另一艘船上,轩亦璃的眼光阴柔,比他更冷冽的是东赤太子。叱利试探的与东赤使团的一名仆从套了几句近乎,再而后,那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叱利,时日不多,忙完正事,多与东赤人结交!”
“小王爷,他们不单不理睬属下,就是后来树洛于、仆兰他们去了,也没人搭话了。”
呼延磊哈哈大笑,他们俩虽然说的鲜卑语,依然压低着声音,这张扬的笑声骤然响彻于空旷的海面,竟把那呼啸的海风比了下去。“叱利,你回头,四处瞅瞅,右侧有人盯着